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湛露(1 / 1)

琴中聞 徐珠 3804 字 7個月前

“山雨欲來風滿樓。”

端王府中,今夜無人安眠。

徐尋真原本想等到端王不耐煩的時候,但她發現自己居然打錯了算盤。那下方端坐的王爺,不僅有寬闊的身軀,更有過人的耐心。子時已過半,茶都喝了好幾盞,他竟還是一副悠閒的姿態。

就算你耐性十足,但你喝了那麼多水,難道連茅廁都不用上嗎?徐尋真咬牙暗恨,寶劍守得嚴嚴實實就算了,連逃跑的機會都不給我,鐵了心要我有來無回是吧?!。

“閣下還要在上麵待多久?若要比耐性,隻怕你比不過本王呢!”端王忽然開口,聲音低沉有力,在這蟲鳴都不可聞的庭院中,格外明顯。

對方竟早就發現她了!徐尋真心跳都漏了一拍,這可真是令人意外,這位王爺分明半點武功都不會!

咦?這人是誰?

徐尋真此時才注意到,端王身側還立了一道人影,氣息沉穩,斂而未發,分明是位高手中的高手,她竟一直沒有發現!

是了,她一到此便被湛露劍吸引了目光,竟下意識忽略了此人。如今既然已經暴露,也就沒有再藏下去的必要了。

徐尋真站了起來,刻意壓低了嗓音,“王爺果然慧眼如炬,明察秋毫。”

端王爺失笑,食指在太師椅扶手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輕叩著,“閣下來此,不是為了本王的珍寶嗎?但你嘴巴再甜,本王也是不會將寶劍給你的。”語氣甚是輕鬆,還帶著一絲戲謔。

徐尋真想起前事,心中後悔不已,搖頭苦笑道:“若早知道是湛露劍,在下也不敢放肆。”

“哈哈!你倒是識趣!”段王爺終於起身,朝後方屋脊上看去,見那道身影竟算得上嬌小,眼中閃過意外的神色,探詢地問道:“閣下究竟是何人?”

徐尋真朗聲一笑,道:“在下不過一無名小卒,怎敢勞王爺垂問?”

“無名小卒,可沒有閣下這般大膽!”端王一手負在身後,雙眼微眯,眼底帶著探究。

端王身邊那位護衛也轉過了身,徐尋真下意識瞄了一眼對方懷中的劍,眼中的輕鬆瞬間凝固,那把劍,為何如此眼熟?!

徐尋真神色一凝,目光沉沉地看著那把劍,那劍身上的雲紋,那雪花銘印。

——扶風劍!

“我本來是準備就此離開的,但誰叫我看見了王爺身邊這位護衛呢!敢問閣下,你手中是何物?”徐尋真語氣極其沉定,帶著一絲沙啞,聽不出任何情緒起伏,但眼底卻似有風暴凝聚。

嗯?

端王麵上閃過疑色,側頭看了一眼身旁不動如山的護衛。說起來,皇兄給的這位柳護衛,似乎過於沉默寡言了些。

徐尋真的問話,和端王爺的視線,都沒能讓這柳護衛掀一掀眼皮,端王一哂,心中竟也升起幾分好奇,不知這小賊和柳護衛誰更厲害一些。唯恐天下不亂一般,端王竟替賊人幫腔,“柳護衛,沒聽見這位咱們小俠在問你嗎?你怎麼不回答?”

“回王爺的話,屬下手中,是‘扶風劍’。”雖是回答了,卻是眼皮都不抬一下。

端王嘴角微抽,這問什麼答什麼的德行,還真是無趣!

“那麼,閣下必定是叫做‘柳一堯’了?!”徐尋真瞳孔一縮,沉聲地問道。

那宛如雕像一般一動不動的身形終於有了變化!

柳一堯眼中極快地閃過一絲複雜的流光,他輕輕掃過一眼,頷首道:“不錯,正是在下!”

“那麼抱歉了,王爺,在下今夜注定是要打攪一番了!”徐尋真向前一步,雙眼緊盯著那抱劍的人,語帶冷意,絲絲殺意湧動。

許是感受到了威脅,扶風劍錚地一聲,霎時出鞘,直直向徐尋真眉心刺來!

徐尋真身子向右側一偏,恰好避開劍鋒,隨即一個鷂子翻身,再落地之時,她原本站立的位置,已是換了主人,而那屋脊之上,赫然有點點寒光閃現,幾枚銀針入木三分。

柳一堯右手持劍,劍尖斜指向地,左手自然的下垂,但那指縫間寒光隱隱若現,竟是暗藏著玄機。

庭中局勢突變,暗衛迅速將端王和湛露劍圍在了中心,右手長劍出鞘,渾身戒備。

徐尋真視線快速掃過方才腳下那方寸之地,眼神微變,目光緊盯著那寒光閃爍的左手,渾身肌肉緊繃。

該死!

徐尋真沒有帶兵刃,如今自己隻有一雙肉掌,如何與對光鋒銳的寶劍相抗,更彆提還有那無聲無息的暗器,難道要就此折戟沉沙?!

