第十一章 雍帝的警醒 一……(1 / 1)

一大早朝廷上的事鬨得雍帝頭疼,不是找他撥銀兩就是要他斷官司,下朝見了女兒方才舒展些眉頭。

“昭昭來了啊,這幾日趕路車馬勞累,怎麼不多睡會?”

樂昭雲端出食盒裡的熱羹,呈到雍帝麵前,說道:“父皇為了大雍宵衣旰食,兒臣自然不能獨自享清福,特意做了碗梅花羹給父皇送來,為父皇疏解些疲勞。”

梅花羹清香撲鼻,色澤也十分誘人,雍帝拿起吃了一口:“嗯,你母後在世時最喜歡做梅花羹,裡麵放上百合乾和蓮子,最是養心解鬱。”

見雍帝果然提起自己母後,樂昭雲趁機開口道:“可惜兒臣的手藝不如母後,做不出母後的味道。”說完默默低著頭,思母之情溢於言表。

雍帝見狀連忙安慰道:“朕的女兒也有自己的長處,你雖不善烹煮,卻精於武藝兵法,這些年北琿多虧有你鎮守,替大雍省去不少麻煩,你母親在天之靈一定會很欣慰的。”

“我一個女兒家,能有多大的本事?不過隻想著為父皇分憂,儘儘做女兒的孝道罷了。母親去了這些年,也是近鄉情更怯作祟,我不曾回來陪伴您,還望父親不要怪罪。”樂昭雲說著眼裡已噙著淚,似乎是為這些年不曾在父親膝下儘孝而心中愧疚不已。

隻一句話,樂昭雲就把這些年沒回京的理由歸結到“近鄉情怯“四個字上,更直言自己駐守邊疆隻是為父親分憂,儘的不過是女兒的孝心罷了。絕對沒有擁兵自重的意思。

顯然這幾句話都說道了雍帝心坎裡,之前的疑慮也打消不少,可一想到朝中為了儲君一事勢如水火,雍帝心中也是五味雜陳:“你的那些兄弟姊妹若個個都同你一般忠孝,為父也能安心些。”

“昨日宮宴上弟弟妹妹們我都見了,二弟秉節持重、三弟意氣風發,兩個小妹也活潑可愛,個個都是人中龍鳳,不知您是為哪一個憂心呢?”

雍帝又舀了一勺梅花羹送入口中,清甜入喉,煩惱也忘卻了幾分,方才說道:“女兒家最多不過淘氣些,縱然不能像你一般為父分憂,卻也不至於惹出什麼禍事。隻是你兩個弟弟,身為皇子難免心思重,若隻是尋常兄弟之間的較量倒也無妨,可朝堂之上見風使舵、結黨營私的勾當不知有多少,我隻怕他們把握不住,動蕩我大雍根基。”

樂昭雲聞言若有所思點點頭:“父皇的擔心確實有理,朝中和西南的情況我不熟悉,可北境的章古、蘭然就是活生生的例子,章古皇帝昏聵無能、朝中儘是求田問舍之輩,現如今舉國上下可以說是風雨飄搖;蘭然新帝年幼、皇室宗親虎視眈眈,也就是攝政王宮久攸和蘭然太後聯手以來才局勢稍穩,可也元氣大傷。他們都是自上而下傷了根本,反觀我大雍近年來國泰民安,少不了宗親和睦、朝堂穩固的功勞。”

可宗親和睦又是誰的功勞呢?當年許皇後生產之際宮中太醫竟守在臣婦床前,豈不荒唐?

張貴妃娘家堂嫂生產請走一位太醫,本不是可以拿出來說的錯處,何況付太醫是被人拿著名帖規規矩矩請走的。

可偏偏在這個節骨眼——看顧龍胎的太醫被請走、宮中由張貴妃代掌鳳印的時候,許老將軍戰死的事傳到了許皇後耳朵裡——於是一屍兩命。

任誰都仍不住懷疑張貴妃是何居心,可一切就像巧合一般,任誰也拿不出證據。

此事不論如何張貴妃都難逃其咎,可樂昭雲沒有咬住不放,借著二十萬鷹北軍她是有底氣發作的,可她沒有。

雍帝一直滿意於她的顧全大局,當時正值蘭然勢強,鷹北軍留在北琿動不得,西北幾個部族動蕩不安,其他兵馬也各有用處,而張貴妃的兄長張鞠術以三寸不爛之舌便說服諸位西部的首領,為大雍換來這近十年的安穩。

既有奇功,若罰之,天下孰人還肯為大雍鞠躬儘瘁?

