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山羊研究所 讓她,被怪物吃掉吧!……(1 / 1)

“周小姐。”

唐雪漪試圖喚醒周予微的神智,以防她一把割破自己的喉嚨。

但周予微什麼也沒聽到,她再次將陌刀湊近唐雪漪。

刀尖在唐雪漪白皙的脖頸上劃破一道口子,血液順著脖頸滑落,在唐雪漪的白襯衫上暈染一片鮮紅。

周予微垂下眼簾,她似乎陷入了過度使用異能後的疲憊期,拿著陌刀的手有些力不從心。

但更值得注意的是,她的眼睛上蒙了一層類似白霜的物質。

“周予微?”白逐溪平複好情緒後,橫在周予微和唐雪漪中間,用指尖夾住刀尖。

梁昱存上前一步,拎著唐雪漪的後領,把她拽回安全區域:“她的眼睛被禁區白化汙染了。”

白化汙染?

唐雪漪發出疑問的瞬間,000就已經為她作出了詳細的解答:

【白化汙染屬於感官汙染的一種。

禁區空氣中的某種物質會通過某種方式,附著在人的皮膚上,進行無限製的增生繁殖,達到蒙蔽人的感官,製造幻覺等效用。

最終它成為人身體的一部分。

嚴重的白化汙染一般發生在A級以上的禁區,目前的科技手段隻能治愈輕度白化汙染。

重度白化汙染隻能抑製,無法治愈。】

“離周予微遠點,要是被傳染,就隻能等死了,”梁昱存鬆開唐雪漪的領帶,“特彆是你,小姑娘,你可是受了重傷。”

唐雪漪動了下有些僵硬的左肩,鮮血爭先恐後地從傷口湧出,在白大褂已經乾涸的血汙上,再次落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周予微!”白逐溪不信邪,大聲呼喚周予微的名字。

但她沒有得到回應。

“白小姐,我們暫時先離開這裡。”唐雪漪不會在沒有多餘信息量的地方浪費時間,特彆這裡還存在能危害人性命的,類似病菌的東西。

三人慢慢退回黑暗之中,唐雪漪摸索著打開門鎖的插銷。

關上鐵門,刺耳的“嘎吱”聲在昏暗的走廊異常清晰,就連回音都充斥著一股陳舊的哀怨。

“梁先生,我現在需要證實一些猜想,”大多數時候,唐雪漪願意讓理性支配自己,“您能再幫我打開下一扇鐵門嗎?”

“我可不是鎖匠。”梁昱存嘴上這麼說,卻還是打開了第二扇鐵門。

裡麵依舊一片漆黑,但透過走廊外一閃一閃的,昏黃的燈光,唐雪漪勉強看清了裡麵的狀況。

這個房間比上一個要大一些,有一個操場那麼大,居住在這裡的是一群又一群羊頭人身的少女。

鐵鏈拴住它們的脖頸,手腕,腳腕,隻要它們稍微做出一些動作,就會響起叮叮咚咚的聲響。

它們穿著白色的長裙,小巧精致的皮鞋,身形瘦弱卻白皙,手裡還緊緊握著一把生鏽的鐮刀。

唐雪漪故意弄出了很大的動靜,但它們從未將視線分過來。

它們隻是安靜地,沉默地,坐在房間的角落。

“沒想到會在這看到熟人,”梁昱存指著角落裡的一隻羊,打趣似的調笑道:“介紹一下,我做賞金獵人時的隊友,林雯。”

他朝那隻叫林雯的小羊走去,黑色低跟的長筒軍靴與房間鋪滿灰塵的地麵碰撞。

“嗒、嗒”的,緩慢的腳步聲在房間內響起,揚起一片又一片塵埃的花。

“你也做過賞金獵人?”白逐溪有些詫異。

“對啊,畢竟對於流浪者來說,來錢快的職業就隻有這一行。”

梁昱存輕描淡寫道:“難不成還要跟燈塔裡的公民去搶花匠這種工作?我可搶不過。再說,這些工作,人員飽和了,再過半年,估計又要來個大裁員。”

梁昱存蹲下身,扯住林雯脖頸上的刻了“雯”字的金屬項鏈,“快看,這個項鏈可是我親手做的,怎麼樣,我的手作技術還不錯吧。”

唐雪漪很難想象,在如此昏暗的環境下,梁昱存是怎麼一眼精準地認出,這個項鏈屬於自己曾經的隊友。

畢竟,她連數出來這裡究竟有幾隻怪物,看看這些怪物的羊頭究竟長什麼樣,都十分困難。

“一般,沒有景渡送我的好看。”白逐溪也露出自己藏在黑色緊身衣裡的金屬項鏈,上麵坑坑窪窪地刻了一個“溪”字,隻有靠近才能看見。

景渡。

唐雪漪默念了一遍這個名字,好像是她最開始來到禁區,那個用槍指著她腦袋的男人。

感覺他精神不太穩定的樣子。

隨隨便便拿著槍指彆人的,能是什麼好人?

