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簪 過了這個村可沒這個店兒了,這可……(1 / 1)

寵籌千金 海棠煒煒 5151 字 2024-05-01

再過十來天就要過端午了,柳條巷子裡的醉仙居生意一天比一天好。

“雄黃酒驅邪避惡,五加皮舒筋活血,菖蒲酒開竅豁痰,丹參酒活血化瘀,五味子補腎寧心,貴公子和雅書生最愛的是竹葉青和秋露白,小娘子大閨女就喜歡桃、杏、桂、菊、梅子釀,貴客駕到還得是柳林、劍南春!”

酒坊的小堂倌兒一麵手腳麻溜地整理著櫃台,一麵熟練地串燒著酒名兒。

一個酒博士從裡間走出來對堂倌兒說,“李二,後麵兒新出的酒都裝好了,掌櫃的讓你多帶些人去搬到地窖裡,你去吧,櫃台這兒我幫你守著。”

“那行,阿齊慈,這櫃台可就交給你了。”堂倌兒說完轉身到後麵去了,阿齊慈站在櫃台內不時朝門外的大柳樹下望了望。

沒一會兒,一個身穿褐色長袍,頭戴襆帽的男子走了進來,他一進大堂就瞧見了櫃台後麵的阿齊慈,便徑直走到櫃台前說道:“這大太陽的,跟過夏天似的,來二斤菖蒲!”

“好嘞!”阿齊慈嘴裡應著,眼睛不時打量著四周,見四下無人,忙湊近了低聲問道:“我要的出關文牒,帶來了嗎?”

那褐衣男子警覺得朝四周看了看,低聲回道:“殿下有話帶給你,找個方便的地方說。”

阿齊慈借口到後院看酒,帶著褐衣男子進了後院一個放酒的倉房,虛掩起門,兩人站在倉庫的最裡角說話。

“把之前殿下給你的密信交出來,出關文牒我自然會給你,你拿著文牒便可一路出關去,從此逍遙關外。”那褐衣人盯著阿齊慈,語氣裡儘是居高臨下的威脅。

“哼!彆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交出了密信,隻怕我連這倉房的門都走不出去!”阿齊慈也同樣的聲色俱厲。

“阿齊慈,你彆忘了,你是流放的逃犯,彆說在這京城了,就是在整個大鄴,除了殿下,你能向誰求助?除了殿下,還有誰會幫你?”褐衣人說完,冷笑一聲。

看來褐衣人成功拿捏住了阿齊慈的軟肋,阿齊慈強忍住怒火,不甘屈服卻隻能讓步,“也罷,明日酉時末,你到瑞祥樓等我,把出關文牒帶來,到時我會將密信給你。”

褐衣人答應了阿齊慈的要求,從貨架上抱了一壇子酒,又甩了一串銅錢給阿齊慈,嘴裡喊道:“好酒!”,轉身便走出了酒坊。

隱身在倉房屋脊的陳隱倏地一聲從屋脊上飛躍而去,緊跟著那褐衣人去了。

阿齊慈站在院中望著天空,喃喃道,“天主保佑我們這次一定能離開。”

“密信?!”薛放聽到陳隱的稟報,如同嗜血的禿鷲聞見了血腥味兒,渾身的毛孔都跟著興奮起來。

“正是,那人口中的殿下應該就是永王了,永王的手下與阿齊慈約了見麵,可是這密信是永王手跡,旁人又如何驗證真偽?”陳隱不愧是褚臨嶽調教出來的人,問題一提出來就讓薛放連連稱妙,“不錯!陳兄所言正是本官所想?”

“也就是說,永王那日勢必也會前往,暗中核驗密信。”二人幾乎異口同聲道。

“那麼明日酉時末,便是收網時刻了!”薛放聚攏了目光緊盯著大理寺衙署大門上的狴犴銅像,他與那狴犴的眼神一樣肅穆神威。

很快,有人送來了帖子給薛放,約他今晚在明月館相見。

寅時一過,夕陽尚存的暮空中,月亮如同蒙了一層薄紗若隱若現地露出銀色的輪廓,明月館中的燈光稀疏,月亮靜美,也讓賞月的人靜心。

涼亭下的石案上,紅彤彤的泥爐上正煮著茶,水汽從壺中慢慢氤氳飄散開去,仿佛暮色中懸著的一縷薄紗。

茶湯正好,靜等人來。換了一身天青色袍衫的薛放聽到馬蹄聲,莞爾一笑,起身走向門口。

瑞王褚臨崧幾乎是踏著最後一縷霞光來的,他一身白衣,散發素簪,眉目俊朗,身姿挺拔,身下的白馬馳如白虹,在霞光照耀下,如天界神駒踏入凡間,人與馬交相輝映,真是光芒萬丈,美輪美奐。

“哈哈!華之你又遲到了!”早已侯在門口的薛放忙迎上那白衣白馬。

“哈哈,誌由兄放心好了,有二哥在,我永遠都不可能遲到!”褚臨崧笑著從馬上翻身跳下,館內的小廝接了馬去,薛放擁著褚臨崧進了館內。

等到褚臨嶽來到明月館時,小泥爐上的茶已經換了好幾道,褚臨崧笑著對薛放說道:“依我看,今年對於遲到者的懲罰是不是該加重一些?”

