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 你.....醒了?(1 / 1)

寵籌千金 海棠煒煒 4871 字 2024-05-01

就在顏溪的雙腳飛離屋簷的瞬間,一支利箭從銀光鎧甲的寒光裡飛射出來,倏地一聲穿透了她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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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州府衙大牢。

"喂!吃飯了!吃飯了!"獄卒王三兒用大木勺將飯桶敲得砰砰直響。

“王三兒,你就該餓死這幫龜孫子,前日咱們不少弟兄都折在這幫龜孫子手裡了。”獄頭張九惡狠狠地瞪了一眼牢號。

“算了,也不急這一兩日了,省得餓蔫兒了咱們還要抬著去刑場。”王三兒應道。

牢號裡則是一陣低語,“三日後就要問斬了,我們死了便是承受了黑暗,把光明留給家人。”“死就死了,隻希望頭領能如約將餉銀發給我的家人。”,也有人罵道:“他媽的,直恨前日沒多砍他們幾個。”

顏溪在被這吵鬨聲中醒來,她傷得很重,昏睡到今日已是第三日了。那箭雖沒射中要害,卻也險些要了她的命,這樣精準的箭法可不是一般人能行的。

她低頭探去,隻見胸口做了包紮,渾身的傷口無不刺激著蘇醒後的神經,痛徹心髓。

牢飯難吃卻能活命,隻要活著,即便是一天,也是一線生機。

顏溪咬牙坐了起來,緩緩挪到門口,捧起漂著菜葉的稀粥大口喝起來,路過的王三兒被這女囚的食欲勾起了興致,“你說怪不怪,這摩葉教什麼時候開始招收女教徒了,聽說他們隻收男人的。 ”

獄頭張九撇撇嘴,“這年頭,什麼稀奇事沒有,朝廷讓隨身帶著個藥罐子的王爺領軍平叛,摩葉教收個女教徒算什麼稀奇?”

“你說的是和慕大將軍一起來的郢王世子吧?我也聽刺史府的夥夫們說頓頓要煎藥,聖上怎麼派了這樣一位……”王三兒搖搖頭,隻敢將話說到這裡。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身為獄頭的張九一向膽大,此刻卻也隻敢壓低了嗓門兒,“這榮南侯是慶王的嶽丈,試問哪個朝中大員或是王爺能擔得起這副擔子?聖上也是出於無奈,為了避嫌,這才派了郢世子帶病出馬,也就是掛了個監軍的名號協助慕大將軍而已。”

另外幾位獄卒聽得津津有味,偏有一位杠精不服氣,“聖上成年的皇子除了大皇子永王和三皇子慶王,不是還有一位四皇子瑞郡王嗎?怎麼也輪不到讓一個病懨懨的遠親世子出馬啊?”

張九不屑一顧斜了杠精一眼,“遠親?你小子又眼皮子淺了不是,要不怎麼說你混到頭也是個跑腿的。”

一番鋪墊吊足了一眾獄卒的胃口,“快說,快說,彆理他。”

“你們不知道,這郢世子本就是聖上的二皇子,因母妃位卑又早逝,就過繼給了無後的老功勳郢王爺。”張九說到興致高漲時,膽兒也越發大了起來,“快彆說那瑞郡王了,堂堂皇子整日跟一些遊俠散客混在一起,文不能成詩,武不能上馬的,聖上隻怕都快忘了有這個兒子了。”

顏溪的牢號離得近,吃飯的當兒,已將這些閒話聽了個乾淨。

郢王世子?慕大將軍?她在腦海裡飛快地搜索起三日前的那些片段。

很快,她就想起那晚見到的那位手持長槍,濃髯黑麵的將軍,想必那就是慕大將軍了吧。

至於郢王世子,一位王爺,顏溪記得自己被追至暗巷,侍衛阿烈吩咐眾人時,有稱呼到“殿下”二字,想必那身穿銀色鎧甲的將領就是阿烈口中的“殿下”了吧。

可是他們初次在街市上相遇,阿烈是被一個戴金色麵具的男人吩咐去買風車。

阿烈作為侍衛應該時刻跟在主子身旁,如此說來,那戴金色麵具的男人和穿銀色鎧甲的應該都是同一個人,那就是郢世子了。

久病?

的確,那金麵具的聲音聽起來有氣無力,仿若久病在身。

可又有些不對,那晚自己逃走時,分明看見張弓射向自己的便是那身穿銀鎧甲的人。

按照當時的射程距離,這拉弓的臂力至少也得三石力才行,一個久病的人彆說三石力,隻怕舉起那張大弓都費勁。

真是有意思!