“……你開心就好,”梁昱存一言難儘地看著,那個勉強能稱得上項鏈的東西,“反正我是沒想到,林雯會在這裡被同化。”

“她很厲害。”唐雪漪這話不是提問,而是陳述。

“她是賞金排行榜第一的獵人,不過呢,這其中有一半的功勞在我,”梁昱存將林雯脖子上的項鏈取下來,“沒想到,她最後會折在區區一個B級禁區。”

唐雪漪歪頭,“你不把她帶回去?”

“不了,麻煩得很,我倆的關係又不好。”梁昱存將項鏈收到口袋裡。

這時,林雯忽然站起身。

黑暗中,梁昱存與她那雙方形的羊眼對上視線,微弱的呼吸聲順著空氣中的塵埃彌散。

林雯緊緊握住手裡的鐮刀,她在原地站了很久,才跟在羊群的末尾,往房間最黑暗的深處走去。

唐雪漪略過怔在原地的梁昱存,跟在林雯身後。

然後,她看到了一堵牆。

林雯徑直穿了過去,唐雪漪伸手去觸摸牆麵,在觸碰到一瞬,她的手指消失了。

下一秒,唐雪漪整個人都消失在牆壁內,白逐溪緊跟著她,梁昱存走在最後,他臉上的笑容早已僵硬,因著光線不好,才沒被人看出來。

梁昱存盯著林雯的背影,在刺眼的白光落在他身上之前,他啟動了監管局總部留給他的救援按鈕。

很聰明的決定。

林雯都能折損的禁區,想來不會隻有B級這麼簡單。梁昱存啟動了救援支援計劃,意味著會有人能給他收屍。

大概率,重案組組長黎楚堯會親自來一趟,能讓在烏托邦叱吒風雲的黎組長,親自給他這個在監管局混口飯吃的廢物收屍,此生無憾。

為自己的屍體找了個著落,梁昱存感覺自己在禁區走路都輕鬆了許多。

“梁先生,我覺得我應該找你借錢。”唐雪漪忽然回過頭。

這話莫名其妙的,跟唐雪漪本人一樣莫名其妙。

“嗯?”梁昱存挑了挑眉。

“你有聽過一句話嗎?借錢應該找悲觀主義者借,因為他們不會期待你還錢。”唐雪漪歪了下腦袋。

“這是什麼歪理?”白逐溪覺得,唐雪漪也挺有幽默的天賦。

梁昱存沒說話,他盯著唐雪漪那雙黑得深不見底的眼睛,忽然有種被她徹底看穿的感覺。

唐雪漪也知道很多秘密。

或許,她和梁昱存是一樣的人。

唐雪漪回過頭。

她已經闖過牆體,到達了新的房間,房間的牆壁是一麵麵拚接的鏡子,和她所到達的第二間實驗室,一模一樣。

“你的身體真漂亮。”

“很白,很瘦,穿上裙子一定很好看。”

“但我不喜歡比我漂亮的羊。”

“我要砍下你的身體。”

“我才是最漂亮的羊。”

怪物們像是被設定好的程序,說出既有的,唐雪漪已經聽過很多次的台詞。

而出現在房間另一端出現的人,仍舊是周予微,她比剛才更狼狽些,陌刀上的血漬多了許多。

如果唐雪漪沒猜錯,周予微應該是將第一個實驗室的那些怪物,再次全部殺了一遍。

白逐溪的猜測是對的。

這些鐵門連通著黑西裝帶她們進來的,要求她們記錄數據的實驗室,周予微應該是做了什麼,導致黑西裝再次把她送回了第一個實驗室。

一切重新開始。

或許和那隻黑山羊有關。

周予微殺了那隻黑山羊?

“周小姐。”唐雪漪再次出聲。

但周予微依舊什麼也沒聽見,她眼球上蒙上的一層“白霜”似乎更加厚重了些。

“她聽不見,白化汙染可是最嚴重的感官汙染。”梁昱存已經整理好了情緒,他抬手,想搭上唐雪漪的肩膀,卻被白逐溪一記眼刀給瞪了回去。

“不試試怎麼知道?”白逐溪深吸一口氣,用儘全力呼喚道:“周予微!”

她有力的聲音回蕩在實驗室內,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說起來,你們最開始,就是被那個黑西裝帶到這種實驗室裡來的吧,”梁昱存思索了一下,“我感覺,這些地方我都看過。”

“黑西裝最開始是把我們帶到一個放映廳,從幕布上,我們能看見每個實驗室的具體狀況。”梁昱存頓了下。

“我知道,在這個實驗室,穿著白色長裙的羊會揮舞鐮刀,削弱進入實驗室的人的力量,在幾個小時前,在我進入禁區之後,我曾觀看過這裡的影像。”

“不過,我從來沒有看到你們。”

“我隻看見了羊。”

“一群揮舞著鐮刀的羊,一隻站在原地,任由其他羊傷害自己的羊,和兩隻連武器都沒有,去掠奪鐮刀的羊。”

