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怨你!”顏溪這才發現自己上了當,本來沒事,結果白白糊了一臉墨,她索性將手按在硯上沾了一手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塗向褚臨嶽。
褚臨嶽雖在病中,身手卻不減半分,十分矯健地躲開了襲擊,這倒是惹惱了顏溪,激得她接連出手。
兩人一直從亭子裡打到水榭邊來,驚得廚房裡和後院的小廝紛紛前來圍觀。
就在橋上,顏溪終於尋得了機會,她隻顧滿心滿意地要塗褚臨嶽一臉,不想腳底一滑,差點掉到水池裡,好在褚臨嶽一伸手將她拽到了懷了,這可讓顏溪逮著機會,一伸手塗了個正著。
“哈哈!我贏了!”顏溪立刻從他懷裡抽身,笑著跑開了。
褚臨嶽笑著搖搖頭,轉身進屋沐浴更衣去了。
“娘子和咱們王爺是在山南道認識的?”“娘子和咱們王爺是怎麼認識的啊?”小廝們沒事兒圍著顏溪打聽起來。
“不打不相識唄!還能怎麼認識?”顏溪覺得這京城裡的人就是心眼子多,麻煩得很。
白蘿卜切成極細的絲兒、木耳切成小細末、香菇切成小細丁、雞肉和豬肉切成絲,再就是蔥花碎,薑絲兒,東西倒都是家常的東西,隻是那刀工看得廚子連連稱讚,“娘子好手藝,在哪裡學得這刀工?”
“哦,仙室山,小時候練劍偷懶,師父便罰我切豆腐絲兒,要切得能穿過針眼兒才過關,豆腐可比這難切多了。”顏溪平淡無奇的一番話驚得廚子快掉了下巴,原來王爺喜歡會劍法的廚娘啊。
忙活了一柱香的功夫,一鍋滾燙噴香的粥才算熬製成了,顏溪嘗了嘗,還是當年那個味。
她盛了粥端到正房去,一推門卻看見褚臨嶽剛沐浴完正在穿外袍,“你進來怎麼不敲門?”褚臨嶽驚慌失措地係著衣帶。
“我端著粥,沒有多的手敲門啊。”顏溪將粥放在桌上,拿起小碗舀了一碗擺在旁邊,“快來嘗嘗我煮的什錦粥,我小時候生病時,我娘就經常給我做這個什錦粥,我吃了很快就好了。”
這是褚臨嶽第一次聽顏溪提及她娘,他略愣了一愣,穿好衣服走過來在桌案前坐下。
隻見那粥乳白色的底,摻了翠綠的蔥花、褐色的香菇,還有些看不出名堂的食材。普普通通,不過香味倒是獨特,不燥不膩,淡淡的香味讓人忍不住味蕾綻放。
褚臨嶽端起碗,舀了一勺送入口中,便覺得五臟六腑說不出的舒服,那粥熱乎乎的散發著蔥香、肉香,還有香菇等時蔬的香味,從腹腔一直湧入鼻腔,隻覺得渾身經絡都通暢了。
府裡廚子挖空心思炮製的美食,倒不如這一碗平淡無奇的熱粥撫慰人心。
即便吃著可口的粥,褚臨嶽也沒忘記他蓄謀良久的話題,“很少聽你提及你娘,你娘她是個什麼樣兒的人?”
褚臨嶽此番試問,也是想要試探顏溪對自己的身世到底是否真的一無所知。
“我娘就是一個平平常常的山野之人,人長得美,飯食做得也好,哦,我娘手可巧了,除了會給我和師兄弟們做衣鞋,不忙的時候還會給我們編霓虹車玩。”
霓虹車?
