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閣的上房裡,顏溪正怒目圓瞪對著那三四個嫖客破口大罵。
那嫖客自然是不要臉麵的,顏溪越罵,他們越起勁兒,三四個人一齊上前七手八腳地將顏溪抬到床上去。
顏溪趁著手腳被鬆開的當兒,猛地將離自己最近的一個胖子推倒在地,另外幾個見狀,越發用力想要上前製住顏溪。
此時顏溪隻覺得頭昏眼花,渾身開始綿軟無力,朦朦朧朧中,隻覺得桌上的桃花紅得晃眼,沒一會兒那桃花花瓣中竟綻放出一個笑臉,她努力看去,發現竟是褚臨嶽的臉,臉上還塗了墨汁,此刻正傻傻地望著她笑。
“哈哈,長得還真是不賴!”那幾個嫖客正圍著昏昏沉沉的顏溪直流哈喇子,忽然“砰”地一聲,門被猛地踹開了,唰唰幾聲,明晃晃的刀子頃刻架上了嫖客的脖頸,當場便嚇尿了一個,“各位爺,這是弄啥呢?”
蒙著麵的郗烈朝黑衣影衛們使了個眼色,影衛門三下兩下便將那幾個嫖客打包“請”了出去。
這邊床沿上,同樣蒙著麵的褚臨嶽已將顏溪扶起靠在懷裡,他看了看顏溪有些迷離的眼神,渾身發燙,臉頰紅撲撲地朝自己傻笑,立刻確定她定是中了什麼催情的毒物。
再看她後背鮮血淋漓,一看傷口便知是是嘉寧的鞭子所傷。
褚臨嶽環視了一周屋子,略微嗅了嗅,很快鎖定了那束桃花,“是醉曼陀!她被人暗算了!”
“要不要先弄點水,讓她清醒清醒。”郗烈說著就端了茶要往顏溪臉上潑,卻被褚臨嶽及時製住了,“這是醉曼陀,不比一般的曼陀花毒,你潑了水到她臉上,毒液就會混在水裡進入鼻腔,隻怕毒性蔓延得更快!”
“那怎麼辦?”郗烈嚇得忙將茶水放下。
“趕快回府,府裡有解毒的藥!”褚臨嶽說著將顏溪一把扛在肩上,大步往外走。
郗烈駕起馬車,朝王府直奔去。
馬車行駛得快,顏溪被顛簸得有些清醒過來,她睜開眼發現自己斜靠在褚臨嶽身上,又是朦朧模糊中,她看見褚臨嶽的臉,“咦!你把臉搽乾淨了?”
顏溪說著就伸手去摸褚臨嶽的臉,褚臨嶽捉住她的手讓她老實點。
“我怎麼不老實了?你臉上有墨,我幫你擦擦,擦擦......”顏溪喝醉了般兩眼迷離,恍恍惚惚地凝望著褚臨嶽的臉,小手又開始伸到褚臨嶽臉上胡亂塗抹起來。
褚臨嶽知道她是毒性發作,此刻正夢遊一般,無奈她整個身體酥酥軟軟地纏在他身上,一雙皎潔柔軟的小手在他臉上、脖頸處來來回回地擦蹭著。
沒多一會兒,褚臨嶽就覺得渾身燥熱起來,粗大的喉結滾了又滾。他真想一個手刀將她敲暈了,可又怕她昏過去太久,一會兒沒辦法及時解毒就更糟了,隻好強忍著任由她撩撥。
左不過實在忍受不住的時候,便將她的雙手緊緊按住使她動彈不了,她便老老實實被摟在懷裡,望著褚臨嶽癡癡地笑。
“真是癡傻!喝醉了估計也就這副呆樣兒吧。”褚臨嶽望了一眼懷裡的女人,低聲嗔道。
好不容易捱到馬車在王府前停下,褚臨嶽不等郗烈停穩車子就將顏溪從車裡拖了出來。
總算能透透氣了,憑誰也受不了這樣,褚臨嶽自認為定力過硬,都險些招架不住。
郗烈瞥見他家王爺臉紅到耳根子處,心中很是了然,低著頭偷笑起來。
“你笑什麼!快去叫雲姑!”褚臨嶽扛著顏溪,狠狠地瞪了一眼郗烈,郗烈得令立刻飛進了府裡。
雲姑和鬆丹她們見王爺扛著顏溪回來,高懸的心瞬時放了下來,又是端茶又是端藥的。
褚臨嶽直接將人扛回了廂房,吩咐雲姑等人照看著,自己轉身進了藥房。
醉曼陀是合成毒藥,沒有現成的解藥,需要臨時配置,褚臨嶽取了好幾味解藥,半柱香的功夫才配好解藥。
顏溪服了解藥,直到次日天明才清醒過來。
“是誰這麼膽大包天,都欺負上咱府裡人了。”雲姑一麵給顏溪喂水,一麵氣呼呼地說道。
“姑姑彆生氣了,郗烈已找天香閣的人問了,昨兒是嘉寧郡主。”鬆丹也是生氣,言語間卻透著無奈,誰能拿這個無法無天的小郡主怎麼辦呢?