梁昱存的目光落在唐雪漪身上,他勾起唇角,“你的確是個很有意思的小姑娘,要不等離開禁區,你跟著我乾吧,包五險一金。”

唐雪漪瞥了他一眼,用平靜的聲音威脅:“閉嘴。”

“那你得排隊了,小姑娘,想讓我閉嘴的人,能繞烏托邦三十圈。”梁昱存笑得沒心沒肺,順道遊刃有餘地躲開了周予微落在他身側的陌刀。

唐雪漪轉過身,“去下一間房屋,周予微的時間不多了,我們必須儘快找到離開的方法。”

她難得沒用溫和的語氣。

下一間鐵門裡依舊一片漆黑,但這裡比上一間還要足足大上一倍。

但這裡的怪物並不是那些羊頭人身的嬰兒,而是一個個挺著肚子的少女。

她們沒有羊的身體,也沒有生長著羊的腦袋,被鐵鏈拴住的脖頸已經勒出極深的,早已磨破皮肉的傷痕。

她們安靜地,沉默地,盯著自己鼓起的肚子,像失了魂的提線木偶。

緊跟著,一聲嬰兒的啼哭劃破黑暗,一個個羊頭人身的嬰兒開膛破肚般,撥開少女的肚皮,血肉淋漓地從裡麵鑽出來。

“媽媽!”

“媽媽!”

它們哭喊著,扯著與胎盤,與母親唯一連接著的臍帶,嘹亮的哭聲此起彼伏。

它們想要得到母親的安撫。

“媽媽,我好餓!”

“媽媽!”

但這些少女像是感受不到痛覺,她們從始至終隻麻木地坐在房間裡已經被鮮血浸染得,不成樣子的地板上,任由自己的身體被弄得支離破碎。

透明的羊水和血液混雜彙聚在一起,順著地板的紋路,淌過唐雪漪穿得拋光的黑皮鞋。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無比奇怪的味道,從天花板上伸出幾隻機械手臂,它們粗略地,用粗糙的針線為少女們被破開的肚皮進行縫合。

白逐溪側過頭,有些不適地咬住嘴裡的肉。

她有點想吐。

這些羊頭人身的嬰兒哭夠了,才慢慢地沿著房間周圍的牆壁往上爬,它們在通風管道口消失。

唐雪漪眯了下眼睛,她第一次見到梁昱存時,後者也是從通風管道下來的。

可以肯定,這個通風管道連接著實驗室,這樣一來,梁昱存豈不是很早就到了汙染沼澤這裡?

唐雪漪麵色不改,“跟著這些怪物過去。”

“反正從這裡過去就是我們見麵的那個實驗室了,還有過去的必要?”梁昱存不解,“那管道裡肯定臟得很,我可不想弄臟衣服。”

“我知道該怎麼救周予微了,”唐雪漪沒有理會梁昱存,她站在怪物最後消失的管道下方,有些無助地伸出雙手,“白小姐,我有點夠不著,你能幫我搭把手嗎?”

“好。”白逐溪拖著她的腰,把她往管道口送,“這樣可以嗎?”

“可以。”唐雪漪的左手幾乎廢掉,她隻能讓右手承受全身的重量。

好不容易爬上去,幾乎是立刻,一股像發酵了半年的,臭醃魚的腥味猝不及防地鑽進她的鼻腔。

唐雪漪揉了下鼻梁,慢慢往管道前麵爬。

“什麼味道?”白逐溪捏住鼻子,管道的空氣並不流暢,再加上這股奇異的味道,她在進入管道的一瞬,差點窒息。

“沒有被打掃過的味道,快點往前走,早走早離開這裡。”梁昱存在最後,他一上來就不小心摸到了管道內壁,黏糊糊的黃色液體。

“嘖。”梁昱存最討厭臟的地方。

管道並不長,隻爬了幾分鐘,唐雪漪就看到了一個散發光亮的小口。

她試探性地往下,左右實驗室不算太高,跳下去應該不會死,她眼一閉,準備一躍而下。

大不了再瘸一條腿。

就在這時,白逐溪拽住了她的手腕,“抓緊我。”

白逐溪墜落的瞬間,緊緊將唐雪漪圈在懷中,她的身體很溫暖,心臟有力地跳動著,莫名讓唐雪漪感到心安。

周予微已經提前到了實驗室,她身上大大小小的,被鐮刀劃出來的傷口觸目驚心。

唐雪漪確信,周予微是在重新記錄數據。

“她被白化汙染的程度又加重了,小姑娘,你不是說有辦法能救她嗎?”梁昱存不知從哪掏出一張紙巾,細細地擦拭自己染上臟汙的手。

周予微依舊什麼都聽不見,她收起陌刀,在三人的注視下,準備使用唐雪漪曾經的方法離開實驗室——吃掉這些怪物。

“阻止她,”唐雪漪回過頭,對著白逐溪和梁昱存,一字一頓,清晰地說道:“讓她被怪物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