薛放拍手稱讚,“這個主意不錯,前年罰他,他為司農寺弄來了甘荀種子,去年罰他,他又弄了青筍,今年啊懲罰的內容我們來定,不要再弄種子了,也讓崔駙馬好好歇歇,彆總窩在官田裡不回公主府,影響夫妻和睦。”

褚臨崧狡黠一笑,“誌由兄說得是,我可是聽說他今年竟然納了妾,就罰他今年生個大胖兒子!”

褚臨嶽端起茶盞仍舊是淺笑不語,見薛放和褚臨崧拿眼睛緊盯著他,才淡淡地說了一句,“有些事情急不來,到了時間自然會水到渠成,二位又何必著急?”

這話像是說給彆人聽的,也像是說給他自己聽的。

褚臨崧雲遊四方,快有大半年沒有回京,京中和府中的事都靠飛鴿傳書得知。

薛放便將眼下京中情勢又細述一遍,包括如岫在春日宴被害始末也都重新分析過了。

“二位王爺算是薛某的生死至交,當年如若不是二位王爺出手相助,白芷恐怕就不隻是傷了一雙腿,如今薛某能每日回到家中看見娘子的笑容便是此生最大的幸事,某曾經發誓,此生定誓死追隨二位王爺,決不食言。”薛放頓了頓,略平複了情緒接著說道:“今日我三人便要想清楚了,明日酉時就是決勝時刻,此去向前便是腥風血雨乍起,魚死網破方罷,既然委曲求全終不能保一時安寧,不如殺出一條血路換一生太平。”

“說得好!”啪的一聲,褚臨崧一掌擊在石案上,猛地立起身來,“誌由所言極是,我此番雲遊四方,閱儘民間疾苦,為君之道,盛衰之理,雖曰天命,豈非人事?二哥,你準備好了嗎?大丈夫當心係天下,行天下事,立天下誌!弟定會全力輔佐你去一展抱負!”

褚臨崧是懂褚臨嶽的,他知道這個被稱為萬年鐵樹的冷血二哥,實際上是一個心係天下蒼生的仁義之君,他仿佛是父皇遺落在荒草中的明珠,慶幸的是這顆明珠尚未消磨掉綻放光芒的誌向。

褚臨嶽神色冷靜,將手中的茶盞牢牢地握在手中,說道:“按計劃往下走,這一步收網行動勢必成功!”

說完,他放下茶盞,起身走到亭子外,仰起頭對著浩瀚夜空中的那輪明月,發了一個很宏大的願,“該留在身邊的人,我希望最後一個都不要少!”

薛放和褚臨崧聽聞默然不語,是啊,宮廷朝堂是沒有硝煙的戰場,卻同樣的殘酷致命,每個人都有自己在乎的人要保護,郢王的心願又何嘗不是他們的心願。

對月許願,薛放和褚臨崧想到的是自己的家人親人,他們望著月下那個形單影隻的背影,有些好奇,此刻的郢王殿下想的又會是誰呢?

端午這日,雲姑讓顏溪和握青去靜澤院送用度,再送些端午節的吃食。

顏溪想起來,上次在靜澤院,阿喬說林大小姐梳頭時用的桂花油真好聞,便讓握青趕著馬車到城門口等著,自己去離附近的香粉鋪子買桂花油。

鄴京的街市平日就熱鬨非凡,到了節慶,更是接踵摩肩,川流不息。

顏溪買完了桂花油,路過一個首飾攤兒,打算挑幾件小首飾給靜澤院的小丫頭們,可是問來問去,沒一件是便宜的,正尋思著是不是應該去找師兄討些銀錢,就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傳入耳中,“你看中了哪件?”

聽聲音,該是.....殿下?

顏溪一扭頭就看見一身玄雲灰色布袍的褚臨嶽正低著頭隨意撥弄著那些首飾,他今日這身裝扮真是清奇,從沒見過他穿這樣素淨的衣服,整個人都變得平易近人了不少。

“問你呢,你看中了哪個?”褚臨嶽瞟了她一眼重複方才的問題。

“哦,這個,這個......還有這個。”顏溪一口氣指了七八上十件首飾,然後長歎一聲,“唉.....算了,看也是白看,沒那麼多錢,買不起,奴婢告退了,殿下請自便!”

