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昨晚隻是震驚的話,那邊淑現在簡直是恨不得原地化身隱形人。
好過此刻抓心撓肺的想逃離現場。
整個教室隻有邊淑旁邊的位置是空著的。
毫無懸疑的,她和路柏遲成了同桌。
邊淑從路柏遲坐下那一刻,頭就沒抬起來過。
她隻能從餘光中隱約瞅見他將書包塞進課桌,然後整理著課桌上疊成小山似的書本。
除此之外,沒有任何多餘的舉動。
邊淑收回餘光,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人家看見她一點反應都沒有,不過是個偶遇三次的陌生人罷了,同班同學又有什麼稀奇的,隻有她自己在這演奏獨角戲。
老任見大部分事都已塵埃落定,便扶扶眼鏡最後交代了幾句。
“行,座位就先這樣排著吧,等過幾天我再按身高和部分同學的近視程度重新排一次座位。大家準備準備,第一節英語課馬上就開始了。”
第一節課開始。
邊淑聽得心不在焉,又因為身邊坐的人,總感覺做什麼都不自在。
她忍不住偷偷看了路柏遲一眼。
少年清瘦的骨骼靠在椅背上,那雙無處安放的長腿懶洋洋地曲著,眼睛注視著黑板,時不時轉著手中的筆。
隻一秒,邊淑便如同觸火般收回目光。
心跳莫名快了幾分。
仿佛到此刻她才真正意識到,他們倆是同桌,是同班同學。
以後要一起度過高二高三。
漫長的一上午,在眾人的各懷心事中煎熬度過。
“——叮鈴鈴。”
下課鈴一打響,所有人都和逃難似的奔出教室。
開學第一天,雖然大部分人還未從暑假的後勁裡抽離,但見到了好久不見的同學,以及各自懷揣的一些小心思,那種興奮感還是壓不住的。
食堂裡充斥著歡聲笑語,男生女生端著盤子穿梭在過道。也許因為是剛開學,打飯大媽盛飯菜的手居然沒抖成篩糠。
邊淑和許冊挑了個靠窗的位置。
兩人剛一坐下,許冊就扯著嗓子興奮道:“我靠!那轉校生長得太帶勁了,怎麼樣怎麼樣!和這麼個大帥哥坐一起是什麼感覺?”
邊淑往嘴裡塞了一大口米飯,整個臉鼓成兩個大包子,眼睛眨巴眨巴地盯著許冊。
……她要不要告訴她,其實他們倆早就孽緣頗深。
邊淑咽下口中的飯,正準備全盤托出時。
“——啪。”
屬於金屬盤子拍在桌麵上的聲音,邊淑和許冊同時感到牙齒一酸。
張凱滕笑嘻嘻道:“兩位美女,不介意再多我和班長兩個人吧。”
班長陳博墨跟在後麵,一張如瓷娃娃般的臉映入眼簾。
邊淑和許冊不由自主地咽了下口水。
這小子,是懂什麼叫利用美色的。
許冊不爽道:“乾什麼非得坐這,你不能找其他位置坐?”
雖然這麼說,但也沒有拒絕他們。
“這不是沒位置了嗎,所以才來你們這裡蹭,不要這麼小氣嘛。”張凱滕一邊坐下,一邊吊兒郎當地回道。
許冊根本不接他茬:“那你就不能不吃嗎,你沒聽到老任都說你吃胖了?”
一聽這話,張凱滕終於開始破防:“吃胖什麼吃胖,你聽他胡扯,我這張臉吃胖了也是迷倒眾生。”
許冊:“……”
邊淑:“……”
有一說一,張凱滕長的確實能歸入帥哥行列。
隻不過礙於他平常的嘴賤程度,大大降低了大家對他的認知。
許冊:“……對不起,現在迷倒眾生的主角已經換人了。”
張凱滕很聰明,一下聽出她話中之意。
他酸溜溜道:“你說那新來的?我怎麼覺著一般,這種也就隻能騙騙你們這種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和我比那還是差遠了。”
許冊嘴角抽搐:“你能要點臉不?”
兩人針鋒相對間,忽然,一道聲音突兀的插了進來。
邊淑看著他倆,扭扭捏捏地說:“我覺得,他長得挺帥的啊。”
許冊:“……”
許冊:“邊水叔!你終於承認了!果然,你早就對他芳心暗許一往情深了對不對!”
眼見她越說越離譜,越說越詭異,邊淑忍無可忍的打斷:“這都哪跟哪啊,你再說下去我倆怕不是都要步入殿堂了,還有,你說話歸說話,不要叫我那個名字……”
說完,一桌的人同時陷入沉默。
邊淑一臉莫名,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你們為什麼都不說話?”
許冊臉憋成苦瓜,眼神瞥向她身後,一個勁地跟她示意。
邊淑不明所以,頭卻下意識順著她目光轉去。
然後就和一雙冷漠又幽深的眸子對上。
路柏遲一言不發地站在她們後麵,也不知道站了多久聽了多少。
邊淑:“……”
嗯,九月一定是她的水逆期。
隻停頓了一秒,路柏遲便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從他們身邊走過。
邊淑一寸一寸地回頭,看向一臉無辜的許冊,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他什麼時候來的?”
