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麵出來的三個人明顯是抱團的小團體。
他們單獨交換了信息,順便給傷口包紮了一下,沒有管其他玩家死活。
唐雪漪也沒有貿然進行下一步動作,梁昱存對她沒有說出自己知道的信息這件事全然不在意。
畢竟,他今天隻是擔保人,C級禁區的邏輯規則會很簡單,還不需要他怎麼動腦,實在不行,他可以殺了禁區內所有的怪物,強行帶唐雪漪離開。
這樣隻是無法徹底毀滅禁區而已。
“按照進入副本的老規矩,我們是不是該先認識一下?”吹泡泡糖的少女率先開口,打破沉默,“我叫克莉斯多,目前無業,住在雲荒街25號。”
緊跟著說話的,是那個抱團小團體的領袖,也是個女性,“胡衣靈,在空中花園工作。”
“賀旻。”團體中唯一的男性開了口。
唐雪漪注意到,梁昱存的腳尖不自覺地往賀旻的方向轉了一下,隨後又轉了回來。
“孫曉梅,在空中閣樓當清潔工。”團體中另一位女性的傷勢算是三人中最重的,她身上甚至出現了燒傷。
“瞳膜會在自動屏蔽你的臉,你的真名,以及和你組隊的隊友的樣貌,一些關鍵信息和私人物品也會被打碼,所以不用害怕被屏幕外的人窺見你的陣容。”
“在禁區裡對隊友撒謊是一件非常不劃算的事情。”梁昱存壓低聲音提醒了唐雪漪一句。
緊跟著,他露出人畜無害的微笑,麵不改色地撒了個謊,“梁因,無業遊民。”
唐雪漪原本打算現編一個名字,畢竟錢允琛提醒過她,不要隨意在直播觀眾麵前暴露真名。
梁昱存這麼一說,她本來不想隱瞞,結果下一秒,梁昱存就撒了謊。
唐雪漪側過頭,對上梁昱存意味不明的視線,她現在非常能理解周予微,跟梁昱存合作的確是足夠讓人抓狂的事。
孫曉梅眯了下眼睛,“你很眼熟。”
“之前在空中樓閣工作過,之後精神力下降,就被辭退了。”梁昱存麵不改色地編造了一個莫須有的理由。
下一個開口的是唐雪漪:“我叫唐雲黛,無業遊民,目前在備考公務員。”
話音落後,一陣死寂。
緊跟著,除開梁昱存之外的玩家,都向她投去無比可惜且憐憫的目光。
仿佛她是在描述,做跳樓機不係安全帶這種危險又荒謬的事。
年紀輕輕的,想什麼不好,居然想去考公。
一個人,一旦染上考公,他這輩子就完了,他再也不能再睡一個好覺,因為夢裡的時間都要被壓榨到背常識,做圖形題,甚至要邏輯清晰地寫一篇合格的申論。
特彆今年又出了新政策,申論從3萬字增加到5萬字,行測題從500道基礎題分化為九門基礎學科,每門一百道題。
就算是安了知識芯片的人,也不能保證自己可以百分百考上。
胡衣靈想起了和自己一起在空中花園做花匠的同事,一個備考了一百年都沒有上岸的小姑娘。
上個月她被檢查出來,她體內運轉腦機的機械蟲都已經被數字,物理公式,宇宙波形,甚至是標準格式的公事文書完全侵襲,被瘋人院的工作人員帶走時,她還在不斷掙紮。
嘴裡說著什麼“我沒瘋”,“我還要再備戰一百年”之類的瘋話。
“你呢?”胡衣靈的視線落到角落裡,唯一一個還未開口的綠眼少年身上。
“徐雲謙,目前在無防護城市流浪。”徐雲謙話音落後,玻璃房內陷入長久的沉默。
胡衣靈摸向自己腰間的短/槍,孫曉梅默不作聲地往後退了一步,雙眼緊緊盯著徐雲謙,賀旻依舊站在原地,梁昱存卻是結結實實地擋在了唐雪漪前麵。
“很少見啊,流浪者不是被禁止進入禁區嗎?”克莉斯多眯起眼睛,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你沒資格評判我,住在雲荒街的流浪者二號。”徐雲謙瞥了她一眼。
空氣再次沉默。
烏托邦的占地麵積很大,居民住宅區也有很多,之前,幾人都以為,雲荒街是某個住宅區外的街道的名稱。
誰能想到,這是無防護城市的街道名。
一個C級副本,兩個流浪者,胡衣靈有預感,這兩個人會比禁區的怪物還難對付。
克莉斯多笑了一聲,將口中的泡泡糖吹破,然後,她打了個響指。
“我的確是偷偷溜進來的,不過我也不在意這些。”
她像個領導者一樣,用高高在上的語氣道:“既然如此,我就先跟各位聊一聊,關於這個副本應該怎麼通關。”
印有金色飛鳥花紋的手槍被她像玩什麼兒童玩具一樣,放在大拇指的虎口處轉圈,“我隻是來這個副本找一樣東西,你們出去後,要向新約聯盟舉報,或者寫信給綠洲聯邦投訴,我管不著。”
“但在副本裡,不論要做什麼決定,你們都必須聽我的,”克莉斯多翹起二郎腿,語氣輕蔑並且自帶一股居高臨下的高傲,“聽得懂我說話嗎?”