顏溪這次被嘉寧害得不輕,才想起來要細問這個嘉寧郡主到底是何來頭,為何她要如此針對自己?
雲姑便將嘉寧郡主以及元氏一族的詳情一一告訴顏溪,免得她做了燈下黑。
嘉寧郡主是定安侯元德威老侯爺的掌上明珠,元氏本是北涼皇族拓跋部族,在元老侯爺祖父輩時就已投靠大鄴,先帝特許元氏世世代代在鄴京定居,嘉封定安侯爵位,世代承襲。
如今到了元德威老侯爺這一代已是三代榮寵了,聖上對侯爺獨女元熠的寵愛程度都快趕上幾位公主了,還親封了嘉寧郡主。
這郡主本就有些北涼女子灑脫的性子,在家又是老侯爺老來得女的盛寵,聖上也是寵愛有加,如此這番下來,那性子便隻能用一個“飛揚跋扈”來形容了。
“可她做她的郡主,受她的榮寵,管我什麼事兒了?為何幾次三番要挑釁於我,這次竟然使黑手,用迷藥將我綁到青樓去,若不是殿下及時趕到........”顏溪說到這裡,也有些後怕,終究女子的清白在什麼時候都是最要緊的。
雲姑也替她委屈,卻又被她的癡傻逗樂,“我的傻娘子,平日裡,姑姑覺得你是頂伶俐的,怎麼遇到這些事兒,就沒了腦子,真想不明白?”
“姑姑,我怎麼又沒腦子了?她不用迷藥,憑她十個八個也不是我的對手,哼!”顏溪氣惱地一拳捶在床沿上。
“不是說這個,你不是問嘉寧郡主為什麼老是找你麻煩嗎?你看不出來,嘉寧郡主是吃你的醋,生你的氣啦!”雲姑撇嘴笑著偷瞄她。
“吃我的醋?我有什麼醋給她吃啊?莫名其妙得很!”顏溪的腦袋瓜子本就不在行這男男女女之事,再被雲姑一番話徹底攪成了漿糊。
“哎呀,你怎麼比我還傻,姑姑是說,那嘉寧郡主喜歡咱們王爺,這都是全鄴京城皆知的事了,而王爺護著你,她不吃你的醋吃誰的醋?上次王爺還把她轉贈給王爺的緋霏連理桃樹給砍了,這還不夠她嫉恨的?”有道是旁觀者清,當局者迷,鬆丹倒是梳理得夠清楚。
顏溪卻更加不明白了,“她喜歡王爺,那就讓王爺娶她好了,娶到了家裡,不就不怕彆人惦記了。再說了,誰說王爺護著我了,你們是不知道我這一身的傷......”顏溪撫了撫胸口,險些將襄州那些實情抖摟了出來,“算了,不說了,那桃樹又是怎麼回事,未必長在院子裡,旁人連看都不能看了嗎?”
“唉,這就是另一個故事了,這桃樹本是山南道榮南侯進貢給宮裡的,說是難得一見的連理枝,還有個名兒叫緋霏,花開時緋紅如霞,寓意美好。聖上一高興就將桃樹賞給了定安侯府,說是給郡主祈求姻緣福運,誰料郡主將桃樹轉贈給了咱們王爺。王爺見是禦賜之物,聖上都無異議,便隻好收下,恰好禦醫給王爺配藥時就需一味桃花入藥,這桃樹就算是在咱府裡養下了,你還彆說,春天開起花來,果真如霞光普照,緋紅一片,好看得緊。”雲姑繪聲繪色道,卻依舊沒解釋清楚顏溪心中的疑惑,“到底為什麼嘉寧郡主沒有嫁給王爺呢?”
“還不是那定安侯夫人眼界高.......”鬆丹這話插到一半,覺得有些不妥帖,便沒再往下說。
不過顏溪已聽明白,嘉寧郡主沒能如願嫁給郢王都是因為她娘不同意,這就是問題的症結所在了,“所以,這事兒跟我半毛錢關係也沒有嘍,哼,前兩次就當我初來貴地吃了啞巴虧,下次再敢挑釁於我,我才不管她什麼郡不郡主的?”
