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 傳聞中的他和她竟然就是自己的父……(1 / 1)

寵籌千金 海棠煒煒 4726 字 2024-05-01

金烏西墜的時候,褚臨嶽推開了顏溪的房門,夕陽的餘暉散落在那件艾色的袍子上,仿佛給袍子鍍上了一層金光。

褚臨嶽修長的手指輕輕拂過青袍,嘴角勾起一個略顯苦澀的笑,衣服終於做好了,她也該走了。

緩步行至榻前,小心翼翼地在榻沿上坐下,目光儘情地撒向榻上熟睡的人。

隻見她小臉兒被夕曬悶得通紅,細密的汗珠沁在白皙光潔的額前,櫻唇嬌嫩,吹彈可破。

記得那日見了沈卞後,自己悄悄到了襄州大牢看她,她也是這樣側躺著,隻是因為受傷渾身血跡,臉色蒼白,與元宵燈會上初次見到的她判若兩人。

“你看不清路,就彆戴這破玩意兒了,免得弄壞了彆人的東西還不自知!”

她站在人群中,一臉慍怒地衝自己嚷嚷,這是她對自己說的第一句話。

如果沒有這初次的相見,那晚她逃竄到屋簷上,自己恐怕就一箭要了她的命。

直到今日,自己也沒想明白,為什麼會故意將那一箭射偏,難道僅僅是與她有過一麵之緣?

後來,她為救同門隨自己入京,忍下一切不適和嘉寧的欺辱,留在自己身邊說要報恩。

她以後總會知道,這恩她本就不用報,她的父親會替她來報。

回去慕府後,她會嫁給沈琛嗎?

不,這不可能。

她現在在外人眼裡,還是自己的侍妾,

那一紙休書還沒寫給她。

這一紙休書要不要寫?

昨日在商議她如何回府時,慕施蒙已幾度小心試探過他的想法。

隻因對外的說辭是,慕大將軍找回了失散多年的庶女,竟是郢王侍妾。

之後該何去何從?

郢王一紙休書歸還幕府千金,兩人從此一彆兩寬,一個另娶,一個再嫁,互不相乾。

亦或是,郢王與慕府千金恩愛如初,攜手餘生,郢王殿下就成了慕府的乘龍快婿。

這便是昨日慕施蒙想弄清楚的地方,郢王殿下到底對顏溪有沒有那份心意?

可是,褚臨嶽自然不會那麼輕易表露,隻說要好好考慮一番再行決定。

考慮?

要考慮什麼連自己都不知道,隻不過是想要一個確定罷了,卻定自己的心意,確定她的心意。

錦窠花朵燈叢醉,翠葉眉稠裛露垂。

浪埋纖刺翻晴錦,綃綴柔條熨暮霞。

她生來就該如這山野裡的薔薇花一般,隨性舒展,明豔芬芳。

圈在這高牆之中,陪自己應付權勢爭鬥,隻怕這並非她所願。

可是,那日在望月台,她分明是奮不顧身地隨自己跳下了崖,或許她也是願意的。

榻上均勻的呼吸聲擾斷了褚臨嶽的思緒,他為自己方才的思緒感到可笑。

什麼時候習慣獨行的人竟想要個人來陪了!

心裡蔑視著自己的荒唐,手卻不聽使喚地伸向那通紅的小臉,卻在快要觸及的距離停下了。

無論以後如何,眼下最要緊的是先把她移交給慕府。

許是察覺到光線變暗了,再或許是聞到了琥珀香薰的氣味,顏溪朦朧中醒來,看到麵前竟坐著褚臨嶽,眸子裡泛著水光。

“我吵醒你了。”褚臨嶽見顏溪醒來,忙站起來轉過身去。

“殿下何時來的?可是有事吩咐奴婢?”顏溪察覺到他的異樣,以為自己今日闖了禍,他定是來訓誡自己的,忙小心翼翼地問道。

褚臨嶽清了清嗓子,很快恢複了一貫的冷靜,“聽說你最近喜歡去瑞祥樓聽人說書,本王有個朋友,也有個故事想說給你聽,不知......你可有興趣?”