一個性格惡劣,並且處於中二黑化期的頑童。
唐雪漪毫不留情地在心中做出了這麼一個評價。
很明顯,房間內的其他人也對這種顯眼包行為十分無語,沒有一個人回答,乃至附和克莉斯多,就是最好的證明。
“我想知道,你們剛進副本的時候遇到了什麼,交換一下信息吧。”唐雪漪不希望時間一直浪費在毫無意義的事情上。
【正在使用異能:精神控製
覆蓋範圍:飼養箱
檢測到異能接受對象“克莉斯多”“徐雲謙”“胡衣靈”“孫曉梅”“賀旻”為異能者,將扣除您500點san值。
當前san值:-2000】
脫口而出的言語像彌散的霧氣一樣,絲絲縷縷地鑽進其他人的腦子。
“你在乾什麼?”梁昱存彎下腰,將頭湊近唐雪漪的脖頸。
呼出的熱氣也想絲絲縷縷的線纏繞著唐雪漪,但很快這絲線就被無情彈開。
“交換信息。”唐雪漪的聲音很冷。
“我遇到了一張嘴。”所有人異口同聲。
他們雜亂地描述著自己看到的一切,唐雪漪卻能準確分辨他們口中的遭遇。
所有人都倒差不差,遇到一個莫名其妙朝他們發火的嘴人,察覺到自己做了讓怪物不高興的事,找到合適的理由安撫怪物之後就能安全出來。
胡衣靈,孫曉梅和賀旻三人的遭遇要更淒慘一些,他們一直解釋自己並沒有做這件事,然後遭到了怪物的攻擊。
那些傷口倒是沒什麼大礙,可能隻是沾染到了禁區內的汙染物質,等禁區被摧毀,這些傷口也能自然恢複。
但他們似乎並不知曉有黑線在傷口處徘徊。
除此之外,所有人的共同點就隻有,他們分彆遇到的嘴人都提到了一個英文名——Daisy。
唐雪漪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收回異能的瞬間,胡衣靈幾乎是立刻拔槍,對準了唐雪漪的腦袋。
“精神係異能?”胡衣靈眯了下眼睛,但她的係統卻提醒她,唐雪漪是個沒有異能的普通人。
自從知道自己隻是一具屍體後,唐雪漪的膽量幾乎呈指數型上升。
梁昱存告訴她不要撒謊,她偏要撒。
即使現在同在一個禁區的玩家,最重要的是信任,但她依舊選擇了最偏激的方式獲取情報。
即使這樣極大可能會致隊友於危險之中,引發一些莫名其妙的內訌,或者陷入麻煩。
但是,那又怎樣?
難不成要殺了唐雪漪嗎?
胡衣靈是一個非常果斷的決策者,或者說,在禁區待久了的人,都會變得果斷。
“砰!”