就在顏溪說出三個字的同時,她和褚臨嶽都猛然間想起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
“對了!那晚在街市上,我看見郗烈和一個戴金麵具的人,那個戴金麵具的人踩壞了我的霓虹車。”顏溪一麵說著,一麵認真打量起褚臨嶽的表情,試圖從他臉上找到一些破綻。
可是褚臨嶽就是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麵不改色,隻是不住地誇粥好吃。
“你真的不認識那個戴金麵具的人?”顏溪的表情就差直說,彆裝了,快現形吧。
“你都說了,人家戴著麵具,你都沒看見人家的臉,你隻是看見了郗烈,回頭你問問郗烈那晚他跟誰一塊兒逛燈會了,這小子竟然趁我不在,到處閒逛。”褚臨嶽怎麼會把找出破綻的機會留給顏溪呢,三言兩語就把她打發了。畢竟有些事情,她還是不知道的好。
顏溪見問不出什麼,心裡雖嘀咕著,但也不好再追問下去。
眼下還指望他吃粥吃得開心,放自己出去逛幾天呢,這會兒要是惹惱了他,外出可就成泡影了。
又過了幾日,宮裡放了帖子到各個府上,今年的春日宴照舊是紫丘苑中舉行,掐指一算,離三月三,還有不到一月的日子,各府裡裁剪新衣,打製首飾的日子正好夠。
“打今兒起,這全鄴京的裁縫都彆想睡覺了,簪子有多高,金銀鋪子裡熬夜的蠟油就能壘多高。”雲姑捧了帖子在院子中自言自語起來。
“姑姑操得什麼心,年年遊宴,就咱府上最省事兒了,既不用趕製春衣,又不用打製首飾,輕鬆著呢!”打掃庭院的鬆丹,話裡話外都透著股子怨氣。
“你個小蹄子,敢情跟我在這兒撒氣呢,去,去,去,我這就回了王爺,讓他接了帖子去遊宴,帶上你們幾個,去了相中誰家的兒郎,好回了王爺打發你們出去,嫁了人好給人家做婆娘,也讓你們受受婆母的氣,省得一天到晚淨跟我這個老婆子慪氣。”雲姑不愧是宮裡出來的老人,埋汰起鬆丹她們來,簡直就是小菜一碟碟兒。
果然,鬆丹被臊得無地自容,握著掃帚一扭身進了後院,“姑姑您快彆說了,膈應死人了,還不如直接拿把刀把我殺了痛快。”
雲姑就喜歡逗她,見她被臊得體無完膚的羞樣子,哈哈大笑起來。
顏溪挽著籃子正要去街市上采買,迎頭就看見鬆丹紅著臉勾著頭走進來,“鬆丹,你沒事吧,臉怎麼這麼紅?”
“臊得唄!你沒聽見雲姑說要她去春日宴上相親。”握青正端了沏好的茶要送到書房去。
要說鬆丹對男女之事還知道害羞,顏溪就是徒有一張俏麗的女人皮囊,對於男女之事就是大杆杖吹火——一竅不通。
“走,走,彆不高興了,我們買菜去,昨兒劉十一買了一包羊頭簽兒回來,小氣吧咧的就給了我一個,饞了我一整天。”顏溪自到了鄴京,解鎖了不少新花樣兒,五花八門的小零食便是重要的一項。
她最近又惦記上羊頭簽,這種豬網油裹著熟羊頭肉熱油炸出來的竹簽肉,外焦裡香,立刻俘獲了她的芳心,隻怕那幾文月錢很快都要扔給零食攤子了。
鬆丹正被雲姑臊得六神無主,便任由顏溪拽著上了牛車。兩人也不帶小廝,顏溪早就習慣自己駕牛車到集市上采買,這對她來說是在京城中最快樂的事情了。
鄴京的街道上遍植柳樹,春分一過,柳樹鵝黃的嫩葉子便嫋嫋娜娜地掛滿了柳枝,惹人喜愛。天氣日漸轉暖,街市上越發熱鬨起來,來往的行人早脫了厚重的棉衣,穿得輕薄亮麗。
“鬆丹,這鄴京城裡的女人怎麼都穿這麼好看,比咱們襄州的還好看。”顏溪望著滿街的姹紫嫣紅,不禁感歎。
“這哪叫好看,你沒見春日宴上,那才叫好看呢,隻怕天上的瑤池仙界也未必有那日的紫丘園好看。”鬆丹打心眼裡對春日宴是向往的,可惜他家王爺性情冷淡,以往從不去湊這個熱鬨,她和握青便沒了機會去領略春日宴的繁華盛況。
“那咱們也做幾件新衣服去參加那個春日宴。”顏溪從來不考慮關於參加宴會資格的問題,說著就趕著車往東街巷子走去。
東街巷子除了成衣鋪子,綢緞莊子,還有幾間上好的茶樓,鬆丹指著瑞祥樓的牌匾說,鄴京的桃花酥就數他家做的最好,顏溪便讓她去茶樓買上一袋,自己則坐著車上等她。
就在鬆丹上去沒多大功夫,茶樓裡走出來一個四十來歲的男人,頭上裹著黑色襆頭,一身藏藍色鍛麵袍子,他低著頭走得很快。
顏溪仔細一看,發現此人正是那晚在襄州府衙外冒充榮南侯府府兵的摩葉教徒。
奇怪,那晚鬨事的摩葉教徒不都被抓起來了嗎?難道還有漏網之魚,既是漏網之魚,為何為出現在鄴京,而不是找個地方躲起來。
顏溪甚覺蹊蹺,忙催動牛車,緩緩地跟了上去。
很快,那人進了一條巷子,巷子太窄,顏溪的牛車進不去,她便將牛車寄存在一處果子鋪前,隻身跟了進去。
眼瞅著就要跟進巷子,不料前麵岔道呼嘯著奔出來幾匹大馬,清一色的青袍小廝在馬上吆喝著將顏溪團團圍住,“可算讓爺幾個逮著了,快去稟報郡主!”