顏溪正思索著,獄卒押著幾個囚犯走了進來,“老實點兒,快進去!”

從獄卒的閒話中得知,這些新進的囚犯都是榮南侯府的人。

榮南侯和摩葉教徒串通謀反,被慕大將軍和郢世子平定後留下的活口,彆處關押不下才分配到這裡來。

自己和摩葉教一道劫獄,是為了救二師兄,這榮南侯又是為什麼要和摩葉教攪和在一起?世人誰不知曉他的這份太平富貴來之不易。

顏溪胡思亂想了一陣子,好不容易恢複的精神立刻又被耗儘了。極度的虛弱讓她覺得靈魂快要出竅一般,難不成真要死在這裡?也罷,好歹二師兄和三師兄已逃了出去。

她從來不信什麼教派,此刻竟也覺得摩葉教那句“黑暗留給自己,光明給了親人”的教義有幾分道理。

後半夜的牢房裡格外寒冷,恍惚中,顏溪聽到有人在輕聲呼喚自己,“溪兒,溪兒,快醒醒。”

顏溪借助昏暗的燭火,看見牢房外蹲著一個黑色身影,她使出渾身力氣緩緩挪到門口,定睛一看,不禁紅了眼眶。

“沈伯伯,您從北境回來了?”顏溪強忍著淚望著黑色鬥篷下那張依舊慈祥的臉。

大師兄沈琛的父親沈卞昨日剛回襄州就見到了心如急焚的孟舸,得知詳情,便立刻四處打點,今日才得以進來敘話。

“好孩子,你受苦了,先暫且忍耐,伯父一定想辦法救你出來。”沈卞環顧了一番四周,湊近了來,目光肅穆而鎮定,“溪兒,伯父有件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協助,這件事情,我答應過你娘,不到萬一絕不透露分毫,可是眼下你身臨絕境,隻有吐露真相才能救你,也才能救高家。”

“高家?”顏溪不解地望著沈卞。

她阿娘雖姓高,可自幼是個孤兒,在養濟院中長大,後來生下自己沒多久,夫君就死於戰亂,阿娘帶著繈褓中的自己躲進了仙室山。從小到大,她都沒聽說阿娘的高家還有什麼親人啊?

“對,高家。”沈卞的語氣異常堅定,不容置疑。

顏溪正要細問,獄卒走過來催促沈卞離開,沈卞來不及解釋太多,隻問顏溪,她阿娘臨終前留給她的桃木匣子在哪兒?

顏溪告訴他,下山前她把匣子交給了書院的書童保管,找書童就能取到匣子。

仙室書院遠在百裡外的仙室山,孟舸連夜取了桃木匣子交給沈卞,沈卞即刻收拾停當隻身前往平叛大營。

“慕大將軍前往淮南助戰了。”接管大營的是襄州兵曹參軍,沈卞聞言萬分焦急,明日辰時便要問斬,這該如何是好?

躊躇間,遠遠看見一個玉冠錦袍的男子從營帳內走出來,沈卞決定冒險一試。

咣當一聲,牢房的大門被打開了,行刑的時辰已到,囚犯們逐個被押出牢房,顏溪的牢門卻遲遲不見有人來打開,直到牢房清空,幾個獄卒才走上前來。

其中一個有些麵生的獄卒倒了一碗水酒遞到顏溪麵前,神色有些異樣,“自去安好!”

顏溪自然明白,按律,叛亂者,死罪。沈伯父定是儘力了,她端起酒碗並未多想,一飲而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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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那位沈先生說的可屬實?我們這樣將她冒然帶回京當真無礙?”郗烈騎在馬上望著身後的馬車,心中不免擔憂。

即便對外宣稱,郢王世子在山南道看上了一位美人兒,要帶回鄴京好在身旁侍奉,算是掩人耳目地將她帶上了路。可這女子性情剛烈,身手不凡,幾度與其交手都未能占據上風,真不知道她一會兒醒來會鬨出什麼亂子?

