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話 “完婚”二字,她雖說得含糊,可……(1 / 1)

寵籌千金 海棠煒煒 5037 字 2024-05-01

雲姑用針封住了褚臨嶽的穴道,又讓他服了解毒的藥,這才算緩解了毒性,顏溪守到天明,見褚臨嶽睡著了才算鬆了一口氣。

這下你總沒力氣耍橫了吧,不過虛弱的樣子還挺讓人心疼的。顏溪望著臉色慘白的褚臨嶽,心中積壓的怨恨竟突然間煙消雲散了。

當日晚些時候,沈琛高中製科頭名的消息就傳到了郢王府,顏溪頓時喜不自勝。可看到昏迷中的褚臨嶽,她又立刻低落了下去。

褚臨嶽一直昏睡到第三日清晨才醒過來,準確地說是被顏溪的呼嚕聲給吵醒的。

望著伏在床沿上睡著的顏溪,褚臨嶽淺淺一笑,伸手扯過自己的大氅蓋在她身上。

沈琛很快被選錄到戶部任戶部司郎中,協理戶籍民政事務,同時也協助新任的戶部侍郎推行稅製改革。

辦理完報道事宜,沈琛從戶部官署裡出來,已是金烏西墜了,他想要將這個好消息親口告知顏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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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姑進來稟報,說沈大人來了,要見顏溪。

顏溪眼底藏不住的喜悅讓褚臨嶽多少有些失落,他瞟了一眼門外,沉聲道:“去吧,代本王向沈大人道賀!”

“那我去了,你好好躺著,我很快就回來。”顏溪儘量控製著自己的語氣和表情,以免太過喜形於色。

顏溪一出府就看見沈琛立在馬車下等候,見她出來,忙招手道:“溪兒,在這兒呢!”

“師兄,聽說你高中了頭名,是不是得好好慶賀一下?”顏溪說著還是往常一樣拍了拍師兄的肩膀。

“這不一忙完就來看你了,我還以為你早幾日就要來向我道賀了呢!”沈琛說著將顏溪扶上了馬車。

“唉!快彆說了,褚臨嶽中毒了,新毒催發了舊毒,昏迷了好幾天今日才醒過來,直到現在毒還沒解呢!”顏溪說到這裡,不免一臉的惆悵。

沈琛驚訝她竟直呼郢王殿下大名,忙提醒她,“溪兒,殿下大名豈能直呼?”

“哎呀,這馬車上就你我二人,擔心什麼?再說了,我被他逼急了,當他麵也這麼叫。”顏溪一副破罐子破摔的做派,反正師兄已經高中,如今是朝廷命官了,她也不用再受人威脅了。

“啊?那殿下豈不惱怒?”沈琛先是疑問,而後又若有所思起來。

“嗨,這算什麼,水火不容的時候,連手都動了好幾次,隻是每次我要贏的時候,都迫於他的各種威脅而認輸。”顏溪頗有些不服氣,可回想起自相識以來每每都是如此。

沈琛聽說顏溪還和郢王殿下動了手,更加震驚,又聽到威脅二字,忙問道:“殿下如何威脅你了?”

“也沒什麼了!都過去了,師兄你如今可是朝廷命官了,我以後就有人罩著了,再也不用怕了!”顏溪自然不會說出實情讓沈琛平添愧疚和擔憂。

一個“怕”字,仿佛千金重錘激得沈琛心中猛地一蕩,若非性命攸關,溪兒又怎會忍氣吞聲到鄴京,留在郢王府裡委曲求全?

彆的且不說,就這京中的繁複縟節都夠讓她頭疼的,何況城府極深的郢王殿下可不是個好相與的。

也怪自己,雖到了鄴京卻整日專於科考,對她照顧甚少。

如今,她已與慕將軍相認,郢王將她留在郢王府的目的也算是達到了,是不是可以讓她出府了。

如此說來,他們的婚約是不是也可以提上日程,等忙完這一段時間他便休書給父親,請父親進京商議他和溪兒的婚事。

想到這裡,沈琛不由得握起顏溪的手,眼神裡都是愧疚,“溪兒,師兄知道你這些日子受了不少委屈,可是父親也是沒有辦法才出此下策……有時候,師兄真希望你還呆在仙室山,無憂無慮,自由自在。”

“師兄,你彆這麼說,沈伯父是為了救我,我心裡定是感激他的。小時候都是你和二師兄,三師兄罩著我,如今我也可以罩著你們了,又何談委屈呢?”顏溪臉上露出驕傲的神情,體會了到母親所說的長大。

沈琛將自己參加製科考試的初衷一五一十地告訴了顏溪,又問道何時可以接她出郢王府。

顏溪驚喜交加,原來師兄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後,為了兌現婚約,竟默默布排了一條這樣的出路,他仍舊是那樣的深謀遠慮,冷靜睿智。

“師兄那時怕誤了郢王的營救計劃,故而沒告知你的身世,但既知道了你是慕府千金,自然也明白商賈之後,想要與你實現婚約便不似先前那般容易了,又豈能不另尋出路,自當奮進?”

