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們要把這裡的天花板剖開？”白逐溪問到了點子上。

“差不多。”唐雪漪的目光就沒從頭頂的天花板移開過。

白逐溪：“那，我們是不是該先接近天花板？”

“你說得對，但我不會飛，你們有誰的異能可以飛嗎？”梁昱存聳了聳肩。

“我也不會。”白逐溪表示無能為力。

周予微：“……走廊的天花板有多高？”

“大概二十米左右，”白逐溪估摸了一下距離，“還是有點高的。”

“隻是有點？”周予微不解。

“也就六層樓那麼高。”唐雪漪的形容更能讓人發揮想象。

周予微咂了下嘴：“……也就？”

她在腦海內模擬了一下六層樓的高度。

白逐溪的異能與速度有關，發揮不出什麼作用，梁昱存有兩個異能，分彆屬於植物係和精神係。

植物係倒是勉強能派得上用場。

但梁昱存召喚出來的，弱不禁風的花花草草，連一個成年人的重量都支撐不了，更彆說把他們四個送上二十米的高空。

唐雪漪看著倒是挺瘦，或許可以讓梁昱存試試，看能不能直接把她送上去，不過，把她送上去也沒用，她連異能都沒有。

周予微倒是能把自己的陌刀給她，這把刀是她的異能，不論多硬的東西都能瞬間切開。

很可惜，隻有在她手上，這把刀才能發揮作用。

陌刀也不能像孫悟空的金箍棒那樣隨意變長，縮短倒是可以。

在一個沒有梯子，沒有任何能利用的工具，並且他們四個人異能都不能發揮作用的環境下，周予微實在難以想象，僅僅依靠四個人，如何才能到達二十米的高度？

“用這些怪物的屍體，看能不能壘成一個梯子。”唐雪漪思索著屍梯的可能性。

理論上可行，但這些怪物又矮又瘦，數量夠不夠他們搭建起一個屍梯是一回事，能不能穩固地建好屍梯的基底，並且做一個能承受四個成年人重量的搭建方法，又是另一回事。

唐雪漪覺得，大概率不太可行，屍梯不論如何搭建，都會因為基底不穩中道崩殂。

用這些怪物身上的衣服，羊毛之類的東西編織點繩子把它們固定住，或許更容易成功。

剛思索到這，白逐溪已經把被殺掉的怪物往唐雪漪的方向猛地一扔。

“先試試吧。”白逐溪的呼吸越發急促，她的手指因為過度用力而微微顫抖著。

梁昱存的臉色也不太好，在召喚雪柳之前，他幾乎已經將自己的精神係異能用到極限。

去看黑西裝的秘密，去看那些羊的秘密，去看周予微和白逐溪的秘密，梁昱存的內臟幾乎被異能過載的痛苦，像解壓玩具那樣，被一雙雙無形的手擠壓，蹂/躪。

但越是痛苦，他就越是快樂。

“我覺得這個方案可行。”梁昱存抬起頭。

一株又一株雪柳從走廊的地板下破土而出，順著怪物的腳腕往上攀爬，纏繞住它們的身體，而後收緊枝條，緊緊勒住怪物的脖頸。

在殺死怪物的瞬間，梁昱存的臉頰也出現了一絲裂痕，從皮肉中湧出單位並非血液，而是鎏金的粘稠液體。

這是過度使用異能，且毫無節製的征象。

周予微看著腦海中係統麵板上大紅的警告感歎號：……

在監管局工作搭檔的話，總部會給每個隊伍配備隊內檢測係統，隊內語音也有，隻不過梁昱存的語音總是不在線。

現在，係統告訴周予微，和她一同進入禁區的搭檔，她的隊長梁昱存正在燃燒自己的生命值，san值，甚至是血液純淨度都用了，就是為了供養他的雪柳異能可以繼續釋放。

為了搭個梯子，連命都不要了是吧。

“你的異能分化技這麼厲害，怎麼不早用？”白逐溪擦了下臉上的血跡。

“這個技能一天隻能用一次，當然得在最關鍵的時候用。”梁昱存打了個響指，新的雪柳破土而出，怪物徹底陷入窒息，沒過多久就成了一具具可被當做踏板的屍體。

他臉上金色的裂痕越來越大，周予微的係統提示也越來越緊急。

周予微：“……不是，你們都瘋了嗎？”

“周小姐。”唐雪漪扯了下周予微的衣袖。

周予微還處於我的隊友都是精神病的，巨大的無語中，被唐雪漪喚了一聲，過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怎麼了？”

“你在視線受阻的情況下，刀法應該也不錯吧。”唐雪漪這話說的很委婉。

周予微也非常敏銳地讀懂了她的言外之意：雖然你瞎了，但你也彆閒著。

“周小姐，我們的時間不多了，你也不想和這些羊一樣，被當做生育的機器吧。”唐雪漪露出一個溫和的微笑。

“……給我報方位。”周予微留下這麼一句，便提著陌刀上前。

隻要還有利用價值，唐雪漪就不會放過任何一個人，即使周予微現在算個傷殘人士。

但她不是還沒死嗎？

“周小姐，你現在行動不便，萬事小心。”出於人道主義，唐雪漪提醒了一句。

這簡直堪比機械曆史書上記載的，無限製剝削壓迫底層勞動人民的，罪惡的資本家。

扇一巴掌，再給顆糖，心理戰是給唐雪漪玩明白了。

周予微被迫加入戰場，她現在隻能看聽和聞感受周遭的動靜，判斷怪物的方位，一點細微的風聲現在都能引她揮下陌刀。

“十一點方向。”

“七點方向。”