郗烈想到這裡,不禁摸了摸胸口,那晚被踹了窩心腳,胸口此刻還隱隱作痛。

好在慕大將軍已將大部隊帶走了,剩下的護衛隊隻有百人,又多半是郢王府的府兵,倒也不會太惹人注目。

“帶回去自然是有用處的,郢王府不一定需要一位世子妃,慕大將軍的將軍府卻倒未必不想要一位千金大小姐!”騎馬並行的郢世子褚臨嶽黠然一笑,隨即又低聲吩咐道:“讓他們加快速度,到前麵驛站休整一下,也好找個郎中給她看看傷。”

“是!”郗烈應聲轉去,軍士們得令,加快了行進速度。

轉到一段山路時,天空竟淅淅瀝瀝地下起來雨,雖已是初春,寒意依然料峭。

“咳!咳!”褚臨嶽握拳輕咳了幾聲,將金繡白貂裘衣攏了攏。

“殿下,外麵冷,您還是進馬車裡吧!”郗烈擔心他家世子的病體不堪路途辛苦的磋磨。

褚臨嶽望了一眼馬車,故意抬高了聲調“也罷,豈能讓美人獨守空閨?”

寬敞華麗的車廂內,鬆軟的小榻上,一身豔麗襦裙的顏溪躺在那裡一動不動,烏黑的秀發散落在榻沿上,幾縷淩亂的發絲掩映著一張蒼白瘦削的臉。

濃密的長睫上似有淚澤,臉龐露至脖頸處的肌膚白膩如瓷,乾裂的嘴唇上殘留著血漬,鼻梁陡直嬌俏,倒是平添了幾分倔強。

細看,還的確是個美人呢,至少比鄴京那些女人好看。

褚臨嶽嘴角微抽,露出外人極難見到的淺笑。

他在鄴京紈絝子弟的眼裡是個不近女色的冷血病體,可他終究也是個男人,自己的身體有沒有病,也隻有他自己知道。

馬車時不時顛簸起來,拷在顏溪手腳的鐵鏈哐當哐當直響,衣袖下的手腕上依稀可見被鐵鏈勒出的血痕。

這女人簡直就是一匹烈馬,烈馬要被馴服,自然不能用一般的手段。

那日在襄州府衙惡戰時,她的身手,褚臨嶽和郗烈是見識過的,的確非同一般。

為保險起見,褚臨嶽讓人給她上了鐐銬,大小姐就該有大小姐的樣子,嫻靜端莊才是,見人就拔刀相向,打打殺殺成何體統。

不過此刻,她倒是安靜,一動不動地蜷縮在榻上。

褚臨嶽見她翠眉緊皺,又看了看那一身華而不實的裙衫,搖了搖頭,阿烈也真是的,怎麼弄了這樣一身輕薄衣衫,也不看看外麵什麼天氣,隨手解下自己的白貂披風蓋在她身上。

自從牢裡出來,她就一直昏睡到現在,車馬離開襄州已走了兩日,再走兩日就到鄴京了,不過她若能一直睡到鄴京倒也讓人省心了。

話說回來,看這情形,她的傷勢不容樂觀,彆的不說,就自己那一箭都夠她受的了。

誰能想到耗時費人地將她擒住,很快又要想方設法救她出來,還要完好無恙地帶回鄴京,真是“早知今日,又何必當初呢?”

裘衣從榻上滑落下來,褚臨嶽隻好再度將裘衣緊裹上去,手指從裘衣上抽離時,無意間觸碰到她的下顎,滾燙滾燙的。

褚臨嶽下意識地忙將手縮了回來,仿佛被燙著一般,她傷勢太重,需要儘快治療。

此地離最近的許州州府也要一天的路程,隻怕等不及了。

褚臨嶽伸手撩開車簾,想要囑咐郗烈在就近的村甸停駐。

雖然有隨行的太醫,但顏溪身上的箭傷難免讓人生疑,心思縝密的褚臨嶽自然不會露出這樣的破綻。

外麵大風卷著雨水從簾縫裡灌了進來,褚臨嶽不禁打了個寒戰。

他正要招手去喚郗烈上前時,突然感到脖頸處一陣冰涼,一低頭隻見自己的匕首不知何時抵上了自己的脖頸。

“你…醒了?!”褚臨嶽不用抬頭就知道是榻上的女人。

“打開鐐銬,放我走!”顏溪雙手握著匕首緊抵褚臨嶽的脖頸。

自那日飲下那碗水酒後,她便昏睡入夢,夢見阿娘在桃廬下坐著給她編霓虹車,夢見衝玄教她練劍,夢見孟舸拿了小木船給她玩,夢見大師兄沈琛將一支桃花插在她頭上誇她好看。忽然一陣大火燒起來,小木船和霓虹車化為灰燼,阿娘和大師兄他們都被大火吞噬,自己哭喊著要他們回來,任憑喊破喉嚨也無用,直到一陣冰涼的風吹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