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大理寺少卿祁吾則 臨時搭建的……(1 / 1)

臨時搭建的營帳裡隻放了一張書案,不過肇郡也沒有北琿那麼冷,隻鋪著厚厚的乾草和草席就算隔絕地上的寒氣,燃上炭火、點上蠟燭也算能將就一晚。

如果旁人見了這麼寒酸的公主大概要笑話,可在外行軍難免風餐露宿,樂昭雲早已習慣了,隻要記得睡前滅了蠟燭和炭盆就無妨。

放下手裡的書正要入睡,帳外奶乎乎的聲音響起:“雲殿下睡了嗎?”

“是小豆子嗎?進來吧。”大半夜的,小娃娃不睡覺再凍出個好歹來。

一顆小腦袋鑽進來,進了帳中席風把袖子撩開,原來懷裡捧著一隻大碗:“師父叫我給雲殿下送吃的。”

碗撂下樂昭雲才看清,是剛剛烤的那隻野雞,還熱乎乎冒著氣,雞腿雞翅雞肉都在,還撒上鹽巴胡椒,隻有瘦瘦的雞腳和雞架被剔除了。

“你師父有心了。”

“師父說了,以後我們要跟著殿下混的,必須有眼力見兒。”嘴上一邊說著,眼睛卻不住地往碗裡瞅,眼裡分明隻看得見肉了。

樂昭雲瞧他這小模樣忍不住發笑,拿出一隻大雞腿遞給他,說道:“拿著吃吧,謝謝你半夜給我送吃的,見者有份。”

“謝謝雲姐姐!”席風一拿到雞腿就啃了滿臉油。

“你叫我什麼?”

“唔,”小手在腦袋上輕輕一敲,“是雲殿下,我叫錯了。”

“沒關係,你以後就叫我姐姐吧!”看到小娃娃可愛的模樣,樂昭雲想起當年自己剛剛出生的弟弟。

如果朗風能平平安安活到今天,大概也像他一般大了吧。

朗風,席風,連名字也像,大抵是自己與這孩子有緣,一見他就喜歡地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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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年,大雍安元城。

賀雲公主多年來第一次回京,陛下下旨大理寺少卿祁吾則為使臣出城相迎,並在宮中設宴為公主接風。

樂昭雲坐在馬上,遠遠的就看見城門口人群前立著一抹緋紅,長長的冠係和寬大的緋色官服飄揚在寒風中,補服上的雲雁恍惚間也好似飛出針腳隨風而動,然而清瘦身影的卻巍然佇立。

他更高了,也更瘦了。

行至城門前,樂昭雲拖著一身疲憊下了馬,連日的奔波顯得有些灰頭土臉,祁吾則走上前遞給她一塊方帕:“一路上累了吧。”

手帕乾乾淨淨也疊的整齊,上麵的祥雲圖案色彩鮮豔地直晃眼,樂昭雲終究沒有接過。

祁吾則與樂昭雲算得上兩小無猜的情誼,這些年也一直有書信往來,當年許將軍在世時與他的父親祁閣老一起扶持雍帝登基,算得上是雍帝的左膀右臂。

舊友重逢,一時間竟不知說些什麼,祁吾則張了張嘴,最後也隻有一句:“先上車吧,陛下今日在祈安寺祈福,晚上才能回來,太後已經在等著了。”

宮裡備好了馬車,樂昭雲被直接送到了太後那邊。

慈寧宮裡太後早就眼巴巴地盼著自己的長孫女回來,不到半刻就要問一遍樂昭雲到了哪裡。

“我的昭昭!”

樂昭雲剛一隻腳踏進殿內,太後已經迎了出來。

“皇祖母。”樂昭雲見了她也是格外親切,“咱們進去說,外頭冷。”

進了殿內太後拉著樂昭雲左三圈右三圈地端詳著,歡喜之情溢於言表:“雲兒長大了,出落成了一個美人了。”

“是越來越像皇祖母了!”

“數你嘴甜。”握著樂昭雲的手,老人家眼泛淚花,“在那寒地受苦了吧!這小手累的,還不如我身邊丫頭的手細嫩。”

常年練兵又偶有戰亂,北琿的寒風更是不饒人,每每冬日裡練槍手都貓咬似的疼,一雙手自然不會多嬌嫩。

但這點小痛樂昭雲早就習慣了,看著老人心疼的模樣隻能安慰道:“無妨,這點苦不算什麼,您孫女可是立下不少戰功呢!”