“四點方向。”

唐雪漪精準地報出每一個怪物的方位，她躲在三人後方，還有閒情逸致去欣賞他們的異能秀。

看著自己的隊友即使身受重傷，也要為自己拚命。

真爽。

唐雪漪心情極好地哼著潛意識裡記下的童謠。

這些怪物雖然汙染值高，但它們的戰鬥力都很弱，畢竟是被禁區豢養的羊，瘦弱是它們必備的標簽。

一具又一具怪物倒下，唐雪漪將它們的屍體拖拽到牆邊，像堆積木那樣，一隻一隻將它們壘起來。

像在沙坑裡玩沙子的孩童，在落日後，等待母親叫自己回家吃飯。

隻是唐雪漪左肩的傷口依舊簌簌地流著血，她的身體很冷，冷到流血的速度都變得異常緩慢。

她將屍體橫豎錯開著放，以確保基底儘量穩固，然後，她慢慢壘起一座類似高塔的屍梯。

每一次抱著屍體，抬手，她左肩的傷口就會加深一分，不過，唐雪漪忽略了疼痛。

“咚！”

剛才壘好的屍梯因為某個屍體沒放穩而坍塌。

這個方案果然是異想天開。

用屍體做一個二十米長的梯子，還要保證穩定，實在很難。

唐雪漪又堆了幾次，均以失敗告終。

但她隻是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地抱起屍體，緩緩放下，搭起一個巨大的基底，然後站上去。

直至八百隻怪物終於全部倒下，梁昱存回頭就看見，唐雪漪已經站在一個小山丘那麼高的屍梯上了。

梁昱存默默用自己的雪柳穩固最底層的屍體，“還有一隻黑山羊，先說好，我技能條已經用完了，殺不了它。”

“不用殺，它好像沒有要跟我們互毆的意思。”白逐溪甩了下因為一直擰怪物的脖子，而無比發麻的手臂。

“它就一顆頭，沒必要浪費時間。”周予微收起陌刀，雖然她現在什麼也看不見，但她覺得，自己一定狼狽極了。

身上的製服一定被這些飛濺的血液染了好幾個顏色不同的色塊，臉上也是，肯定有好多血。

周予微從來沒有這麼狼狽過。

“你們也上來，”唐雪漪頓了下，蹲在怪物的屍體上，歪著頭，用那雙漆黑的瞳眸，盯著梁昱存，“梁先生，你的植物能運送屍體嗎？”

梁昱存掂了掂某一隻怪物的重量，“我可以試試。”

雪柳承受不住太重的重量，但這些怪物很輕，它們刻意被禁區馴化過，保持了相當瘦弱的身材。

幾人就著唐雪漪特意在屍體間留出來的空隙，像個登山者一樣慢慢往上攀爬。

在摸到其中一個屍體身上的血液時，梁昱存不耐煩地“嘖”了一聲，“周予微，你就不能逮著血少的地方砍嗎？臟死了！”

“……我現在是個瞎子，你最好彆惹我，不然監管局見到的，就是你的屍體了。”周予微一把將陌刀貫穿一具屍體。

這種威脅對梁昱存來說無效，“那你殺了我吧，比起讓自己被弄臟，我更願意去死。”

周予微：“……閉嘴。”

梁昱存率先到達屍山小丘的頂端，第二個是白逐溪，她拉了最後的周予微一把。

“運送屍體，梁先生。”唐雪漪提醒道。

“連個休息的時間都不給嗎？”梁昱存歎了口氣，有些嫌棄地看了下自己沾滿血汙的雙手。

他召出雪柳，纏繞住一隻怪物的屍體。

嬌嬌弱弱的小雪柳很輕鬆地就將屍體送到了幾人麵前。

不過隻有這些屍體還遠遠不夠，為了讓屍梯更穩固，唐雪漪用了大量的屍體放在基底的部分，現在，他們的高度，堪堪達到牆麵的一半，屍體就已經全部用完。

白逐溪作出了頗具幽默感的提議：“要不，我們疊疊樂？”

“這樣恐怕也不夠，”梁昱存估算了一下高度，“要不我們試著激怒黑西裝，讓他派出更多的怪物來圍堵我們？”

梁昱存這話比白逐溪還要冷幽默。

他們中唯一具備戰鬥能力的三個人，體力告罄，生命值劇烈下降，san值勉強能看，但也支撐不了幾次使用異能。

唐雪漪抬頭，望著觸不可及的天花板，她有些累了。

她從未想過，二十米的距離竟然會這麼長。

長到她用儘全力，也沒辦法到達終點。

唐雪漪忽然覺得，梁昱存說的話還有那麼幾分道理：“怎麼才能激怒黑西裝？”

“不知道，”白逐溪放棄思考，“要不先試試疊疊樂吧。”

在實驗室循環了一百五十六次，又被迫在全瞎的環境下與怪物戰鬥，好不容易現在能歇口氣的周予微：“？？？”

“你們、你們都瘋了嗎？”周予微完美的一張臉，難得出現了一絲裂痕。

就在這時，趴在另一麵牆上的黑山羊忽然聚集了自己身體的黑霧。

黑霧越來越濃，融合在一起，變成了一塊塊蠕動的肉塊。

緊跟著，這些肉塊像肉瘤那樣不斷突出，最後變成了一個早已經僵硬的，女人的屍體，掉落在地。

“9078，”黑山羊始終用赤紅色的瞳孔凝望著唐雪漪，似在哀怨，又似在悲憫：“逃吧。”

它重複著之前的話語，然後，更多的，女人的屍體從它用肉塊組成的身體裡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