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山羊研究所 勇敢微微,不怕困難……(1 / 1)

汙染沼澤裡的走廊和他們在外麵走過的長廊一樣,長到看不到儘頭,除了地麵多了一些黑乎乎的黏液,燈黯淡了些,幾乎兩條走廊幾乎沒有任何區彆。

幾人越發趨同的腳步聲不斷回響。

“你們覺得,那隻黑山羊是BOSS嗎?”周予微是最先開口打破沉默的人,她問了一個,和唐雪漪最開始陷入汙染沼澤後,相同的問題。

在極度緊張的情況下,周予微行徑的速度越來越快,她緊緊攥著唐雪漪冰涼的手,感受到唐雪漪逐漸落後於她時,她才放慢了腳步。

愈合劑隻能止住大部分不斷從周予微眼眶湧出的血液,但還有一小部分順著她的下眼皮,淌過臉頰,滴到肮臟不堪的走廊上。

而後,唐雪漪的皮鞋會精準地踩中那滴血液,就像故意要在雨後去踩積了水的小坑的孩童。

輕薄的皮鞋底與血液摩擦發出細微的輕響,周予微聽得清清楚楚。

她需要聽到聲音,以此讓自己保持應有的理智。

“那隻黑山羊的汙染值的確很高。”和周予微搭檔三年,梁昱存知道她現在最需要的是什麼。

“在一個禁區內,汙染值最高的就是BOSS,除非找到比黑山羊的汙染值還高的怪物,不然我們隻能認為,那隻黑山羊就是BOSS。”

梁昱存笑著走到周予微身邊,一陣微風拂過,周予微敏銳地察覺到,他在靠近自己。

“不要那麼緊張,一直拿著這把刀多沒勁啊,這裡不是還有我嗎?周副隊長。”獨屬於梁昱存的,溫熱的氣息在一瞬間包裹住周予微。

“正是因為有你,所以我才要一直保持警惕,梁隊長。”周予微用相同的語調和說話方式,陰陽怪氣了回去。

“你倆關係真好。”白逐溪從外套的口袋裡拿出一顆橘子味的糖果,剝開糖紙。

“那當然,”梁昱存頗感自豪:“好歹我也跟周副隊長共事了三年。”

周予微撇了下嘴:“一般而已,離用差勁形容隻差一步。”

“你這麼說我真的很傷心,周副隊長。”梁昱存試圖喚醒周予微心中的良知。

“哦。”周予微冷漠。

白逐溪笑了幾聲,將剝好的橘子糖塞進周予微嘴裡,“吃點甜的。”

酸酸甜甜的橘子味一瞬間霸占了周予微的口腔,她蹙眉:“我不喜歡橘子的味道。”

“好吧,那你吐掉。”白逐溪向來不是會強迫彆人的人。

周予微沒有答話,在安靜的走廊上,她將糖果嚼碎的聲音異常刺耳。

“如果BOSS的汙染值為0呢?”唐雪漪的話有些沒頭沒尾,倒是因為她突然出聲,周予微的心率加快不少。

隻有汙染值為0才能不被腦機係統檢測出來,即使000已經有點年久失修的意味了,但唐雪漪覺得,000隻是運行慢了些,在數據分析上機器是不會出錯的。

“什麼?”白逐溪不明白她的意思。

“我在回答周小姐的問題。”幾縷碎發落下,擋住唐雪漪的右眼。

“不可能,”白逐溪篤定道:“BOSS是禁區運行的前提,在一個磁場紊亂,空氣中處處彌漫汙染物質的地方,怎麼可能一直保持自己的汙染值為0?”

禁區無時無刻不被汙染物質侵襲,這裡連空氣都不乾淨。

唐雪漪卻繼續追問:“有哪怕1%的可能嗎?”