本以為自己可以足夠從容地完成邀請任務,可是不知怎地,一開口,聲線裡就透露著無法抑製的顫抖。

顏溪見他磕磕絆絆的樣子,還以為他是不好意思,畢竟他一向冷漠,主動邀請人真是難為他了。

“有故事聽,那當然好了,我肯定去。”顏溪忙拎起鞋子往腳上套。

“那就明日瑞祥樓見。”褚臨嶽將詳細地址和時辰告知了她,“哦,明日他會派人來接你。”

“不用這麼客氣吧,奴婢自己去就行了,那瑞祥樓我熟得很。”

顏溪有些受寵若驚,見褚臨嶽要往門口走,猛地想起那件剛做好的袍子,“殿下,請稍等,袍子奴婢做好了,手藝不佳,殿下,要不您先試試,看哪裡要不要改?”

褚臨嶽篩骨微動,滾了滾喉結,吐出一個有些嘶啞的“好”字。

顏溪見他同意試衣,忙取了袍子過來,小心侍奉著為他穿上。

褚臨嶽靜靜地站著,張開雙臂,任由顏溪將那有些寬大的袍子套在自己的身上,眼睛的餘光卻絲毫不差地跟著她遊走。

溫熱的指尖貼著衣袖拂過自己的雙臂,“是有些大了呢。”,衣襟處的帶子被飛快地挑起,靈巧地在指尖挽起一個結。

鬆軟的發髻時不時掃過下顎和脖頸,褚臨嶽覺得她身上仿佛有股神奇的魔力,沸騰血液,亂人心神。

衣領處有些鼓鼓囊囊的,顏溪想要它們貼合一些,正翻弄著,突然手被一股炙熱的力量攥住了。

“顏溪,以後你要是不開心了,記得回來郢王府,郢王府的門永遠為你敞開!”褚臨嶽低頭望著身前的美人兒,眸子裡水霧氤氳。

顏溪聽了這些奇怪的話,抬頭怔怔地望著褚臨嶽,一時忘了抽回被緊攥的手。

她正要問這話是何意,卻見褚臨嶽猛地鬆開了手,慌亂地躲閃起目光,轉身一揮袖子大步走了出去,扔下一句,“衣服本王收下了,多謝!”

回來郢王府?

莫非他要放我出府了?!

我這腦子可真是遲鈍,連這都沒聽出來。

顏溪想到這裡,瞬間開心了,開始盤算著收拾行囊好搬到沈宅去。

翌日清晨

顏溪一起床,就被眼前的陣勢嚇壞了,隻見房內擺了十來套裙衫,七八盒首飾,連鞋子都是織錦的十來雙。

“雲姑,咱們這是準備開成衣鋪子嗎?”顏溪說著隨手挑了一件蘇繡花間蝶舞的湘色襦裙往身上比試。

“這些啊,都是給你的,溪娘你快挑挑,還有首飾、鞋子都一並選了,呆會兒好打扮起來。”鬆丹將一滿盤子的胭脂水粉放在梳妝台上。

“這......至於嗎?我就是去瑞祥樓聽個說書,又不是去見什麼大人物,有必要如此興師動眾嗎?”顏溪說著抓起一個金釵花樹步搖在手裡掂了掂,“乖乖,這麼重,戴著多累啊!”

雲姑滿眼疼惜地望過來,“溪娘,以後你得習慣這些,可不能再像如今這樣隨意了。”

顏溪隻覺得雲姑的話雲裡霧裡,鬆丹不由分說地將她推到梳妝鏡前,“姑姑,咱們快點吧,來接的馬車一會兒就要到了。”

當郗烈和陳隱看到從廂房裡走出來的顏娘子時,驚得呆立在原地,好半天才讚歎道:“這是顏娘子嗎?”

可是當顏溪看到馬車旁站著慕府侍衛慕寒時,驚訝的程度絕不亞於郗烈和陳隱看見她盛裝時的反應。

“你是......慕府的人?”顏溪問道。

“是的,小姐。”慕寒躬身行禮道。

小姐?慕府?