顏溪惦記著握青還在城門等,她那張毒嘴,一會兒等久了指不定又要怎麼數落自己,便匆匆向褚臨嶽告辭,轉身正要離開,卻被褚臨嶽猛地拽了回來,“等等,你還沒拿挑選的首飾呢,錢我來付,你買這麼多是帶去靜澤院送人吧?”。

“你怎麼知道?”顏溪有些意外,也有些欣喜,欣喜有人付錢。

“平日裡也沒怎麼見你戴過首飾,再說了你一個人也用不著買這麼多。”褚臨嶽說著取出一錠銀子遞給首飾攤老板,“老板,把方才這位姑娘挑中的首飾都包起來,哦,另外把你這兒最貴的首飾拿出來給這位姑娘看看。”

首飾攤老板看見那一錠銀子眼都直了,這能趕上他大半年的收入了,忙殷勤地應道:“好嘞,好勒,郎君和小娘子且等著,小的這就去取。”

他忙喚了後麵店鋪的小廝前來,耳語了一番,那小廝立刻跑進了店鋪。

店老板一邊將方才挑中的首飾包起來,一邊笑嘻嘻地望著麵前的一對璧人,“郎君和娘子真是恩愛,不是小的吹牛,但凡在小的這兒買首飾的有情人最後沒有不成眷屬的,小的看二位將來也一準兒幸福美滿,生個十個八個的,兒孫滿堂!”

顏溪呆立在一旁,正犯愁這麼多銀子她得在郢王府乾多少個月才能還得上,忽然聽到老板祝她和褚臨嶽美滿幸福,兒孫滿堂,立時又驚又羞,忙將剛包起來的首飾重新放了回去,“額……我想了想,我還是買點彆的送她們吧,這些,我不要了……”

她訕笑著就要告辭走開,卻又被褚臨嶽一把死死地拽住,“彆慌啊,還有首飾沒看呢,喏,方才這些都算我送靜澤院囡囡們的端午節禮,我也有節禮要送你,作為你勤勤懇懇在府上操勞了這麼久的獎賞!”

老板見褚臨嶽沒有要退貨的意思,緊張到扭曲的臉龐頓時鬆了下來,“是啊,是啊,小娘子,你一會兒看了我們店裡的鎮店之寶,一定喜歡!”

褚臨嶽怕她再溜掉,緊握著她的手腕,直到小廝奉了盒子來才鬆開。

老板打開匣子,隻見裡麵臥著一支白玉荷蓮鴛鴦紋發簪,那鏤空的白玉簪頭在陽光的照射下,溫潤如脂,光澤靈動,兩朵蓮花並蒂而生,光潔高貴,一對兒交頸鴛鴦半隱在蓮花花瓣下,神態親昵寧和。

顏溪被這做工非凡的白玉簪子所吸引,伸手拿起來細看,“這簪子真漂亮,這荷花和鴛鴦.......”

“這荷花和鴛鴦就象征著買簪子的人能與所愛之人百年好合,永結同心,姑娘真是蕙質蘭心,一看就明白!”老板誇起人來比茶樓裡說書的詞兒還多,顏溪心想明白你個大頭鬼啊,都什麼跟什麼啊,我隻是想誇讚一下這荷花和鴛鴦雕刻得好看而已.......

“額....老板,你誤會了.....我們.......”顏溪忙一邊解釋,一邊瞟向褚臨嶽,看他一臉壞笑的樣子,不禁暗自惱怒,你倒是跟人家解釋解釋啊,在那兒美什麼?呆子!

不料褚臨嶽一句解釋的話沒有,直接吩咐老板,“包起來吧!”

“哎!好嘞!郎君您且等著,我這就給您包起來!”老板包首飾去了。

“我還沒說我要接受你的節禮呢!”顏溪氣惱他從來都是這樣自負清高,也從來不會問彆人的意見。

“過了這個村可沒這個店兒了,這可是本王第一次送人禮物。”褚臨嶽湊近了小聲說道。

沒一會兒,老板包好了全部首飾,單獨將那支白玉荷蓮簪子盛放在一個錦盒裡遞給顏溪,“小娘子,您收好了,這是郎君單獨給您挑了,您可得貼身保管了。”

褚臨嶽見顏溪呆愣著,微微揚眉,莞爾一笑,索性接過盒子取出釵子,一伸手插在了顏溪的發髻上,然後砰地將盒子扔回攤子上,仰著頭背起手拂袖而去了,隻留下一句“戴著吧,不用裝起來了!”。

等顏溪回過神來,隻見他已消失在人群中,徒留首飾店老板和自己麵麵相覷地傻站著。

顏溪伸手摸了摸玉簪,方才他將簪子插上自己發髻時,另一隻手扶著她的鬢角,此刻那鬢角似乎還殘餘著他指上的溫度,微風吹過竟還有一絲他身上獨有的琥珀香。

首飾店老板見這小娘子一臉嬌羞地扶鬢呆立,以為她要看一下首飾效果,忙取了銅鏡舉到她麵前,沒想到嚇了她一跳,“哎呀,不是了,誰要照鏡子,謝謝了.....”

一番語無倫次後,顏溪紅著臉抱著一大包首飾跑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