可即便如此,沈琛的心中仍有些隱隱不安,總覺得前路未卜,有一種說不出的茫然。

“可是,可是.....我隻怕短時間內還不能出來。”顏溪一下子由喜轉憂,她將慕將軍和郢王讓她暫居郢王府的決定告訴了沈琛。

“嗯,慕大將軍此番思慮倒是十分有必要,師兄一時高興,竟沒想到這些。慕大將軍說得沒錯,你的身份轉換若處置不當,勢必會招致朝野非議,不光是朝野,還有後宮。眼下的朝局又是略有風吹草動就會掀起軒然大波,你的身世牽連著兩個頗具影響力的人物,還是慎重些好!”

沈琛不愧是仙室書院的高徒,雖飽讀詩書,卻並不迂腐。在京中的這段日子,每日出入林太傅家,與一眾仕宦多有交談,對朝局時政早已有了自己清晰的認識和判斷。

一番言論使他儼然一個入仕許久的政客,而不再是當年隻讀聖賢書的出世書生,這讓顏溪也大為驚歎。

顏溪一時間竟有些悵惘,覺得師兄似乎變得陌生了,最糟糕的是他竟也認同自己暫留郢王府的決定。

她終究是不甘心,想了想,還是說出了醞釀已久的想法,“可是,師兄,為什麼你們都一定認為我非要留在京城,非要回慕府呢?我難道就不能哪裡來的回到哪裡去嗎?你知道的,我根本就不喜歡京城,更沒興趣做什麼將門千金,我隻想回到仙室山,回到我娘生前居住的桃廬,閒時還可以和孟舸一起教師弟們練劍讀書,衝玄已參了軍,正好孟舸一個人也有些忙碌。”

顏溪一股腦兒說完了自己的想法,低著頭等待師兄劈頭蓋臉的一番批評教導,一如小時候那樣。

可是,出乎意料的是,沈琛並沒有駁斥她,也沒有給她講大道理,而是沉默了一會兒,說道:“你若在京城不開心,能回仙室書院過自由閒散的日子,也未嘗不可。可是,慕將軍好不容易找到了女兒,會輕易放你出京嗎?”

沈琛之所以不反對顏溪回仙室書院,是因為心中有一個存在已久的擔憂,那就是郢王對顏溪的態度,或者說是心意,郢王真得隻是把顏溪當做交易籌碼,替慕大將軍臨時看管起來,還是彆有用心的控製?

就從顏溪今晚說的那些話裡,沈琛已隱隱察覺出一些端倪,直呼姓名?顏溪對自己這個青梅竹馬的師兄都從未有過。

要知道摧毀山盟海誓的往往就是那些看似不起眼的日久生情。

沈琛暗自思忖著這一隱藏的勁敵,隻希望是自己過於敏感,想多了,或是一切都還來得及防範。

顏溪身為局中人,自然不知道沈琛此刻的憂患,她在思忖沈琛方才說得那番話,著實有些惆悵,“師兄說得可不就是,我那個大將軍父親現在就是聯合郢王殿下想儘了各種辦法將我關在府中,就是擔心我離開,不讓我回襄州,彆以為我不知道他們是串通好的!”

“師兄,我什麼時候才能出郢王府啊?我如今唯一能指望的人就是你了!”顏溪說著雙肘撐在膝蓋上,兩手托起那張有些消瘦的小臉兒眼巴巴地望著沈琛。

沈琛嘴角揚起笑來,像小時候那樣,伸手捏了捏她的臉,轉而垂眸沉思片刻,猛地抬頭望向顏溪,下定決心似的說道:“既然如此,不如我們完婚吧,我今日回去便修書給父親,讓他入京商議到慕府提親的事。”

他不顧顏溪吃驚地望著自己,接著又問道:“對了,你的那張婚書可還在?到時候好拿給慕將軍看,他老人家就越發信服了!”

“啊,婚書?”顏溪這才猛然想起上次慕施蒙給她看匣子時,她隻看到了金帶鉤,沒有看到婚書,卻又不敢明說,隻好佯裝鎮定地答道:“婚書,在呢!”

