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十七,蘭然大營。
案旁坐著的男子一身紫袍,上麵的玄色花紋暗影浮動,再往上是一張絕美近乎魅惑的臉,一雙鳳眸微眯,盯著手裡的兵書。
從營外進來一女子,身著同樣的紫色,與之不同的是少女身姿輕盈,魅惑的紫色在她身上更顯靈動。
雪瑩將剛沏好的茶放下,挽起袖子,跪坐在一旁為主子磨墨。
“佟言槐這冰龍陣破的果真極妙,樂昭雲此人怎得如此命好?有陳山罡、皇甫忠這等勇將,又能得佟言槐這樣的軍師。”宮久攸越是研讀這破陣之法越覺得妙。
“王爺剛大費周章支走了樂昭雲,可佟言槐卻留下了,仍舊難纏啊。”雪瑩在一旁不禁有些擔憂。
“無妨,本來也沒打算反撲北琿。陛下年幼,這幾年我隻顧著在蘭城幫陛下鞏固根基,兵力上我們早已不如北琿,能僥幸脫離虎口已是萬幸。”宮久攸拿起茶水慢條斯理一飲,舉手投足儘顯貴氣。
眼前的景象美得像一幅畫,雪瑩雖然已經在王爺身邊乾了近十年了,但還是難免老臉一紅。她怔了一會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那王爺何必引樂昭雲回安元?過不了多久她還是要回來的。”
“過不了多久?大雍京城水是混了,可也夠她攪一會兒,一時半刻她是脫不了身了。”
“那王爺接下來作何打算?”
宮久攸收起兵書,走到掛著的地圖邊,用手指摩挲著蘭然以西的一塊地方,仿佛此時這片土地已儘在掌中。
“向西進兵,拿下蘭然和章古交界處的三座城池,與我們互成犄角之勢,就算是佟言槐也不敢貿然動手。西有此三城照應,東有晴海為防,鷹北軍不善水戰,可保我蘭然三兩年無虞,接下來就是休養生息,以備再戰。”
雪瑩不精於兵法,卻也知道,對於此時的蘭然來說,這就是最好的打算。
“召諸將進帳議事!”宮久攸一甩袖子,這三座城池他誌在必得。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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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月十九,撫雲山。
樂昭雲一行到了山腳下幾人才知道此山為何名為撫雲山,這若到了山頂,大概伸手真能撫到雲了。
望著眼前高聳入雲的山峰,再看看前麵半截小腿高的台階,清晏欲哭無淚:“殿下,我看我還是留下照看行囊吧!”
陳山罡自告奮勇,笑道:“殿下放心,我就是提溜也把清晏提溜上去,縣主娘娘同去才有誠意嘛。”
“哼!”清晏一聲叫吼過後也認命了,邁上第一節台階,舉起一隻拳頭像是要衝鋒陷陣般喊道,“開爬。”
“上!”樂昭雲領著清晏、陳山罡和幾個衛兵緊隨其後。
一個“爬”字果真不是說說而已,到了最後幾節台階,除了陳山罡渾身有使不完的力氣,其他人已經是手腳並用。
山頂是一扇朱紅大門,門上一塊牌匾,金漆大字寫著“天池府”。
幾人坐在地上喘著粗氣,“吱呀”一聲——大門打開鑽出一顆小腦袋,一名紮雙髻的粉嫩小童走了出來。
微微行禮過後,稚嫩的童音問道:“可是賀雲公主來此?”
樂昭雲緩了一口氣說道:“是我。”
“幾位請。”說著小童打開門,請幾人進去。
門內更是彆有洞天,一道石廊建於水上通往對岸一座小樓,寒冬臘月裡水麵上漂浮著一層霧氣,這竟是一池溫泉水。案邊種下鬆柳,樹枝上結滿白霜,霧凇環繞宛如仙境。
“這先生倒是會享受,把府邸建在這等福地,可苦了我們這些訪客!”清晏剛剛歇過來,氣喘勻了,嘴也得了閒。
樂昭雲也驚歎於此地美景,更覺此人高深,囑咐道:“過會兒見了人都客氣些,咱們是來請人家的,彆得罪了先生。”
“你們說這席溫是如何得知咱們殿下要來的?”陳山罡問道。
清晏雙手抱胸走在前頭,聞言打趣道:“你要是能想明白,今日來請的就是你了。”
說著幾人已順著長廊走進小樓,樂昭雲做出噤聲的手勢,叫隨行士兵在外等候。幾人接著往前,繞過一扇山水屏風,裡麵是一間茶室,清幽雅致。
“幾位稍作休息,我去請師父。”小童說完就轉身往樓上走去。
一行人早就渴了,都將杯中茶水一飲而儘。
“山罡,提兩壺茶幾個大點的杯子給門外的兄弟送去。”
聽了樂昭雲的吩咐陳山罡馬上去辦。
片刻後,隻聽樓上有人走了下來,眾人先見的是青色薄衫的一角,隨即是一位身材修長的翩翩公子緩步走下樓。
走近來大家才看清模樣,玉骨冰肌,渾然天成,惺忪的睡眼和額頭淡紅的壓痕能看出他才剛醒不久,微紅的眼角旁一顆淚痣更顯純良。
此人哪像是能進忠言的謀士?倒像是是會吐妖言的禍事。
清晏暗戳戳趴在穀霖耳朵邊,悄聲說道:“佟言槐該不是要獻給殿下一個麵首邀功吧?”
穀霖嘴角抽了抽,並不敢接話,此人可不是自己能得罪的。
“有客到訪,不曾遠迎,還望見諒。”一副懶散的氣質和做派倒是不像是叫人見諒的樣子。
樂昭雲將佟言槐的信交予席溫,說道:“今日唐突來擾,是想請先生出山助我。”
看完信後,席溫隨手置於案邊,自顧自倒了一杯茶,說道:“佟言槐這笨蛋能找到差事,也多虧你收留。不過我嘛,在這山野間懶散慣了,山太高、路也太陡,想想還是不下山了罷。”
頭一次聽說山高路陡也能成為不出山的理由。
樂昭雲一時也啞口無言,不知道該怎麼勸說,總不能叫人把山給移平了吧。
清晏頓時來了脾氣:“我們廢了好大勁爬上來,你說不下就不下?今天就是綁也把你綁下去!”說著就要去抬人。
眼見著清晏擼起袖子步步逼近,席溫仍舊沒有起身的意思。
此行來撫雲山已經是繞路,若在山上絆住腳怕是就趕不上小年了。
樂昭雲心下思量著,一時不知作何決斷,又想起佟言槐說過他師兄氣量大,那不如先帶下山再說,總不能空手而歸吧!
陳山罡正在觀察情形,不知是否要製止,看樂昭雲給了自己一個攛掇的眼神立刻心領神會,跟著清晏開始動手。
二人一上手就把還在穿鞋的席溫抬了起來。
“我的鞋!”此刻終於在他臉上看見些許驚慌。
“不可無禮!先生是軍師的師兄,你們放尊重些!”樂昭雲在一旁裝模做樣,可這輕快的語氣分明就要笑出聲了。
小童也在一旁拉扯:“放下我師父!想走他自己會走,不想走你們抬他也沒用!”
“沒用?不可能沒用!就算他不出謀劃策,擺在旁邊給殿下當花瓶看也有用!”清晏一邊抬一邊喊門口跟來的士兵,“弟兄們搭把手!”
“來啦!”
士兵們得了令自然是一轟聲地擁過來。
“彆這樣,彆這樣!”小童追喊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