顏溪說完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雲姑忙扯住她,“你才解了毒,背上還有傷,又慌著忙什麼去呢?”
“我有要事找殿下!”顏溪可沒被這些爛桃花衝昏了頭腦,她惦記著那摩葉教徒,那人往柳條巷子去了,想必定是在巷子裡落腳,此事有些蹊蹺,說不定另有什麼隱情。
正好,薛大人去了襄州也有大半個月了,也不知和衝玄他們見過麵了嗎,也不知書院的情形如何了?
顏溪心裡裝著事兒,起身就往褚臨嶽的書房去了,雲姑和鬆丹覺得這顏溪總有些神神秘秘的,但也說不上哪裡不對。
褚臨嶽昨夜折騰了一夜,又是找人,又是配解藥,好不容易天亮才在書房的小榻上躺下,眼睛剛要閉上就察覺到有人伸手探了過來,他警覺使然猛地抓住了探上來的手,睜眼看來隻見是顏溪,她手裡還拎著被子一角。
“啊!痛痛痛!”顏溪被褚臨嶽鉗子般的大手捏得生疼,忙將手從鉗子裡掙脫出來,“我見被子掉了,想著幫你.......”
褚臨嶽猛地鬆開了手,“你屬貓的嗎?進來怎麼不敲門?”
“我見門沒關啊!”顏溪回望了眼虛掩著的門低聲答道,她想起昨日之事,忙又問道:“昨日多謝殿下搭救,殿下是怎麼找到奴婢的?”
“你昨日好好的去東街巷子旁的柳條巷做什麼?是不是在那裡跟什麼人打鬥了?”褚臨嶽被她一攪,也沒了睡意,索性起身回到書案後坐定了。
影衛出手找人的事他自然不會吐露半個字的。嘉寧那幾個手下已被影衛處理成缺胳膊斷腿的事情,褚臨嶽更是不會告知。
“哼!還不是那個嘉寧郡主,昨日要不是她從我背後下黑手,給我撒了迷香粉,我也不會那麼狼狽地落在她手裡!”顏溪生起氣來,周身的英氣越發濃鬱,有時候連男人見了也不禁精神為之一振。
“以後,你彆惹她,離她遠些!”褚臨嶽說著,隻顧低頭去擺弄麵前的書。
“我何時惹她了?是她自己愛而不得,把氣撒到我身上,我找誰說理去?”顏溪仿佛突然開了竅似的,她白了一眼書案後的罪魁禍首,決定好好給她他上一課,“有道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人家郡主如此衷情於殿下,殿下何不勇敢一點,去求求聖上,再或者去求求侯爺夫人,這樣既全了郡主心意,殿下也抱得美人歸,更替奴婢我免了災禍,豈不是一箭三雕?!”
“你清楚你剛才在說什麼嗎?”顏溪正得意著,不料書案後的氣氛已是劍拔弩張,寒光淩冽。
“我.......奴婢........”顏溪極少看到褚臨嶽生氣的樣子,莫名的震怒著實讓人有些膽寒,她方才的氣勢瞬間就低到了塵埃裡。
“沒什麼事了就出去!”褚臨嶽克製著怒火,將麵前的書一本一本地碼好,眼瞅著她要轉身離開時,又突然一字一頓地說道:“記住,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準許你在我麵前提及嘉寧郡主!”
“哦,是,奴婢退下了!”顏溪被褚臨嶽那淩厲的目光逼得趕緊退了出來,全然忘記自己來找褚臨嶽是為了要說摩葉教徒的事情。
“唉呀,真是的,我是來乾嘛的?全都讓這個該死的郡主給毀了!”顏溪出了書房,又氣又恨,一腳踢到欄杆上,差點沒痛出貓叫。
她瘸著腳怏怏地去了廚房,找了些吃的壓壓驚,準備再找機會偷摸出去,到那柳條巷子去找那摩葉教徒。
此後幾天,過了晌午,顏溪就偷摸出府,貓在柳條巷子口蹲點兒。
連續蹲了四五天,終於在一個傍晚等到要等的人。
這回是那摩葉教徒正從柳條巷子走出來,上了一輛馬車直接往東街巷子去了。
顏溪運足了腳上功夫,攀上屋簷,緊跟著馬車也進了巷子,不想那摩葉教徒的馬車竟然在天香閣門前停下。
怎麼又來了這個地方,難不成鄴京的人都喜歡這勾欄之地?顏溪暗自苦惱。
無奈為了探聽消息,她正要硬著頭破闖進去,卻不想被人拽住了胳膊,顏溪扭頭來看,隻見是郗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