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雪漪至今都覺得自己像在做夢。

身體數據和屍體沒兩樣，高強度失憶，伴隨著監管局唐雲黛某位熟人的問詢，和熟人送她腦袋的子彈，莫名其妙得了一間房，還沒來得及高興，五億欠款又來了。

一個小時內，她感受到了人生的大起大落。

好在，局長給她安排的房子還算不錯。

客廳，臥室，廚房，洗手間一應俱全，甚至食物儲存櫃裡還有一堆未經拆封的壓縮餅乾，要一千年後才會過期。

唐雪漪的衣服，以及她的隨身物品隨著那五億的欠款賬單，一同被配送無人機送到了她的房子裡。

當然，那五億的賬單幾乎占了包裹的大部分。

唐雪漪選擇忽略，轉頭拿起了她那件幾乎被血完全浸濕的白大褂，現在，上麵的血液幾乎已經乾涸。

口袋裡的鋼筆和鑰匙還在，那張她從黑山羊研究所帶出來的發票也在。

不用想都知道，監管局那群人一定把這幾樣東西都研究透了，才會還給她。

擁有權力的人真是霸道。

唐雪漪將那張還沒來得及看的發票展開，快速瀏覽了一遍上麵的內容。

【親愛的唐雪漪女士，你好，

我是唐雲黛。】

信件開頭的格式讓唐雪漪想到十幾個世紀前的西方小說。

一個臨海小鎮，一個長著雀斑的，生長著臟橘色卷發的女孩，綁著碎花頭巾，奔跑在開滿雛菊花的街道上，給做麵包的瑪格麗特老太太打招呼，告訴抽卷煙的鮑勃先生他這是在汙染空氣。

唐雪漪任由自己的思維發散了一會兒，才繼續往下閱讀。

【我知道，你現在一定有很多疑惑。

你是誰？從哪裡來？又要到哪裡去？為什麼會失憶？又為什麼會從禁區醒來？禁區是什麼地方？腦機又是什麼東西？

唐雪漪，你總是有很多問題，湊巧的是，你現在想問的這些問題，我都能為你解答。

或者說，我就是造成這些問題的元凶。

不過，我不會這麼做。

謎底要留到最後揭曉，才能被稱之為謎底。

唐雪漪，找到我，我會告訴你一切。

我就在禁區。】

落款是一句非常肉麻的話——【來自你最恨的唐雲黛。】

像某個處於中二時期的學生，為自己的暗戀對象寫的情書。

唐雪漪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難不成唐雲黛是某個暗戀她不成，得不到她就要毀了她的病/嬌瘋/批？

不過現在總算可以確信，她和唐雲黛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她們隻是幾乎長著一模一樣的臉。

唐雲黛為了做什麼消除了唐雪漪的記憶，她需要唐雪漪不斷進入禁區找到關於自己的一些信息，以此達到自己的某個目的。

真是個冷漠自私的利己主義者，完全不管唐雪漪想不想，要不要，怪不得要在落款寫“你最恨的唐雲黛”。

唐雪漪打開儲物櫃拆了一包壓縮餅乾。

在沙漠曝曬三年的，乾樹皮的口感，伴隨著令人作嘔的泥土的味道進入唐雪漪的食道。

她看了下壓縮餅乾包裝上的成分表，並且再次確認了生產日期和保質期。

沒什麼問題，隻是單純的難吃。

“哢嚓。”

唐雪漪從中間咬斷餅乾，有的吃總比沒得吃好。

她回過頭，視線中猝不及防地出現一個全身長著長毛的奇怪的生物。

它霸占了沙發。

唐雪漪有些疑惑地歪了下頭。

“汪！”

奇怪生物齜牙咧嘴地朝她叫了一聲，似乎是在驅趕她這個外來者。

這也是局長為她安排的？

奇怪生物的脖頸上掛了一塊吊牌，唐雪漪蹲在沙發和茶幾構建出來的縫隙中，用力摁住它的腦袋，強行把那塊吊牌翻了個麵。

“唐誌剛？”

唐雪漪嫌棄地瞥了它一眼，“這是你的名字？”

奇怪生物似乎不會說話，不過唐雪漪家中的全能家政機器人可以幫它翻譯。

“傻/逼，快滾，”機器人用中年女性的聲線，模擬了奇怪生物的語氣，緊跟著，它又解釋道：“唐誌剛是這麼說的。”