可樂昭雲並非是因此隱忍張家,而是她知道,當年的事絕不是張貴妃這麼拙劣的計謀能做到的,張貴妃的那點小心思搬到皇後麵前,那就是些小孩子過家家的把戲罷了。何況從母後生前的表現和留給自己的錦囊可以看出,她對於後麵要發生的事早有預料,或者說有所準備。

雍帝拍拍樂昭雲的肩膀,說道:“你是懂大局的孩子,也明白如何顧全大局,所以我才放心把北琿、把鷹北軍都交給你。”

“隻兒臣一人也難以服眾,軍中年長又有資曆的叔伯不少,也多虧了清晏這些年跟著我,她不僅領兵打仗英勇善戰,又是忠烈滿門,諸位老將提起她也是讚不絕口。”

對於張貴妃的事雖然樂昭雲並沒有明說什麼,可清晏的不滿是放在台麵上的,她是許皇後帶大的,還是馮家的女兒。馮家是為大雍戰死,雖然馮啟元已經追封上柱國,可如何對待他唯一的遺孤也是大事,畢竟馮家上下死的這麼轟烈。

雖然張鞠術是功臣,但馮啟元更多了一個“忠”字。

“清晏不愧是馮家後人,也不辜負皇後這些年視如己出地教導。”雍帝停下思慮片刻,接著說道,“我記得她年歲與你相仿,眼看著到了婚配的年紀,你覺得誰家兒郎可堪相配?”

樂昭雲一口茶水差點嗆出來,本想給清晏討點賞賜,這要是領了一紙婚書回去她豈不得上房揭瓦地鬨起來。

“父皇誤會了,並不是求您為她賜婚。清晏向來率性,她還未說過有心上人,我更不敢擅自做主。父皇若要賞賜她,不如加封來的實在。”樂昭雲索性直說了。

替清晏請封其實不難,以她的身份和這些年的戰功,至少封個郡主不在話下,樂昭雲也早就有此打算,隻是受封郡主要進京謝恩,北琿事忙清晏一直公務纏身,這才拖著。

聽到“加封”二字,雍帝了然地撫了撫須,心裡鬆了一口氣——清晏一個女兒家,加封也就是封個郡主,虛封罷了,無非每年多些俸銀。若是要替她找夫婿,自己倒要懷疑這是不是北琿要與哪一派結秦晉之好的手段了。

“也好,那就封清晏一個郡主,你看封地定在哪裡合適?”

“兒臣回京途中路過肇郡,山清水秀,又地處京城和北琿中間,若是此處封給清晏做郡主封地再建一座府邸,今後兒臣進京也好到此歇腳。”

“嗯,甚好。”雍帝點點頭,“朕這就擬旨。”

加封聖旨上的套話雍帝寫的再順手不過,片刻之間他就寫好聖旨遞給樂昭雲,可她拿了聖旨卻似乎還有話要說。

“怎麼?還有事?”

樂昭雲猶豫片刻,才開口說道:“父皇雖不提,但楊寶賢說到底是在北琿遇刺。清晏有功,該賞;兒臣看管不力,也該罰。”

“我還當是什麼事。你北琿的府邸選址靠近敵境,本是為方便操持軍務才劃了這個地方。此處本就賊寇頻擾,楊寶賢又是在城外遇害,怪不到你頭上,何況他這一死朕才知道你平日裡竟是危機四伏。”雍帝說著從一旁的匣子裡取出一把匕首,遞給樂昭雲,“此刀名為枕下刃,你留在身邊時時防身。枕下藏刀,以備不時之需,儘可安眠矣。”

“多謝父皇。”突然的賜刀讓樂昭雲一時搞不清楚雍帝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這把刀朕時刻帶在身邊,確實可安心些,可此刃鋒利無比,我也難免擔心一不小心傷到自己。你素來善兵器,手裡的好刀不止一把,也要小心使用才是。”

手中的匕首看似並無裝飾實則寒光閃爍,正如耳旁的話外音聽起來軟和實則提綱挈領。原來是借著賜刀的機會拿話點她呢。

“我手裡的刀都是為父皇征戰用的,不論什麼時候我都會小心使用。”樂昭雲定定看著雍帝,接著說道, “今日父皇賜刀於我,來日隻要父皇需要,兒臣永遠是您手裡最利的刃。”

雍帝話裡藏刀的本事極熟練,樂昭雲漂亮話說的也不賴。

雍帝滿意的點點頭:“你向來是最讓朕放心的。楊寶賢的事你看著辦就好。”

“因為路途遙遠,楊寶賢的屍身我沒有帶回,將他隨身的一些遺物帶回來交給佟言槐了,他在大理寺做事方便,也好讓他送還楊寶賢的家人。”

“嗯。”雍帝閉目養神,顯然是累了,這樣的小事他無暇過問。

如此一來楊寶賢玉牌的事也算過了明路。

樂昭雲拿著聖旨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