繼而又是一臉驚疑地望著沈琛,“師兄,你說得是真的嗎?我們......這就要......完婚了?”顏溪本就對男女之事遲鈍,到了鄴京才算逐漸有些開竅,可是對於成親一事卻仍不免感到一片茫然無知。

但是姑娘家本能的羞澀立刻襲了上來,她紅著臉低下頭去,不好意思再看沈琛。

“當然了,如今我已有功名在身,我們又有婚約在先,我可以名正言順地去找慕將軍提親,相必他也沒有理由拒絕,畢竟我們的婚約是你娘早在你小時候就定下的,慕將軍定會尊重你娘的遺囑。我想了,這是唯一,最快可以讓你出府的辦法。”沈琛望著早已出落成大家閨秀般的顏溪,眼神開始不再顧忌地流露出掩藏已久的愛意。

從此以後,他都不必再掩藏了。

當晚,沈琛和顏溪,還有林知然在沈宅歡聚暢飲,高談闊論,好不痛快,酒壺擺了一地,皎月清風,花香怡人酒醉人,不知不覺已至深夜。

顏溪已有三分醉意,沈琛讓她就宿在沈宅,讓人去王府知會一聲即可,不料顏溪卻執意要回去。

沈琛無奈,隻好又將她送回郢王府,雲姑和郗烈聽到馬車聲,早出來迎在門口。

顏溪踉踉蹌蹌地下了馬車,分彆時,醉眼朦朧地望著沈琛說道:“師兄,你好好當差,我等你早日來接我出去!”

沈琛怕郢王殿下責怪顏溪,忙向雲姑解釋了一番,還求她在王爺麵前多幫襯幾句,說完又從車上取下一支百年老參交給雲姑,“聽說殿下玉體欠安,這是在下特意為殿下準備的,還請姑姑代為轉交。”

雲姑連聲道謝,將參遞給郗烈,自己攙扶著顏溪進了府。

沈琛看著府門關閉,才轉身返回。

一路上,他獨坐在馬車裡,幾次莫名癡笑,心中有了希翼,就生出許多喜悅和力量。

顏溪由雲姑攙扶著進了院子,一邊晃蕩著一邊叨咕:“雲姑,我師兄高中了,我高興.......沒醉.......不用扶著我.......”

過了水榭,遠遠地就看見穿著單衣披著大氅的褚臨嶽立在必經的過道上。

“殿下,怎麼出來了?”郗烈先開了口。

“殿下,顏娘子飲了些酒,也不甚要緊。”雲姑忙解釋道。

褚臨嶽望了一眼東倒西歪的顏溪,漆黑的夜色也擋不住他眼神中散射出的寒光,語氣裡都是抑製不住的慍怒,“今晚的風很是涼爽,既然喝多了酒,就站在這兒醒醒酒好了!”

雲姑和郗烈聽聞,立刻明白殿下就是故意在這裡等顏溪的,看樣子今晚她是逃不過挨罰了,好在她也還沒有醉到不能自持。

“奴婢下去給溪娘備些醒酒湯。”雲姑丟開了顏溪,退身下去,臨走時拽了拽呆立在一旁抱著參盒子的郗烈。郗烈看了一眼懷裡的參,當下決定還是先彆稟報了,趕緊隨雲姑下去的好。

“殿下?你....怎麼起來了,你....好些了嗎?”顏溪雖有醉意,但也還記得褚臨嶽中毒一事,說著就要伸手來摸他的額頭。

不料本就重心不穩,腳下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身體徑直向前倒去,好在褚臨嶽眼疾手快,一伸手扶住了她,可是禁不住慣性太大,她整個人還是撲在了褚臨嶽身上。

喝醉酒的人隻要腦袋挨上枕頭就能立刻入睡,何況褚臨嶽溫熱的胸膛可比枕頭舒服多了,顏溪很快就來了睡意。

褚臨嶽望著倒在懷中已近入眠的女人,心中縱有萬千怒火,此刻也隻能化為一潭春水了,他攔腰將她抱起,徑直走回就近的寢殿。

“我要喝水.....水.......”

褚臨嶽端來水喂她喝下,卻被她一把摟住脖子,湊到耳朵旁低聲淺笑道:“告訴你個好消息,我師兄......要來接我出府了,他說要和我完.....婚........”

說完,便猛地一倒頭又睡了過去。

褚臨嶽的臉色肉眼可見的暗沉下來,周圍的空氣瞬間凝結,連窗外的風都停止了一般,“完婚”二字,她雖說得含糊,可他卻聽得清楚。

因消瘦而越發輪廓分明的腮骨動了動,褚臨嶽斂起有些失神的目光,扯過被子替她蓋上,然後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