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磚黑瓦排列有序、密集,好似棋盤上的棋子。
屋簷下掛著各式各樣的燈籠,已經續上了燭火。
輕風吹風,徐徐搖曳。
燈籠下的碎石小徑,周遭有幾顆雜草,被人踩得不成樣子,仍舊不倒,隨風展現自己的風采,給這神秘的山寨中增添了一絲生機。
“總覺得這其中透露著古怪,那個齊越也不知道在哪裡,會不會被抓了?”
“就算被抓了,我們也不知道被關在哪裡,我們就像無頭蒼蠅似的。”
施北淮有些泄氣了。
四周黑乎乎的,此地看著就夠讓人壓抑的了。
他們正躲在某個屋子門前的柱子邊。
此時忽然響起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其中雜亂無序,來人很慌張。
“糟了,我們得躲一躲。”
二人推開一間並未上鎖的房門。
裡麵恰好放著一些柴火。
施北淮拽著她一同躲進枯枝中。
“小心點,彆說話。”
他一把捂住她的嘴。
慕南枝這就不滿了,這男人真是莫名其妙,她難道是拖累嗎?
心一橫,直接動口咬。
“你,你……”
俊臉變得有些扭曲,他完全沒想到一個大男人竟然可以像小女孩那麼幼稚,直接動上口了?
她後知後覺地鬆口,施北淮卻日有所思,手情不自禁地摸著右側耳朵。
上麵的牙印猶在。
那晚是她回來了,可他再沒見過她。
施北淮寧願她誤解他,出來找他決鬥,不要又玩消失。
唇發出哽咽的聲音。
慕南枝一看,他竟然落淚了!
“誒,我剛才不是故意的,你這就哭了?”
“彆吵!”
他狠狠瞪了她一眼。
慕南枝嘴角不住地上揚,至於樂些什麼她也意識不到。
“哢噠”一聲,門推開了。
“你們都給我老實呆著,從今以後你們就是翠茵山的人了,彆想著逃跑,一旦發現就是死路一條。”
二人透過間隙發現是一個年輕的姑娘在訓話。
而被訓話的那些人均著華服,一定出身富貴。
“你們要多少錢我爹都給,放了我吧,嗚嗚嗚嗚!”
一個白衣女子跪下。
身似弱柳,聲若黃鶯。
“嗬嗬,今夜你們就好好想想,自由和性命隻能要一樣。”
她招手,一眾凶徒一起退出門外。
木門被緊緊鎖住。
隨之而來的是女子的啜泣聲。
慕南枝聽得心裡發慌,腳就要踏出去卻被人攔住。
“不可衝動行事。我們對她們都還不了解,就算出去也無濟於事,我們救不了那麼多人。”
“等等,既然救不了,不妨加入?一晚上我們絕對找不到齊越的,不妨借此機會?”
她是想一出是一出,但這個方法無疑是此刻的最優解。
“你是為難我還是為難你自個兒,你我都是男子,怎麼能夠混進去?”
他今天第二次翻白眼,真想一掌拍過去。
要不是看這小子體弱。
“小弟早年曾學得一點易容術。”
她對著他眨了一下眼睛,從袖中拿出胭脂盒。
“我們都穿著男裝呢!”
黑衣底下都是兩三層男裝,在這個狹小的地方換衣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相信我,我幫你!”
慕南枝立即扒了他的夜行衣,當即扯下腰帶,從自己身上找到針線,上前一步。
“臭小子,你做什麼?”
施北淮被她嚇了一跳。
修長的手指握緊金針在他的上衣上繡花。
“不是缺女裝?繡點東西也就是了,我的技藝雖然比不上繡娘,到底還是能看的。”
這時手已經遊走到了腰間,繡出一朵“生機盎然”的牡丹花。
左手不經意間摸到了跨間。
燙得她心神蕩漾。
“對不起,我一定小心。”
聲音小得幾乎聽不見。
然後她便在自己身上繡花。
一個時辰後,她開始上妝了,兩張臉上塗塗抹抹。
施北淮的上等容貌經她之手,已經不足以用平庸形容。
鳳眸畫成了細長三角眼,略豐滿的唇厚了一倍。
他通過她的眼睛看到自己這副“天神共怒”的醜樣,一股鬱悶之氣堵在胸口,疏通不了。
“你給我等著!”
看著他氣急敗壞的樣子她真是舒坦極了,那日她被打,一口惡氣總算是出了。
兩人全部弄完,已是深夜了。
他們悄悄從枯枝中走出來。
那些女子倒地就睡了。
他們選取一個角落睡下。
隔天一醒來見著的是昨日那個少女,帶著一群壯漢進屋。
“怎麼樣?考慮得如何?”
“我們,同意。”
她們昨晚選取出一個代表,正是昨晚被為難的白衣女子。
她渾身發抖,站也站不穩。
“我們,我們,同意。”
緋斕想著先假意投誠,之後在想辦法逃出去。
脆弱的小臉上寫著不情願。
“算你們識相,你們的任務很簡單,先做些雜活兒,練練體力。”
她揮動手裡的鞭子,打在地上,卷起塵土。
“咳咳咳咳咳!”