難道說褚臨嶽的朋友是慕府的人?顏溪滿腹狐疑地上了馬車。

馬車在瑞祥樓門口一停下,掌櫃的就親自迎了上來,先是被顏溪今日的盛裝驚得一愣,又立刻滿臉堆起笑,“吆,貴客到了,快請,二樓椿萱閣裡,茶水點心都已備好了,貴人也早等著了。”

顏溪望了一眼周掌櫃,隻覺得他今日言語神情都變得莊重了許多,心裡越發感到詭異。

今日從清晨到此時,所有的人都變了,變得對自己客氣、周到、尊重了。

不對,不是從今日,是從昨日開始,從褚臨嶽說那一番怪裡怪氣的話開始,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

她思緒紛亂,連帶著不習慣襦裙下擺的繁複冗長,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在樓梯上,慕寒一伸手穩穩地扶住了她。

“多謝,多謝!”顏溪一時驚醒,連聲道謝。

椿萱閣?

上了二樓,她遠遠地看見迎麵那間最大的雅間,心想這位朋友難道是上了年紀的麼?椿萱本是指高堂呢。

慕寒先她一步進去雅間,大概是通報去了,片刻後就走了出來,一伸手示意她可以進去了。

直到此刻,顏溪才堅信自己的直覺,今日的聽書絕不是一般的聽書,而褚臨嶽的這位朋友也絕非一般的人物。

推門而入,一個身材魁梧的背影立在窗前,聽到有人進來,那人轉過身來……

慕將軍?!

不,可能是走錯了雅間了!

顏溪下意識地往後退,忙不失迭地說道:“不好意思,我走錯房間了。”

“溪兒!”慕施蒙一臉和藹,語氣裡滿是百感交集的欣喜。

隻看眉眼,慕施蒙幾乎就已斷定這便是他與高煥的女兒,柳眉杏目,還有那靈動純潔中略帶幾分倔強的眼神,和當年的高煥如出一轍。

溪兒?

顏溪確定自己沒有聽錯,他方才是喚自己的小名來著,隨即停下後退的腳步,愣在原地,半晌才想起來福身行禮,“小女子見過慕大將軍!”

“你認識我?”慕施蒙欣喜中多了幾分驚訝,大步上前雙手扶起顏溪,“快起來,到這邊坐下。”慕施蒙引她坐到茶案前。

“你要喝什麼茶?也不知道你都喜歡什麼點心,就讓店家每樣都準備了點,你快嘗嘗!”慕施蒙幾乎從來沒有對慕中霆表露過的父愛,此刻全都拿出來一股腦兒塞給了這個素未謀麵的女兒。

“啊,不用了,這太多了,多謝大將軍。”顏溪望著一桌子的果脯糕點,隻想快點知道這到底都是怎麼回事?

慕施蒙的視線一刻也沒有離開過顏溪,看得出郢王今日是將她刻意打扮了來的,雖如此,也掩蓋不了她與煥神似的清雅氣度。

眉眼像煥,可是飽滿的額頭和陡直的鼻梁,卻有些像自己,嗯,是個福相!

顏溪被看得有些不自在,雖說人都有千麵不同,但這老將軍莫名地慈祥起來也未免太過了吧!

“請問將軍,您就是郢王殿下的那個朋友嗎?殿下說他有個朋友很會說書,特地邀我來要給我講個故事,不知……?”

顏溪交叉擺弄著手指,等這位威名赫赫的大將軍回複。

“不錯,老朽正是殿下口中的那位朋友,不過老朽不會說書,更沒有杜撰的故事,此番邀你來,是有一段關於我和你娘的前塵舊事要說與你聽。”

慕施蒙決定不繞彎子,直接告知她的身世,哪怕她聽完後怨他恨他,他都心甘情願地認罰。

這麼多年欠的債,總是要付出代價的。

“您,和我娘?”顏溪又驚又疑。

慕施蒙鎮定地點點頭,表示她沒有聽錯。

接下來聽到的一切,對顏溪來講都無疑是驚天霹靂,原來傳聞中的主人公,竟是自己的父母,阿娘竟然就是南平襄城郡主!

難怪阿娘她對阿爹的一切諱莫如深,原來這是她一生的屈辱。

而自己,就是屈辱的結晶,可是阿娘她從未遷怒於自己,相反是毫無保留地嗬護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