話應剛落，唐誌剛就掙脫開唐雪漪的束縛，在她手上留下兩個牙印。

好吧，既然局長這麼安排，可能也有他的道理，左右唐雪漪隻是一具屍體，疼痛感知度比正常人低很多。

“這種話太粗魯了，唐翠花，”唐雪漪蹙眉，對家政機器人道：“以後這種記得美化一下，用委婉的方式表達出來，不要直接翻譯，我們要做文明禮貌的人。”

“好的，唐小姐。”唐翠花朝她露出一個微笑，自動在程序中添加了唐雪漪的消息。

而後，唐雪漪便忽略了一直用叫喊表達不滿的唐誌剛，直到晚上她要休息了，唐誌剛還在激烈地大叫，一聲又一聲“汪”像炸彈一樣落在唐雪漪耳畔。

甚至，唐誌剛咬住她的褲腿，奮力把她往門口拽。

“我的天哪，我最親愛的唐小姐，您怎麼能睡彆人睡過的肮臟的床呢，您是最聖潔美麗的狗狗排泄物，當然要睡在又香又軟的狗窩裡，才能彰顯您的尊貴。”

唐翠花幾乎是在用，非常古老的譯製腔，翻譯唐誌剛的吼叫，並且，她還極其貼心地補充道：“唐誌剛是這麼說的。”

唐雪漪：……

“汪汪！”唐誌剛這回倒是衝著唐翠花在吼。

唐誌剛：你這坨狗屎，怎麼翻譯的？

唐翠花：“噢我的天哪，唐翠花女士，您的翻譯簡直驚天地泣鬼神，比狗的排泄物還要美妙。唐誌剛是這麼說的。”

唐誌剛：……

唐誌剛：不管你怎麼翻譯，趕快讓這個狗屎人類給我滾出去！

“美妙的翻譯真是讓唐誌剛女士非常激動，唐小姐，您美麗聖潔如狗狗的排泄物，請您一定要和唐誌剛女士在外麵渡過一個美妙的夜晚。唐誌剛是這麼說的。”

看著在地上不斷轉圈，急得直跺腳抖耳朵的唐誌剛，唐雪漪沒出息地笑了一聲。

唐誌剛真是非常沒禮貌的生物，不過它長得還是蠻可愛的。

唐雪漪很樂意滿足這種可愛的生物的，微不足道的需求。

既然唐誌剛暫時還沒辦法接受她，那她就另外找個地方。

唐雪漪撥通了錢允琛留下的通訊，“現在立刻馬上，給我安排一個高薪的工作。”

通訊那頭的錢允琛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道：“現在是休息時間，唐教授。”

“你不是說，遇到什麼麻煩雖是聯係你嗎？我是為了快點還債，錢先生。”

唐雪漪站在落地窗前，俯視烏托邦的夜景，唐誌剛咬住她已經穿到拋光的皮鞋，輕而易舉地在上麵留下自己的咬痕。

錢允琛：……

從通訊那頭傳來一聲微不可察的歎息，緊跟著錢允琛略顯無奈地回答：“那就麻煩唐教授現在到監管局來一趟吧。”

“包接送嗎？”唐雪漪問。

錢允琛：“您覺得呢？”

“我找不到路。”唐雪漪言簡意賅。

正在加班處理黑山羊研究所的報告的錢允琛覺得，自己真是上輩子欠唐雪漪的，兩人剛認識不到一天，唐雪漪就已經開始磋磨他了。

套上西裝，作為一個儘職儘責的助理，為了在規定時間內到達唐雪漪的所在地，錢允琛特地跟局長申請調動飛車。

花了500san值，沒人給他報銷。

如果中途沒有遇上晚高峰堵車的話，他的心情應該會稍微好一些。

錢允琛仔細算了一下，申請批準花了二十五分鐘，堵車五分鐘，兩分鐘從空中棧道去到唐雪漪的房子。

也就是，三十二分鐘後，唐雪漪才在家門口見到了西裝革履的錢允琛。

“你遲到了。”兩人說好的時間是半個小時，唐雪漪就像是盯著秒針一秒一秒在數。

“……抱歉，唐教授。”

在錢允琛的工作生涯中，像唐雪漪這樣對時間把控特彆精準的甲方，他總共遇到過492個。

算上唐雪漪，就是493。

“我們今晚的任務是銷毀一個C級禁區，工作很輕鬆，具體每個人的薪資要看表現如何。”錢允琛沒有在時間這個問題上多費口舌。

要是掰扯起來，他覺得唐雪漪能跟他吵至少三個小時。

彆問錢允琛是怎麼知道的。

飛車內坐著唐雪漪的老熟人，幾乎是在看到她的一瞬間，梁昱存就輕浮地吹了一聲口哨，“晚上好啊，唐雪漪，你也接私活？”