“又是郡主!”顏溪心裡窩火得很,今日是有要事,可沒心情跟他們在這兒耍鬨,“讓開!本姑娘今日有要事要辦,沒空理你們。”
“在這京城裡,有什麼比陪咱們家郡主更大的事兒,咱們尋你可不是一天兩天,今日既見著了怎麼能就這麼讓放你走。”一個留著八字胡須的小廝想必是個小頭領,帶頭嚷嚷著。
“走,帶她去見郡主!”另一個小廝說著就要下馬來拉扯,顏溪瞅準了他心口,一腳飛踹上去,那小廝連翻幾個跟頭,趴在地上半晌起不來。
“嗬!還真有兩下子!”方才那八字胡見事情不像預料的那麼容易,倏地拔出刀子來,催馬上前想要逼顏溪就範,不料顏溪並不理會他,轉身躍上了方才倒地的小廝的坐騎,想要繞開這幫人去追那摩葉教徒。
誰料,她剛要奮蹄揚鞭,眼前卻突地彌漫起一陣硝煙般的濃霧,她隻覺得眼前一黑,後背一陣刺痛,便暈了過去。
等她醒來時,已是天黑時分,睜眼來看,卻見自己置身於一間華麗的屋子內,桌子的花瓶裡插滿了桃花,隻是那桃花的香氣詭異得很,陣陣絲竹和歡笑聲從窗外傳來。
這是.....顏溪忽然想起來前些日子她上街路過的一家青樓。
她動了動手腳,發現自己被牢牢地綁在床腿上,兩隻腳也被綁得結結實實。
“這幫龜孫子,等我出去定要了你們的狗頭。”顏溪暗罵著,扭動手腳,想要掙脫繩索。
“彆費勁了!你不是喜歡賞花嗎?今晚就讓你好好賞個夠!”顏溪聽出這是嘉寧郡主的聲音,看來上次終究還是得罪了她。
果然,門開了,一身紫色胡服的嘉寧郡主走了進來。
她今日的裝束全然是男子打扮,烏黑的發束上挽著一頂赤金小冠,紫袍襯得臉色越發白皙,細眉高挑,鳳眼閃爍,僅論模樣氣質,倒是十分的高貴不凡。
“你這是要做什麼?快給我解開!”顏溪向來是遇強則強的性子,絲毫不懼對方郡主的身份。
“放心,呆會兒自然會有人幫你解開的,著什麼急啊!你不是喜歡往男人跟前兒湊嗎?本郡主今天就好好滿足你一回。”嘉寧郡主說著蹲下身子,用手中的鞭子抬起顏溪的下巴,恨恨地說道:“嶽哥哥是我的,誰也彆想靠近,我元熠看上的東西,就是毀了它,彆人也休想染指。”
顏溪正想罵她神經病,自作多情,可還沒罵出口,就見她打了個響指,門外擠進來三四個長相猥瑣,膘肥肚圓的糙黑大漢對著榻上美人摩拳擦掌,“今兒有貴人做東請吃新鮮的,真是便宜哥幾個了。”
嘉寧郡主起身獰笑一聲,退了出去,門很快從外麵上了鎖。
“你們要乾什麼?你們這些畜生!”顏溪的怒吼讓嘉寧郡主很是滿意地轉身離開了。
再說鬆丹自從瑞祥樓買了桃花酥下來,便不見了顏溪蹤影,暗自抱怨,這小妮子一上了街市就跟脫韁了的馬似的,定是自己跑哪兒閒逛了。
鬆丹在原地左等右等也沒見她來,又去附近找了半天,隻在果子鋪前找到了牛車,人卻無影無蹤。
“什麼?不見了?”褚臨嶽正在書房看薛放飛鴿傳回來的信,聽雲姑進來稟報說顏溪上午和鬆丹上街後,直到這時候還沒回府。
“阿烈!阿烈!”褚臨嶽對著門口喊起來,郗烈聞聲立刻到了跟前。
“回稟殿下,在下帶人去那東街巷子找了,並沒發現蹤跡。”郗烈正火急火燎的從外麵回來。
“那還不喚陳隱?”陳隱是褚臨嶽的影衛頭領。
“殿下,不是說一般的事情不讓陳隱出現的嗎?”郗烈覺得是不是有點小題大做了。
“你覺得這是一般的事情嗎?”褚臨嶽有時候覺得郗烈哪裡都好,就是該上心的不上心,不該上心的瞎著急。
“是,在下這就去。”郗烈轉身去喚影衛出馬找人去了。
褚臨嶽也沒閒著,取了劍跟著也出了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