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的幾日，胡雲去街上轉了轉。

他坐在街邊小鋪，試圖偷聽到什麼有用的信息。然而小妖們大多談論的都是一些無關緊要的八卦。

他又將目標對準了書鋪，希望妖族會像雲川山那樣詳細地記載各種大事。然而書鋪中大多都是一些有違仙道的書籍，隨手一翻就是大片香豔的描寫。而這些書無一例外，都是出自燕臻青之手。

最後胡雲將希望寄托在了當鋪的身上。他向當鋪老板透露出想要高價收購一個藍色寶石的意願，但老板隻為他拿出了幾顆普通的藍寶石。

胡雲無奈又回到了第一樓。

見到胡雲來了，錢老板立刻上前熱情地搭話：“哎喲，胡老板今日怎麼來得這麼晚？還是去至尊房用膳嗎？”

胡雲暗自計算了一下自己的餘額後開口道：“不必，就在大廳吧。”

待落座後，他又特意囑咐道：“今日沒什麼胃口，隨便上兩道菜便好。”

半柱香後，錢老板規規矩矩地上了兩道樸素的佳肴。

“胡老板這是在人間待太久不習慣妖族的食物了吧？今天這兩道菜是我特意囑咐廚子仿照著人間食物做的，絕對不會讓胡老板失望！”

胡雲垂眸，看到桌子上擺著一道清蒸魚一道豆腐湯。他拿起筷子品嘗一二，雖然味道還比不上人間餐館，但和前幾日的比起來已經是美味佳肴了。

錢老板期待地問道：“怎麼樣？”

胡雲道：“錢老板有心了，很不錯。”　　錢老板聽聞後笑道：“胡老板喜歡就好！”

一杯酒下肚，方才四處碰壁的胡雲來了主意。

“錢老板，第一樓是我見過最棒的酒樓，”他故作高深地說：“但就是感覺少了點什麼。”　　錢老板不解地追問道：“少了什麼？”　　胡雲拿起琉璃杯，抿了口酒後，轉了轉杯子，開口道：“絲綢帷幔，歌舞伴樂，琉璃美酒，唯獨缺了點珠光寶氣。”　　錢老板雖然並沒有完全聽懂，但在他眼中，胡雲說話帶著些書卷氣，而且很有錢，一定是見過大場麵、有大智慧的人，不用說，肯定很可靠。

他連忙點頭道：“胡老板，你說得對！”　　胡雲淺淺一笑，繼續道：“我聽聞有一藍色寶石，外部圓潤，泛著點點星光，內裡有鎏金暗湧，配第一樓豈不美哉？”　　胡雲描述的正是月螢劍上鑲嵌的那顆寶石，鎏金珠。　　臨行前白蕪特意告訴胡雲，鎏金珠乃月螢劍所特有，獨一無二。尋常人隻知曉其是藍色珠子，並不清楚其中奧秘，可以此為線索尋找月螢劍。隻是這線索太小，針對性又太強，胡雲覺得難辦。白蕪還安慰他，說了一些“月螢劍自會指引你”之類的鬼話。　　“這寶石氣派啊！”錢老板躍躍欲試道：“胡老板，你知道這寶石從哪兒能弄到嗎？錢不是問題！”

“可惜，我並不清楚這寶石所在。”胡雲一副惋惜的樣子：“錢老板人脈這麼廣，不知可有懂這行的朋友？”　　錢老板像是想到了什麼，一拍大腿，表情明媚起來，他激動道：“哦！還真有！他肯定知道！”

胡雲勾起嘴角。看來轉機要出現了。

錢老板起身說著“稍等”，一邊喃喃道“不知道他今天來沒來”，一邊上了二樓。

胡雲也順勢望向二樓那個令人在意的房間。帷幔下，有一個身影筆直地站在窗邊，似乎正是麵向自己的方向。

他瞳孔微縮，但很快恢複了平靜。他收回視線，繼續夾菜，裝作無事發生。　　不一會兒，錢老板便笑吟吟地帶著兩個人回來了。　　一個一身青衣，身姿挺拔，將所有的頭發都束起，拿著扇子，頗有文人墨客的樣子。

另一個一襲黑衣，短發齊肩，步伐隨意。　　錢老板向他們依次介紹對方。　　青衣名叫來福，是隻狗妖；黑衣名叫黑無邊，是隻烏鴉精，平日裡就愛收集一些亮晶晶的寶石，他也是這次話題的主要人物。　　介紹完畢，老板滿懷期待地看向黑無邊：“黑無邊，你記不記得你之前說的那個寶石？”　　黑無邊撓撓頭道：“哪個？”　　錢老板用胳膊輕輕推搡胡雲。　　“是一個藍色寶石，”會意的胡雲補充道：“外表光滑泛光，內裡有鎏金暗湧。”　　聞言，黑無邊眼底浮現出了喜悅。