這些個柔弱女流被嗆得不行。
“記住了,我的名字叫白鶴靈,都跟我走!”
白鶴靈轉身,她的一眾手下自動退下,凶神惡煞地盯著她們,這些女孩哪敢吭聲,自覺加快腳步。
慕、施二人一直緊緊挨著。
“你怎麼看?”
他問道。
“是個狠角色,彆看這姓白的年紀看著隻有十幾歲,這人可是翠茵寨寨主白鶴尋的左膀右臂。”
“左膀右臂來乾這個?”
施北淮疑惑地看向那道稚嫩的背影。
“你管人家乾什麼。”
慕南枝白了他一眼。
走出柴房,跟著他們走,經由一大片空地,來到一個寬敞的院子裡。
這裡堆著許多的碗筷。
“你們,就把碗洗了,碎一個,打十鞭子。”
聲音冷酷無情。
在場的女子多數含著金湯匙出生,十指不沾陽春水,一下子麵對這許多的盤子,難免手足無措。
“這,姑娘,我們不懂,抓我們來,是洗盤子?為什麼!”
一個穿著綠衣的女子站出來說道。
她們都是大戶人家的姑娘,何時做過這些?
若缺仆人,拿銀錢去聘請不是更好?如此大費周章,真是令人費解。
“寨主的主意,我也不了解,你想吃鞭子?”
她又拿起鞭子威脅。
她們見狀便不再吭聲,自覺拿水桶到井便取水。
都是身嬌體貴的女子,木桶一放下去是怎麼也弄不上來。
得三個人才能打一桶水。
慕、施自是還在一塊兒的。
“我有理由懷疑,這個寨主仇富。”
她隨口一說。
“有道理啊。”
施北淮很少這次讚同她的說法,又說:
“看這裡的屋子多少年不曾修理了,隻是苦了這些姑娘,唉!也不知道她要做什麼。”
“或許,可以從那個女孩嘴裡套點消息。”
二人慢吞吞地“合力”提水。
慕南枝瞅了一眼白鶴靈,緩緩上前去。
“那個,姐姐,姐妹們讓我來問問。我們不是不能吃苦的弱女子,就是想知道,寨主究竟想要我們做什麼?”
白鶴靈背著手緩緩道來。
“也沒什麼,不過是學會洗碗、燒水做飯,姿色不錯的就賣出去做丫鬟,其他的留在寨子裡繼續乾。”
“啊?”
她麵上還是維持著冷靜。
“多謝姐姐,我會認命的。”
慕南枝硬擠幾滴淚水,然後走開。
身後的女孩眼中閃過一絲憐惜,一絲而已。
慕南枝走到施北淮身旁,將剛才的事一五一十地說了。
“什麼?真是豈有此理,簡直惡毒,遲早我要鏟平這個賊窩。”
“真是喪心病狂,無可救藥了,這事暫時彆告訴她們。”
“嗯,再觀察幾天,看看形勢。”
……
接連數日下來,二人一直沒有太大的進展。
一眾女子也是敢怒不敢言,多日辛勞已有幾位染了病。
山寨的大夫也不輕易過來為她們治病。
她們隻得乾等著。
“這可該如何是好?我就這麼等死嗎?”
患者名換呂源,亦是個清靈毓秀的姑娘。
平日裡不吵不鬨,她也沒想到自己會落到這般境地。
“我們,找過她們了,對不起,小源,嗚嗚嗚嗚嗚嗚嗚。”
這一哭,其他女子也跟著哭泣,紅了眼圈。
慕南枝看得心焦,這事一定不能就這樣聽之任之。
“大家彆哭,當務之急是救人啊,呂姑娘的病情真的不能耽擱了,等入夜,入夜以後我們去把大夫綁過來。大家這些日子姐妹一場,不能就這樣看著她去死啊。”
“綁?我們?我們都是一些女流之輩,怎麼跟她們鬥啊!嗚嗚嗚嗚嗚嗚嗚。”
呂源擺擺手,若要以他人安危為代價,那她不如死了算了。
她用被子蓋著頭,真是無顏見人了。
“她們難道不是女子嗎?我們怎麼說都有幾十個人了,你們可見過傷重被抬走的女屍?死了好多天才被抬走,這個寨子,不是要我們死,是要折磨死我們。你的今日何嘗不是我等之明日呢!”
慕南枝緊緊握住她的手,目光如炬,眼神異常堅定,無形中給了她一點力量。
“阿沐說得對,我跟你去。”
施北淮說道。
“我也去!”
“我也去!”
……
眾人可算同心了,不過並未都去,留下兩位姑娘照顧呂源。
其實綁大夫,慕南枝一個人就可以輕易做到。
今夜她要借此機會見見這個神神秘秘的翠茵山寨主。
她記得三年前到此,山寨分明不是目前的情形。
寨子裡女子雖多些,可並沒有排斥男子,也並未苛待弱者。
如今這個寨主似乎熱衷於欺淩弱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