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娘子怎麼了?”周勝看見衛泠麵色慘白的站在那裡,盯著地上灑下的那灘水,他有些疑惑。
衛泠回過神來,搖搖頭道:“沒事,不小心打翻了水。”
杏娘聽見動靜跑出來語氣不好:“你知道上半年旱災洪災才過去多久嗎,這一盆水夠我們家用多久!你就給白白糟蹋了,真晦氣!”
周杏雖是討厭衛泠可也是真可惜這水。
衛泠驚愕的看著周杏,鄯州附近哪裡發生過旱災?隴右道已經好幾年沒有旱災了,更是幾十年未有過洪災,這是怎麼回事?
莫非這裡不是鄯州附近?
未免走露風聲她更是沒有向周勝說過她是哪裡人,她醒來以後默認這裡在鄯州附近,可這裡若不是鄯州呢?
為什麼事事透著蹊蹺?
“杏娘”周勝也知道妹妹說的對,但衛泠是外人不好過多苛責,製止周杏道:“回頭我再去挑些來。”
衛泠這才反應過來這水對普通人家很是重要,她是應該道歉:“是我的不是,一時沒拿穩。”
周勝擺手“衛娘子又不是故意的毋需多禮。”
周杏怒極冷笑,說話愈加難聽:“我看你就是鬼迷心竅,你莫不是看上這病秧子了,這麼上趕著,哼。”將她兄長的臉皮踩於地下扭身就回了廚房,絲毫不管她兄長的尷尬。
周勝臉色漲得通紅想解釋卻又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衛泠雖氣惱這周杏口不擇言,但沒空理會她,她想確認一下,究竟是自己眼花還是...“可有銅鏡借我一觀?”
周勝有些窘迫的搖了搖頭。
也是,就周家這個四處漏風的境況,怎麼會有銅鏡呢。
衛泠問道:“周兄,可是要去打水,能否一起去,躺了好些時日想到處走一走。”
她迫切想證明自己是不是看錯了。
周勝有些高興,道:“好好。”
彆看周勝文弱沒想到挑起擔子還挺像回事,衛泠一路跟著他來到村口的井邊,路上遇見不少村民都好奇的打量衛泠。
有些幾個婦人聚在一起閒聊,看見兩人過來,眼神在兩人身上瞟來瞟去,其中一個黑瘦婦人好事愛打聽:“勝哥,這是誰家的小娘子這麼俊。”
周勝臉刷一下就紅了,衛泠大為不解,他在羞澀個什麼勁兒?
那群村婦看見周勝這樣便更起勁兒了,七嘴八舌開始盤問,問的周勝直冒汗。
衛姈沒心情理會她們,但見周勝被圍住寸步難行,隻好幫忙解圍:“我是他的遠方親戚。”那些村婦聞言紛紛回頭盯著衛泠靜待下文。
“他應該叫我表姨。”衛泠張口胡扯,將所有的八卦好事者堵了回去:“最近來這裡看望看望表姐。”
周勝瞠目結舌的樣子,簡直在告訴所有人衛泠在撒謊,幸好眾人視線都在衛泠這裡。
唉!朽木!
衛泠衝周勝使眼色,快走!兩人遂跑掉。
衛泠眼瞅著周勝打了一桶水上來後,迫不及待的抱住水桶往水裡看去。
剛放下的水桶帶起的震顫,衛泠映在水裡的麵容還微微晃動,但也足以令她看清,這是一張陌生的臉!
這不是她的臉!!!
雖然剛剛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可衛泠還是驚得後退了半步,坐倒於地。
這是怎麼一回事?
這是誰?!!
衛泠又小心翼翼低頭看過去,已平靜下來的水麵將她麵色趁的越發驚恐。
水中倒影不如銅鏡清晰,一隻手出現在水麵上,晃了晃手,然後又出現在一張少女的臉上,用力捏了捏,水裡的麵容皺了起來,衛泠“嘶”的吃痛一聲。
周勝打完第二桶水回頭剛好看見衛泠掐自己臉的這一幕,驚詫道:“衛娘子?”
衛泠頭也未抬,滿懷心事站了起來。
震驚的無法言語,心跳似乎都停了。
這是算什麼?
她這算是借屍還魂?
就像誌怪小說裡寫的那樣。一個孤魂野鬼搶占了彆人的身體?
怪不得!以那日的傷勢她不可能活下來的。
那這具身體原來的主人呢?她又去哪裡了?
死了嗎?是如何死的?死而複生已經夠離奇了,還複生在彆人的身體裡,聞所未聞!
衛泠震驚、害怕、疑惑、難以接受,一眾亂糟糟的情緒湧入腦中,炸的她頭昏腦脹。
她無法控製自己的思緒,它們一直在腦袋裡轉個不停。
所以這具身體與她有一模一樣的痣?
等等!
旱災洪災!?
所以這裡定然不是鄯州地界了?
兩人在回去的路上,衛泠從周勝嘴裡套出話,得知了個七七八八。
衛泠被得知的消息又驚著了,果然沒錯!
這裡不是鄯州地界,這裡是祁縣,她居然是在南道,距離有鄯州三千裡!