隻猶豫了三秒,她便朝唐雪漪開了槍。
好吧,她還真想殺了唐雪漪。
可惜,唐雪漪有自己的生命擔保人。
從地下生長出來的雪柳精準地,用花瓣包裹住了那顆子彈,像是在進食一樣,將子彈吞下肚。
“隨便對著彆人的腦袋開槍可不是個禮貌的習慣,胡小姐。”梁昱存笑眯眯地看著胡衣靈,以及他們那個三人小團體。
梁昱存沒穿他那身紺藍色的軍裝製服,深咖色的風衣以及黑色的西裝褲和皮鞋非常能襯托出,他修長的身材,再加上後腦勺那根隨意紮起來的小辮,讓他看起來更像一個藝術家了。
“你這異能倒是有意思。”克莉斯多朝唐雪漪的方向走來,像在打量什麼稀奇物件一樣,打量著唐雪漪。
“沒你有意思,小姑娘,你剛才還要我們都聽你的。”梁昱存擋在唐雪漪身前,隔絕了克莉斯多的視線。
“因為那樣能最高效地通關,還能讓我快點找到我想要的東西。”克莉斯多挑眉,全然不害怕梁昱存釋放的威壓。
空氣中暗流湧動,胡衣靈在猶豫要不要開第二槍,她這輩子最討厭被精神係異能者控製。
賀旻安靜地站在原地,像個隻會執行主人命令的哈巴狗。
孫曉梅則覺得,一同匹配進入的禁區,智商正常的人類都應該有一個共識:
隻有合作才能更高效快速地離開禁區,並極大程度地減少傷亡。
因為,他們共同的敵人始終是禁區,禁區裡的怪物和BOSS。
唐雪漪的出現打破了這個合作的平衡性,合作的前提是尊重,但她可以用精神係異能強行操控其他玩家。
而且很明顯,這個房間裡,有好幾個人的思維都不太正常。
易怒症患者克莉斯多,多動症患者附帶熊孩子屬性的唐雪漪,和她無底線包容的監護人梁昱存,還有一個置身事外的自閉兒流浪者徐雲謙。
四對三,胡衣靈他們不占優。
在梁昱存看來,玩家之間發生一些爭吵是常有的事,級彆越高的禁區,越容易在遊戲開始時產生性質比較劇烈的爭執。
畢竟每個人探索禁區的方式不同,擁有的異能不同,所在的團體不同,遵循的觀念也不同。
氣氛僵持不下,就在這時,唐雪漪聽見了一聲不耐煩的“嘖”。
這聲音不屬於他們中的任何人。
唐雪漪抬起頭,往聲音的來源看去,在玻璃箱上方,無數個嘴人倒吊著,黑線構成的嘴巴像水蛭一樣亂動。
“這群新人怎麼連最基本的禮貌也不懂,來了這麼久也不知道先表演一下。”
“當年Kitty出道的時候可是不眠不休跳了將近一天的舞,唱了一天的歌。”
“長得也不如Kitty漂亮,Kitty當年靠一張臉就火遍了大江南北。”
“呀,那是唐雲黛嗎?我見過她”
“我也見過她,我們之前是一個高中的,她成績很好,每次考試都是班裡的前三名。”
“不過她家很窮,我知道她爸跟她媽很早就離婚了,她跟著她爸過,她爸現在在菜市場賣白菜,幾角錢幾角錢地掙,一天最多能掙二十塊,連校服都是借錢買的。”
“天哪,這也太可憐了吧。”
“可我總看她在學校裡穿潮牌呢。”
“那是她同校的男朋友給她買的,她男朋友是個富二代,天天給她買東西,還在學校外麵全款買了套房,兩個人不住宿舍,住在那間房子裡。”
“她也不漂亮啊,那個富二代看上她什麼了?”
言語間,唐雪漪忽然感覺到額頭一陣難以隱忍的癢意,一個柔軟的東西正在順著她的額頭往下。
唐雪漪撓了一下。
一截黑色的,像是水蛭的尾巴的活肉在她掌心不停地蠕動著。
與此同時,黑色的線條瘋狂擴張,滑嫩的纖細的身體幾乎霸占了她整張臉。
“唐雪漪?”梁昱存扯住其中一條黑線。
緊跟著,唐雪漪就看見,另一條黑線順著梁昱存的頭發爬進了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