就在胡雲以為事情有所轉機，能夠聽到什麼有用的消息時，對方卻沮喪道：“這世上竟還有這樣神奇的寶石！我之前有說過嗎？我不太記得了……但應該沒見過，這麼漂亮的寶石我不可能會見過不記得。”　　但他又很快恢複了鬥誌：“這麼漂亮的寶石，有生之年我一定要見到！胡兄，你再跟我講講！”　　錢老板在一旁助陣：“哎呀，黑無邊，你找到了可一定要跟我說啊！”　　在他們交談之際，胡雲默默地觀察著每個人的神情。

錢老板說黑無邊曾跟他提過，但黑無邊卻說沒見，二人的神情看起來都不像在撒謊。　　相反，一旁沉默寡言的來福在聽到胡雲對寶石的描述時，眼神明顯有了一絲波動，在看向胡雲時也多了份警覺。

他肯定在什麼地方見過或者是知曉月螢劍的存在。

來福就是事情的轉機。

為了和來福拉近關係，胡雲開口道：“不妨一同坐下喝一杯，邊喝邊聊？”

“好呀好呀！”黑無邊聞言便開始伸手要去拿酒壺，半路上突然被來福用扇子敲了下後又縮了回去。他委屈道：“乾嘛呀……”

但在他們二人對了個眼神後，黑無邊轉頭對胡雲說道：“我們該回去了，下次有機會再一起聊吧！”

說完後，黑無邊一蹦一跳地上樓去了，來福瞪了眼胡雲後跟了上去。

胡雲：“……”　　胡雲隱約有種不好的預感，他再次望向天字一號房。　　房間的輕紗帷幔被打開了。　　那人重新倚回美人榻，燭火照耀下的是鬢若刀削，眉如墨畫的一張美人臉。原本墨色的眼眸中因為映射著跳動的燭火而微微發紅。　　美人身形修長，一件領口和袖口都鑲繡著銀絲邊流雲紋的滾邊朱色長袍讓他穿得十分隨性。他似乎隻穿了一件上衣，沒有整理好的長袍領口敞開著，幾乎露出了整個胸口。金鏈與玉石項鏈安靜地躺在他的皮膚之上，幾縷黑色卷發散落在胸前。

果真是方祁。　　隻是……他為何打得像個魅魔？　　帷幔拉開後，胡雲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對方的目光。他望著對方有些出神，那人麵無表情地盯著自己，一雙深邃的眼瞳中蘊藏著說不清的情愫。　　“怎麼了這是？”

胡雲飄遠的思緒被錢老板拉了回來。

錢老板順著他的目光看去，了然道：“看呆了？也難怪，畢竟是我們方城主。”

而後錢老板又低聲喃喃道：“城主今日怎麼打扮成這樣……”　　胡雲裝作沒見過方祁，問道：“城主？”　　“可不是嘛，這座城就是他建的。”錢老板笑道：“我們城主可真是絕色呀！今天一打扮更是美豔了！多虧了城主，每天都有很多妖來我這第一樓想要一睹城主的芳容，甚至為了讓城主多看幾眼願意不要報酬來表演呢！城主簡直就是我的財神爺！”

“……”　　胡雲的目光重新回到方祁身上，燭光照進方祁眼眸的那一刻，他仿佛看到了赤色眼眸的不死鳥。

他的思緒再次飄遠，隨口道：“確實絕色。”　　錢老板見他仍然癡迷地望向城主，自己便也看向方祁，發現方祁正麵無表情地盯著自己身旁之人。　　錢老板有些納悶，皺著眉頭，張口想說些什麼最後又放棄，無意識地低聲自言自語道：“哎喲，胡老板難道是哪裡惹到城主了嗎？看城主這眼神，這要是打起來我這第一樓豈不是要塌了……”

儘收耳底的胡雲：“……”

片刻後，錢老板委婉道：“胡老板，要不我陪你出去走走吧？”　　胡雲：“……”　　胡雲開始平靜地夾菜，他確信方祁看向自己的眼神中沒有殺意。

他向一旁的錢老板開口道：“本以為方城主神出鬼沒很難見到，沒想到今日這麼幸運。”　　錢老板瞥了眼二樓的方城主，發現對方沒什麼動靜後鬆了口氣。他一擺手，自豪道：“哎呀，想見城主還不容易？以後多來第一樓光顧光顧，城主就愛待在我們這兒！”　　胡雲道：“原來城主也愛喝酒看舞。”　　既然如此，那白蕪從未見過方祁恐怕是因為從她踏進百妖城的那一刻起就被對方發現了她的真實身份所以刻意躲著她吧。　　“俗了！”錢老板聽聞胡雲的話，反駁道：“我們方城主就是單純喜歡熱鬨，喜歡人間的那種煙火氣。”　　人間煙火氣嗎？胡雲默默地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