走廊內再次陷入一陣沉默,忽閃的燈光時而將唐雪漪籠進一片陰翳,時而又將她暴露在光亮中。

最後,周予微回答了她:“有。”

禁區的形成最早可以追溯到七百年前。

監管局裡整理成冊的檔案,格查爾賞金協會高價販賣的禁區攻略守則,都會記錄一些邏輯規則運行比較特立獨行的禁區。

周予微看過一則類似的案例——墓山孤兒院。

那是第一例,也是唯一一例,BOSS汙染值為0的禁區,監管局在那裡折損了將近一百名成員。

“周小姐,你殺死那隻黑山羊了嗎?”唐雪漪溫和的聲音讓再度心跳加速的周予微,逐漸平靜下來。

“我殺了它一百五十五次。”

在禁區擁有豐富經驗的人,在這種情況下,會判斷自己沒有找到正確的,殺死BOSS的方法,方法不對,當然不能真正殺死BOSS。

可是禁區非但沒有給她線索提示,還讓她進入了一個沒有意義的循環之中,這很不正常。

但現在,唐雪漪為周予微提供了一個新思路。

如果BOSS的汙染值是0呢?

“白小姐,汙染沼澤和禁區應該是不能連通的東西吧。”唐雪漪又問。

【汙染沼澤是禁區內精神磁場紊亂,形成的獨立區域。】

000的機械音在唐雪漪腦海中響起,不知道第多少次,它準確地回答了唐雪漪的疑問。

在黑山羊研究所,所謂的汙染沼澤和禁區內的實驗室,竟然連通在一起的片區。

白逐溪隨意打趣的話,竟然真說到了點子上。

“當然不能,但我有點不太確定……”白逐溪的san值下降了太多,她現在無比懷疑,禁區又進化出了新的機製。

這樣的話,她隻能自認倒黴。

“連1%的可能都沒有。”監管局的培訓讓周予微在說這話時,語氣十分篤定。

她看不見,也沒有見過唐雪漪她們進到的“汙染沼澤”。

“那股腐肉的味道消失了,我們是不是到了彆的地方?”

周予微現在什麼也看不見,進到一個新環境,總是要比之前看得見的時候,更緊張些。

其他感官幾乎突破周予微的極限,發揮了最大效用,同時,一股濃鬱的羊膻味鑽進她的鼻腔。

沒有人回答她。

唐雪漪拉著周予微緩慢往後退,“前麵有怪物。”

唐雪漪的話語,似乎總帶有一股安慰人心的力量,周予微內心升騰的,被她強行抑製的恐懼在這一刻,被極大程度地撫平了。

她現在似乎能理解為什麼白逐溪在和唐雪漪相處一段時間後,會乖乖跟在唐雪漪身後了。

她擁有大多精神係異能者都沒有的能力。

安撫。

她連言語似乎都染帶上了異能,隻要待在她身邊,就會滋生安心的感覺。

周予微現在非常信任唐雪漪,即使第六感在不斷警告她,唐雪漪非常危險。

【正在對“周予微”使用異能:精神控製

檢測到異能接收對象“周予微”為異能者,需扣除1000點san值。

當前san值:-15000】

唐雪漪有些疲憊地歎息一聲,如她所料,她回到了她們最初進入禁區時的實驗室。

沼澤的走廊和實驗室外的走廊,也是連通的。

在走廊上等待他們的,是一隻又一隻羊頭人身,人頭羊身的少女,或者說,女人。

而在離她們最遠的地方,那隻黑山羊正在用它赤紅色的瞳孔,凝視著唐雪漪。

白逐溪和梁昱存都進入了警戒狀態,目前唯一沒有負傷的人是梁昱存,他站在幾人的最前方,臉上難得沒有遊刃有餘的笑容。

【檢測到800隻雌性怪物,當前環境總汙染值:30000

汙染程度:重

請保護好您的人身安全,唐女士。】

黑山羊漂浮著腦袋,帶動它身體的那團黑霧,朝唐雪漪的方向飄來。

這時,唐雪漪才看見,黑霧下隱藏著一團團正在蠕動的肉塊,像是在母親子宮裡汲取養分的胎兒。

它漂浮在半空,唐雪漪幾乎需要仰著頭,才能和它對視。

在那一瞬,唐雪漪無端聯想到了唐雲黛最後的記錄:

【富人們非常喜歡來黑山羊研究所領養孩子,基因越好,外貌條件越優異,越受他們的歡迎。

和挑選寵物是一個道理。

我不知道我在這裡待了多久,直到在我仰頭看的時候,一隻黑山羊出現了。

它有一顆黑羊頭,身體像是一團雲霧,但又好像不是。

黑山羊說,逃吧,快逃吧。】

黑山羊把唐雪漪推向黑霧形成的漩渦時,唐雪漪看見了唐雲黛。

那時的唐雲黛再次告訴了她關於如何離開這個禁區的正確答案。

唐雲黛站在漩渦最底部,她仰著頭,朝有光亮的地方望去。

“我明白了。”唐雪漪抬起頭。

那一瞬間,她想到了在洞穴裡背對著一團火,看著牆壁上的影子的人類。

在某個奇妙的瞬間,其中一個人轉過頭,看見了身後的火苗。

然後,他走出洞穴,看見了太陽,也看見了地上的影子。

實驗室內的天花板是符合常理的,處在人類認知範圍內的正常高度。

但外麵走廊的牆壁卻異常高聳,一度讓唐雪漪覺得,自己渺小得像是站在高山的山穀之中,或是風暴的中心。

研究所的構造是對稱設計,每一間實驗室按照其規模大小,從小到大進行排列,最終呈現出一個等腰三角的形狀。

這裡每扇門,每兩個一樣的房間之間都是連通的,走廊建立在這個三角形最外圍的柵欄旁邊,建造者刻意讓其形成一個完整的閉環。

所以,隻要唐雪漪還在站在這裡,隻要她還沒抬頭,她就永遠也走不出去。

這裡並不是真正的禁區,這裡隻是黑山羊研究所的造物主所創造的羊圈,它本身是一個巨大的汙染沼澤,唐雪漪她們在裡麵掙紮,隻會讓自己越陷越深。

“9078,”黑山羊停在她麵前一米左右的距離,它垂下自己長而細密的睫毛,“逃吧。”

話音落後,那些等待在走廊裡的怪物,不要命一樣朝他們的方向飛奔而去。

“往後退!”白逐溪飛快擰斷一隻怪物的脖頸。

梁昱存不知從哪掏出一把匕首,精準地劃破一隻怪物的動脈,鮮血噴濺,從他腳底鑽出來的一株雪柳幫他擋住了血汙。

“他們數量太多,分開行動。”梁昱存看著自己紺藍色製服袖口上不小心沾染的一滴黑血,有些不耐煩地蹙眉。

“這裡隻有一條走廊,再怎麼分開,都會再次遇見。”白逐溪一拳擊中一隻怪物的腹部。

“看看能不能把它們關進實驗室。”梁昱存召喚出了更多的雪柳,但血汙仍然沾了好幾滴在他的製服上。

臟死了。梁昱存向來優秀的表情管理出現了一絲微妙的裂痕。

唐雪漪拽著周予微不斷後退,在一隻漏網之魚竄到她們麵前時,她冷靜地下了命令,“三點鐘方向。”

周予微不需要時間理解,抬手,揮刀,滾燙的血液落在她的臉上,這時的她才感覺到一絲真實。

“梁先生,白小姐,還有周小姐。”唐雪漪朝前方奮勇殺敵的兩人喊道。

對於唐雪漪在這種危機時刻還要說敬稱的行為,梁昱存表示欣賞。

一般這種臨危不亂的人都能乾成大事。

“我們現在要去上麵。”

唐雪漪的話讓三個人都有些莫名其妙。

梁昱存側身躲過一隻怪物吐的血,還有心思逗趣,“先說好,我不會飛,你們誰帶我飛到上麵吧,我再提個要求,能不能公主抱?”

果然還是想把梁昱存那張嘴給撕了。

唐雪漪“嘖”了一聲,“十點鐘方向。”

周予微一刀砍下一隻怪物的頭顱:“……梁昱存你有病啊。”

梁昱存這才輕笑道:“對啊,我有病。”

唐雪漪略過了梁昱存:“周小姐。”

“你的刀可以斬斷牆壁嗎?就是鋼筋水泥澆築的那種牆壁。”

唐雪漪用無比真誠的眼神看著她,即使周予微什麼也看不見。

直到很久以後,周予微都還記得那天唐雪漪說了什麼,以及那句話脫口而出時渴求中還夾雜著命令的語氣。

她發誓,她這一生從來沒聽過這麼離譜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