太後點點頭,可眼淚卻收也收不回去。

“太後不要傷心了,您要是心疼她就讓她多陪陪您。”祁吾則的話讓太後一下注意到他。

老太太眼淚一抹,傷心一下無影無蹤了,又歡歡喜喜拉過祁吾則的手,說道:“瞧瞧我都忘了還有個大活人在這。”

包括清晏、陳山罡、穀霖、席溫在內的殿內一眾大活人:“……”

他們無聲的抗議並沒有被太後理睬,老太太繼續說道:“昭昭你也老大不小了,自己的終身大事不能不上心,何況你和小祁青梅竹馬的情分在、人家也等了你這麼多年,趁著這次回來就把喜事辦了……”

太後年紀大了就愛亂點鴛鴦譜,樂昭雲和祁吾則聞言對了一下眼神。

樂昭雲:說話啊!

祁吾則:我怎麼敢?

“咳咳……”席溫看似不經意的一聲咳嗽打破了詭異的氛圍。

“這些都是跟著昭昭從北琿回來的嗎?還有清晏丫頭也回來了。”

一群人終於被注意到。

“皇祖母,他們剛到京城還沒落腳就跟著我過來了,一路上大家也累了,不如讓我帶他們去收拾一下,晚上還有宮宴。”

“對對對,你瞧我一高興忘了時辰,公主府熱水和吃的已經叫人備好了,你們就舒舒服服洗個澡,吃點東西趕在晚宴之前還能睡兩個時辰。”

“謝太後!”眾人拜彆太後就往公主府去了。而樂昭雲卻被太後留下在宮中的湯池沐浴。

樂昭雲泡在溫暖的湯池裡長呼一口氣。簡單的梳洗過後,她換上一件天藍織錦的襦裙,披上雪白的素紗禪衣走了出來。

“怎麼不多泡一會兒?”

祁吾則還沒有離開。

“窮則思,逸則忘。這麼暖的池水泡多了難免骨頭會軟。”樂昭雲坐在鏡前,拿起梳子梳起自己尚未乾透的長發,“你怎麼還沒走?”

“太後娘娘吩咐我一會兒送你回去。”

其實太後的原話是——昭昭在軍營裡待得久了,見的都是些糙人,你一定要趁這個機會好好表現一番,把你貼心的本事都使出來。

祁吾則拿起方巾替她擦拭發絲,她的肩上有一處傷痕,隔著薄薄的紗衣看得真切。

作為常年案件不斷的大理寺少卿,他很一眼就認出這是箭傷,隻差兩寸,就會劃過她脖頸處的要害。

他眼裡溢出來的心疼刺地樂昭雲肩頭一酸,用手捂住傷疤道:“一點小傷,不礙事的。”

“昭昭,這次能不能留下來,再有什麼事情我們一起麵對。”祁吾則不敢去想,在他不知道的時候還有多少次這樣的險境。

他有愧。

樂昭雲不知道的是,許將軍的死並非意外,他曾偶然看到父親的密信,信上一字一句都做實了父親與人合謀暗害許將軍的罪證,他不知道信的那邊是誰,但現在鷹北軍在樂昭雲手裡,那就一定有一雙餓狼般的眼在盯著她。

如果她願意交出軍權或許能在京城做個安穩的公主,將來不論誰即位她都是尊享榮華的長公主。

樂昭雲抬眼看他,似乎並不明白他為何突然說出這樣的話。

“我留在這享福,北琿二十萬將士怎麼辦?你何不放下你手頭大大小小的案子跟我走,隨我倒邊疆吹冷風去?”樂昭雲說到這其實是有些自豪的,畢竟邊境的苦確實不是一般的官宦子弟能受得住的。

她的表情落在祁吾則眼裡是明晃晃的年少輕狂。

祁吾則並不作答,卻在心裡默默下定決心,既然她不願放棄鷹北軍,那最好就是永遠守在北琿,緊緊攥住二十萬大軍確實比留在京城更安全。

“你看,我們都有必須要做的事。”

樂昭雲知道大理寺少卿這個頭銜已經和祁吾則牢牢捆綁在一起,查案、斷案、一點點尋找線索已經融入了他的生活,大理寺離不開他,他也離不開這些案子。

她隻當祁吾則是因此不說話。

屋內針落可聞的靜。

祁吾則先開口:“我送你出宮去吧,你走的這些年賀雲府的人都在,按你的吩咐每年留一部分俸祿供府內日常開銷。”說著給她罩上厚厚的鬥篷。

宮外暖車早已備好,穀霖並沒有先回府,而是一直在外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