“梁隊長，請注意言行。”錢允琛有些疲憊地揉了下鼻梁，開啟飛車的自動駕駛功能後，他點開機械麵板的某個按鈕，從飛車內壁彈出一個抽屜，裡麵裝著一個微型的透明瞳膜。

“烏托邦目前的娛樂活動主要集中在禁區探險這一部分，這個瞳膜可以把你眼前所見投影到中央廣場，落日賭場的屏幕上，你可以理解為娛樂直播，不過，屏幕前的人隻能看，不能發送彈幕。”

“當然，這種活動都是匿名的，並且一般在夜晚進行，伴隨著酒精和eros這些會讓神經興奮的飲品。”

“您可以為自己取一個花名，也可以直接用自己的名字，唐教授。”

“不過上一個直接用自己名字的已經因為長期精神衰弱，搬去無防護城市了。”

錢允琛像個儘職儘責的父親，在自己的孩子要去公園玩沙坑時，儘可能細致地囑咐，不要吃陌生人給的糖果，更不要跟陌生人走。

“這些屏幕前的人會為您打賞，押注您會不會成功離開禁區，當然，您自己是不可以對自己進行押注的。”

“曾經有人一晚上就賺了上億的貢獻點，我想這份工作應該很適合您。”錢允琛貼心地為唐雪漪佩戴了瞳膜。

緊跟著，腦機係統就提示唐雪漪輸入自己的昵稱。

幾乎沒有猶豫，唐雪漪輸入：【欠債五億求包養】。

“梁隊長是我為您尋找的，本次任務的擔保人，他會保障您的人身安全。”錢允琛算了下，梁昱存按小時計費的收費標準，又看了下自己的san值，準備在飛車返回時立刻開始寫報銷申請。

審批通過需要三天，這期間，錢允琛還要自己先墊著費用。

這真是一個糟糕的夜晚。

飛車到達目的地，錢允琛有些頭疼。

“C級禁區是最低級的禁區，不需要什麼特殊能力，即使沒有異能的普通人，在不作死的情況下也可以無傷通過，何況還有梁隊長在。”

錢允琛打開飛車的門，“那麼，祝你好運，唐教授。”

濃鬱的血霧在空中彌漫，唐雪漪落地的瞬間，就看見一個一身黑的少年坐在地上，用一雙綠色的眼睛盯著她。

另一個正在吹泡泡糖的少女則朝她露出一個笑容。

還有幾個人縮在角落，嘰嘰咕咕地說著什麼，其中一個男人看見唐雪漪和梁昱存後，立刻道：“人數夠了，可以開禁區了。”

這回的副本不用開門，等所有人站到一棵枯樹下後，周圍的場景便自動開始變化。

與此同時，落日賭場的屏幕顯示出一條繁華的商業街，明星代言以及一些無聊且不具觀賞價值的廣告，像是又回到了那個娛樂至死的時代。

“C級禁區？真是有夠無聊的，”坐在吧台前，戴著眼鏡的男人冷笑一聲，“現在這娛樂節目也是越做越差了，想看點刺激的，半個月都蹲不到一個S級禁區。

“給我來瓶濃度高點的eros紅酒。”他一邊點煙，一邊跟調酒師閒聊。

“還是有點看頭，裡麵有個沒有異能的普通人，要賭一下她能不能從這裡出來嗎？”

另一個戴黑禮帽，塗著誇張的紅唇的女人，坐在他身邊，“請給我一杯咖啡。”

任如何高端的機器都檢測不出唐雪漪的異能，在這些賭徒看來，她就是一個沒有異能的普通人。

在副本裡最容易死的那種。

“1000點san值，她出不來。”眼鏡男太清楚，這種人一定是被當做踏板，最先被隊友推出去試錯的炮灰角色了。

“跟3000點。”另一個坐在黑暗中的男人沉聲道。

“對她這麼沒有信心？”女人輕笑，“你們知道嗎？這種不被看好的，一般最後都會成為主角。”

“所以？我可看過太多主角死在這種低級禁區裡了。”眼鏡男對這種隻會發生在小說裡的打臉，非常不屑。

“而且她的名字叫什麼？欠債五億求包養，什麼人能欠債五億？銀行貸款都最多隻能貸3000萬貢獻點。”眼鏡男嗤笑一聲。

女人比了一個數字：“不管她是誰，5000點san值，我賭她會贏。”

禁區內，坐在餐桌上的唐雪漪，猝不及防地打了個噴嚏。

奇怪，屍體也會感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