徐尋真緊咬著臉頰內側的軟肉,視線掃過四周,瘋狂思索著破局之策。

但柳一堯的劍卻沒有給她喘息的時間。

一擊不中,扶風劍再次追來,緊緊纏住了徐尋真,她若往前,扶風劍便直刺麵門,她若後撤,扶風劍便專攻後心,她向兩側避讓之時,扶風劍也變幻劍招攻她下盤,當真靈動變化如風。

但柳一堯不隻有右手的扶風劍,左手中還有難以察覺的銀針,徐尋真被身前劍勢逼退的瞬間,那如毒蛇獠牙一般的銀針便襲向她前胸。

徐尋真眸色突變,身子迅速向後仰倒,右腳粘著屋頂,身子淩空一旋,耳邊隻聽見細微的篤篤聲,又是數枚銀針深深紮進了木頭中,隻餘一點尾端在月色下微露著銀光。徐尋真心中忌憚更濃,但餘光卻看向了庭中的湛露劍。

好機會!

她左腳一跺,腳下的瓦片便被掀起,攜著風雷之勢爆射向柳一堯,與此同時,她腳下一蹬,已經化作靈蛇般直衝向湛露劍,‘飛鳥還巢’用到了極致!

待柳一堯擊落瓦片,再看過去時,徐尋真已經繞過了暗衛的重重包圍,接近了端王身邊,右手五指成爪朝湛露劍抓去。

耳邊風聲忽變,徐尋真餘光已經看見了那抹雪亮的劍尖,直向她脖頸襲來。若是此時退去,恐怕再沒有機會了!

徐尋真眼中厲色湧現,她不退反進,更加堅定地朝湛露劍抓去。

仿佛握住的是一塊寒冰,刺骨的寒意陡然湧入經脈之中,凍得人心口直抽,徐尋真終於握住了那把湛露劍。但那把扶風劍也已經驟然來到耳畔,隻消一念之間,便能劃破她頸間的皮膚,割斷她的血脈。

但,劍尖在觸到那白皙肌膚之前,卻先被一隻肉掌擋住了去路,徐尋真竟徒手接劍!

她在奪劍的同時,全身內力便向左手彙去,竟不閃不躲地朝扶風劍抓去,那鋒利的劍刃在她掌心穿過,將手心攪得皮肉翻飛,鮮血淋漓。

滴答!滴答!

腥紅的液體滴落,分明低不可聞,但夏於卿卻有種心臟被猛烈敲擊的感覺。

師妹受傷了!夏於卿右手忽地握緊,竟將那屋脊硬生生摳下一塊,被他捏的粉碎,木刺深深紮進了手心他也渾然未覺,雙眼隻死死地盯著徐尋真那染血的左手,眼神竟有些陰騭。

果然,夏於卿今天也沒有忘記跟蹤自己的師妹!

庭院中,徐尋真奪劍之後,便同時有了兩柄劍,扶風、湛露儘在她手。但周圍還有暗衛虎視眈眈,她不敢在此逗留,體內翻湧的氣息也無暇平複,身形順勢倒飛而出,湛露劍隨之出鞘,寒光逼人,竟有切膚之感!

月色下,那劍身雪亮,仿佛黑暗中最耀眼的那一線天光,叫人不敢直視,隻恐那劍光,將目力也攝去。

在此之前,柳一堯始終麵色平靜,眼中無波無瀾,仿佛不過是隨手為之,眼前的對手根本不值得他認真對待。但此時,他麵上終於浮現出幾分肅穆。

被人奪走隨身的利劍,這對一名劍客來說,絕對是莫大的羞辱。柳一堯已經許多年沒有碰見過如此厲害的對手了,更彆說連扶風劍也被奪去。若說方才他隻是信手施為,但現在起,他決定要給這位對手十分的重視。

雙手在腰間一拂,十指間銀光忽閃,雙手其出,數十枚銀針便爆射而出,帶著森冷的殺意。

徐尋真雙劍在手,區區幾枚銀針自然不在話下,隻見得寒光忽明忽暗,耳邊聽見叮叮叮的聲響,數十枚銀針未建寸進之功。但,在銀針之後,柳一堯已急掠而來,轉瞬便至。

徐尋真身形忽地拔高,躍上屋頂,隨即一刻不歇拔足疾奔,拉長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如今,雙方都站在屋頂上,隔著庭院,遙遙對峙。

柳一堯眼中殺意沸然,指間銀針寒光撲朔,另一邊,徐尋真眼底似有火焰,手中湛露劍寒氣森然,雙方眼神交錯,肅殺的氣息彌漫,此間空氣都仿佛凝固了,氣氛凝重,猶如利箭在弦,一觸即發!

庭院中,怪風忽起,燭火忽明忽暗,衣衫獵獵作響。端王爺抬袖拭去額角的冷汗,他忽然有些後悔,自己為什麼要親自在這兒守著!

唉!

歎息聲起,兩道身影同時出手,如同兩道閃電在空中交彙,爆發出驚人的力量。他們身形交錯,招式迅疾,令人眼花繚亂。

徐尋真左手帶傷,又不是用慣雙劍的人,被柳一堯一腳踢在腕間,扶風劍脫手,回到了主人手中,雙劍交鋒,頓時火花四濺,兩股內力在空中相撞,爆發出驚人的氣浪。兩道身形同時暴退,回到原地。

比輕功,徐尋真有過之而無不及,拚內力,恐怕也是徐尋真技高一籌。兩人雖同時站定,但徐尋真仍在原處,柳一堯卻是後撤了數步。

如此,雙方勝負已分!

“想不到你年紀輕輕,竟有此等深厚的內力!”柳一堯眉心微皺,眼底浮現出凝重之色。

“這世上,你想不到的東西,可太多了!”徐尋真語氣嘲諷,眼底一片冰涼。

“但今夜,任你武功再高,也休想走出王府!”殺氣畢現,眼神篤定,“還不動手!”柳一堯忽然暴喝。

難道此間還有高手?!徐尋真心中驚疑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