可能是得到的驚嚇已經夠了,她居然沒有剛剛那麼驚慌失措。
衛泠想已經不會再有任何能撼動她的消息了。(不過她哪裡能想到這話還是說的早了!這都是後話了。)
從這裡到金州輪換馬匹趕路也得將近兩個月,衛泠不禁有些著急。
剛醒來時渾身虛弱內力全無,還以為是重傷未愈的緣故,可既然這不是她以前的身體,那也就沒有內傷,也看不見有何外傷,為何總是走不了幾步路便氣喘籲籲?
從周家到水井來回不過也就兩裡地的距離,她已經開始出虛汗,腿軟了。這原身究竟是何人?莫不是腎虛?
沒有內力便也罷了,連路都走不遠,如何去得金州!
衛泠愁的要死,一屁股坐在路旁樹下的石頭上,捂著胸口喘氣,抬手擦汗。
周勝看衛泠坐下,便放下挑擔,看衛泠蒼白的臉有些擔憂道:“衛娘子可是累了?”
衛姈點點頭。
“要不要喝些水”
衛姈搖搖頭。
她是在沒有力氣說話。
這身體怕是有些病症的,她感覺胸口咚咚跳得厲害,有些悶。從前見過的小娘子沒有這麼虛弱的。可惜她隻稍懂些毒藥,不通岐黃。
安西如今不知事態如何了?是墨是否有救出祖父?她這幅身體又如何到金州?
***
衛泠回到周家又歇了好一會兒,才緩過勁兒來。
周勝又出去了,隻有周杏在院子裡洗菜,看見衛泠出來後,將菜扔回水盆裡,麵色不忿但也沒說什麼。
“阿勝哥,在家嗎?”門外傳來一道聲音。
周杏聽見聲音,一改麵色興衝衝的跑去開門:“石頭哥你來啦。”
衛泠挑了挑眉,這幾日還從沒見過周杏這副模樣,和著就是跟她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算了吃人手短何況救命之恩,就當還恩了。
一個黝黑瘦高的少年亮著白晃晃的牙齒道:“杏兒,我爹讓我來拿我們家的鋤頭。”
周杏應的脆生生的:“我這就給你拿,石頭哥你進來坐。”
那位叫石頭的少年搖了搖頭道:“不了我得趕緊去地裡幫我爹乾活呢。”
周杏轉身去拿鋤頭。
石頭瞥見衛泠,杏娘他們家何時多了這麼一位陌生小娘子?長的跟他們東河村的人不太一樣,像春日裡的梨花白白的好看極了,一時間多看了幾眼。
周杏一轉頭就看見她的石頭哥,臉色緋紅的盯著衛泠,麵色唰的一下不好了起來。
“杏兒這位是誰呀?”石頭問的甕聲甕氣的,臉紅的像猴屁股。
周杏氣的不搭話,衛泠估摸著這是在心裡罵她呢。
“我是他表姨。” 衛泠將那日胡扯的話拿出來:“你也可以跟她一起叫我表姨。”
“表、表”石頭張了張嘴半晌叫不出口。
周杏怒道:“你占誰便宜呢。”
衛泠也不生氣,仍然麵帶笑容:“雖然我隻比你大了...”
衛泠想起自己不知道這身體的主人多少歲:“大了幾歲,你叫不出口可輩分擺著呢,剛剛出去時可是有不少人知道我是你表姨呢。”
衛泠眼神冷冷的,止住了杏娘要反駁的話。
石頭看兩人之間氣氛怪異,他搞不清楚是怎麼回事,撓了撓頭對杏娘說“那我就先走了。”扛著鋤頭轉身跑了。
“唉,石頭哥。”周杏追出去兩步看見石頭已經跑遠,氣得跺了兩下腳,剛想轉身回去找衛泠算賬,就被人攔住了去路。
一個的村漢攔住杏娘,說話流裡流氣:“杏,乾嘛光瞅那毛都沒長齊的小子,你看老子怎麼樣。”眼神猥瑣撇向自己腿間,調戲道:“該長的都有。”
這是村裡有名的閒漢,好吃懶做成日好賭,愛調戲小娘子。
周杏聽見這話是又羞又怒氣的想罵人,但是又怕被人看見跟一個癟三糾纏影響她嫁人,隻好忍住怒火繞過他回家。
那村漢又一步擋在她麵前得意的說:“那小子有什麼好,你不如跟了我吃香的喝辣的。”
周杏忍無可忍張口開罵:“你怎麼不撒泡尿照照,就你這樣?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你也配。”
這種話村漢聽多了都不入耳了,無賴道:“杏兒,我就喜歡你這樣潑辣的,你再罵我幾句,我愛聽。”
周杏又怒又急:“一會兒我哥回來有你好看的!”
村漢為了顯示他的厲害,故意道:“他在這,又能拿我怎樣。”
衛泠收拾的小人多了,自是看出這村漢故意惹怒周杏好跟他在這兒糾纏。
她抬腳出了院子靠在門上,敲了敲門道:“杏娘,該做飯了,一會兒你娘和兄長該回來了。”
周杏兒愣了一瞬,然後趕忙趁勢回了院子。
那無賴村漢就是聽說周家來了個水靈的小娘子,才蹲守在周家半天,等周勝和他娘都出去了才敢現身。
他雖然不怕周勝,但是怕周勝他娘啊。
這不湊巧周杏送出門來了,他糾纏半天,都沒見什麼小娘子出來,還以為他們說的小娘子已經走了呢,原來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