許冊豎起三根手指做發誓狀:“在你說完步入殿堂的時候,但我發誓真的就隻是剛巧撞上,連三秒鐘都沒待夠,況且他也不一定知道你說的是他啊。”
邊淑深吸一口氣,努力克製自己一把上去掐死她的衝動。
都怪你!好好的非得說什麼芳心暗許一往情深!害得她又一次那麼社死!
在她一邊瘋狂吐槽,一邊狠狠往嘴裡塞飯泄憤時,旁邊一直沉默不語的陳博墨突然開口。
“他是長得挺帥的,你不用覺得不好意思。”
邊淑愣了三秒才反應過來他在和她說話。
“我沒有……”覺得不好意思,隻是我們之間發生過一些不為人知的事,所以她一看見他才這麼窘迫。
當然,後半句她沒有說出來。
因為……
邊淑抬頭,瞧見對麵張凱滕似笑非笑一臉看戲的表情。
怎麼感覺氣氛有點怪?
不能忍受這般窒息的氛圍,邊淑草草吃了幾口便借口離開了。
回到教室後,邊淑下意識朝路柏遲的位置望去。
人不在。
邊淑霎時鬆了口氣。她現在是真不知道該如何麵對他,儘管對方對於看見她好像並沒有什麼太大反應。
隨之而來的,又有些淡淡的失落。
她不由想起今天早上路柏遲的自我介紹。
“我叫路柏遲,馬路的路,柏林的柏,遲到的遲。”
路、柏、遲。
原來他叫這個名字啊。
“——邊淑!”
一道中年女聲猛然響起。
被喊到名字的邊淑一激靈,抬頭看向聲源處,並大聲回道:“是!”
語文老師站在門口,向她招了招手:“來我辦公室抱書。”
-
邊淑抱著快比她人高的書,顫顫巍巍地往教室走。
書不重,就是數量比較多,抱著有些吃力。
邊淑注意著腳下,生怕踩著什麼摔一跤,那可就難看了。
隻可惜,怕什麼來什麼。
她注意著腳下,自然便沒注意前方,畢竟她也沒第三隻眼睛。
走著走著,邊淑一個猛磕,身體重重撞上另一個人的軀體。
懷裡的書嘩啦啦落了一地,邊淑也隨慣性往後倒。
她以為自己會後腦勺著地。
可預想中的疼痛並沒有來襲,因為一雙手拉住了她。
邊淑愣愣地看著路柏遲。
“你再不起來我手要脫臼了。”
一句話將她的思緒拉回現實。
邊淑感覺身體很熱,大概是窘的,不知道臉是不是也很紅。
她有點結巴道:“不好意思,我,我沒看見前麵有人。”
路柏遲沒回應,表情淡然地撿著地上的書。
邊淑一看,連忙跟著撿了起來。
好熟悉的場景。
邊淑不由想起了昨晚。
那會兒她也是掉了一地東西,他同樣也是什麼都沒講幫她撿起。
還有……
同一個小區,就差兩棟樓。
她突然就很想知道,路柏遲對於他們之間連環似的巧合,是什麼看法。
撿完所有的書,邊淑組織著語言,小心翼翼地看向身邊逆著光的少年。
她鼓起勇氣問道:“那個,路同學,你覺不覺得我們之間偶遇那麼多次,特彆的有緣分啊。”
說完她還徑自哈哈笑了兩聲,仿佛這樣就能緩解尷尬似的。
路柏遲一頓,隨即以一種審視的目光盯著邊淑。
在邊淑自認為甜美的笑容即將破裂維持不住時,路柏遲才悠悠開口,語氣意味深長。
“是挺有緣分的。”
話畢,兩人已走到教室門口。
路柏遲也不再理她,自顧自將書放在講台上,回了座位。
邊淑緊跟其後。
坐下那一刻,她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自己剛才問了個什麼蠢問題。
她忍不住在心中狠狠咒罵自己。
不會說話可以不說話,你看看你說的都是些什麼屎啊啊啊。
一下午的課便在坐立不安和聽課記筆記中緩緩流逝。
放學後,邊淑急匆匆記著課後作業,等理完書包再往旁邊看時,早已人去椅空。
她失落地轉回了頭。
和許冊互相告彆後,邊淑便騎著小電驢晃回了家。
到家後,邊淑把昨天超市買的速凍餃子拿出來下了鍋,蘸著醋湊合湊合,就是今天的晚飯。
一邊吃一邊寫作業時,她忽然想起什麼,立馬掏出了手機。
點進微信屏蔽已久的群,無視那些亂七八糟的表情包聊天記錄,一個勁往上滑。
突然。
邊淑暫停在一張圖片旁邊。
小圖下方聊天框裡隱約可見一些感歎號和帥的字眼。
邊淑恍若未覺般點了進去。
圖片打開,是一張側身照。
圖中少年穿著黑T黑褲,脖子上掛著白色的耳機,頭微微垂著,黑色的發絲柔順地貼著額頭,平添一份乖巧。
偷拍者許是因為緊張手抖,整張圖拍得比較模糊,卻不難看出照片裡的男生顏值極高。
邊淑盯著照片看了很久。
半晌,她放下手機。
許冊沒騙她,確實很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