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中,徐尋真提著氣,按方才定下的路線一間一間的尋找,輕盈、靈活得像一隻貓。
但馬有失蹄之時,人也有失足的時候。輕風吹過的次數多了,暗衛也警惕起來,徐尋真找到小公子院門外時,便突然被兩名暗衛攔住了去路。
徐尋真將赤煉刀往身後一背,赤手空拳便迎了上去。這兩名暗衛一守一攻,配合默契,將手中長劍舞得密不透風,意圖逼退徐尋真。但徐尋真身法靈活,仗著自己內力深厚,用起來絲毫不心疼,一個欺身而上,便躍到兩人中間,隻盯著那防守的一人,三兩招便奪下了他手中兵刃,劍柄順手在他後腦一敲,人便軟軟地倒下了。
另一名暗衛見此,竟當機立斷,吹響了項上的骨哨,微不可察的獨特旋律,瞬間在相府上空飄蕩開來,各處的暗衛快速彙聚到此處,瞬間將徐尋真團團圍住。
十幾名暗衛,各個氣息綿長,手中長劍出鞘,吞吐著寒光,他們自四麵八方包圍上來,連帶此間月色都黯淡了些。
徐尋真挽了個劍花,率先出手,‘宿鳳劍訣’早已爛熟於心,招招劍式如波濤一般連綿不絕,她將內力催生到極致,身形如電光,手中長劍如靈蛇一般,招式淩厲,隻攻不守,劍光吞吐間,快速地收割著此間的生命。
儘管暗衛們人多勢眾,但在麵對強勁的對手時,仍是如蚍蜉撼樹,節節敗退。劍光血影交織,很快,此處便隻剩下徐尋真一個人還站著,她手持著長劍,周圍都是倒下的屍體,劍尖斜指向地麵,滴滴血珠滾落,便是一幅淒豔的畫卷。
“閣下是何方神聖?竟夜闖相府,不怕有來無回麼?”突然,一道隱含著戲謔之意的平淡的聲音自後方傳來。
徐尋真橫劍一劃,劍上血跡便如離線的箭矢一般射向來人。
“閣下何必動怒?此乃相府,老夫並無惡意,隻是見閣下武功不凡,有意送你一份前程。”來人隻微微側身,便避過了血箭,嘴角噙著一抹輕鬆的笑意,淡定自若地立在牆頭,他背對著月光,麵容隱在暗中,模糊不清,開口竟是招攬之語。
徐尋真轉身,這一招落空,本在她意料之中。她眯著眼上下打量這看不清麵目的神秘人,身形倒是對得上,但還是得確認一番。
“閣下又是何人?藏頭露尾之輩,誰敢信你!”徐尋真刻意壓低了聲音,乍聽之下,便是少年的清越之聲。
“哈哈哈!果然是年少氣盛,老夫當年行走江湖之時,若有少俠此番氣度,想來能有另一番機遇。”徐尋真言語不敬,來人竟不生氣,反而出言恭維。
徐尋真眼中閃過怪異的神色,竟當真將他當成了初出江湖的毛頭小子不成?以為她那麼好騙麼?
“哼!老頭子最會騙人了!”這句話卻是徐尋真的肺腑之言,畢竟她年少無知的時候,確實曾被一個怪老頭騙得團團轉,如今想來,心中仍是憤憤不平。
“哈哈!老夫可不是老頭,不會騙你。”來人似乎脾氣極好,徐尋真幾番冒犯之語,他都毫不在意,反而真像個包容的長輩,如她所願,自牆頭躍下,站到了徐尋真麵前。
對麵的麵容逐漸清晰,眼前似乎又浮現出徐無晦自空中跌落的一幕,那一掌卑鄙的‘催心掌’,斷送了徐無晦的生命,將清雅如花的徐梔變成了麻木的劊子手,也葬送了徐尋真本該無憂無慮的一生。
果然是你!薛如鬆!
徐尋真瞳孔一縮,掌心瞬間收緊,她不動聲色地換了個攻守兼備的姿勢,渾身緊繃,語氣誠懇地問道:“請問,閣下可是薛如鬆嗎?”
腳下閒適的步伐突兀地一頓,薛植抬眼,看著麵前隻有他肩膀高的人影,目光微凝,一抹血色極快的掠過。他停了下來,負在身後的右手,卻有邪異的掌力積蓄。
“少俠說笑了,老夫薛植,不知少俠口中的人是誰,又與相府何乾。”
“閣下,可是‘催心掌’薛如鬆嗎?”徐尋真眼神中已然帶上幾分不耐。
薛植沉默了幾息,眼中已經泛起了冰冷的殺意,右手之中,一團灰霧已然成型,雄渾的掌力蓄勢待發。
“老夫說了,不是,若少俠再繼續糾纏,老夫可要不客氣了!”他言辭冷厲,渾身氣勢如山,攜著一股無形的狂風,向麵前的人影撲去。
“你當真,不是在徐氏殺人奪寶的薛如鬆嗎?”徐尋真一字一句地沉聲問道,語氣隱含殺意凜然。
還不如淨悔呢,至少他承認得痛快。
內力在體內激蕩,將那股無形的壓力化解,徐尋真眼中帶著鄙夷,將長劍丟掉,取下了赤煉刀。隨著黑布剝落,赤色長刀逐漸顯露,刀上煞氣翻滾,碧莘隨之現身,目光凶狠地盯著薛如鬆,殺氣畢現。
薛植在看見那一抹刀光的時候,心中便覺異樣,刀身完全顯露之時,更是勃然色變,右手中雄渾的掌力噴湧而出,灰霧散發著不詳的氣息,快速地向徐尋真逼近。
徐尋真麵色肅然,手腕一翻,赤煉刀斜斬而下,一道紅色刀罡撲進灰霧之中,以摧枯拉朽之勢將其撕成兩半,但下一刻,隻見一抹雪亮的劍尖突然自黑霧中顯現,眨眼間已逼近徐尋真眼前。
方才一掌隻是虛晃一槍,這一劍才是真正的殺招。仿佛凝著冰雪一般,劍尖上寒氣森森,透著冰冷的殺意。
徐尋真身形急退,瞬間閃出十丈之地,落地之時,腳下用力一蹬,不退反進,赤煉刀淩空一斬,又是一道紅色刀罡急射而去,在薛如鬆閃避之際,速度極快的徐尋真已經攜著刀光逼到他身前。赤煉刀斜撩而上,鋒利的刀尖切下了薛如鬆的一片衣角。
薛如鬆同樣反應極快,他以退為進,身形爆退的同時,手中長劍同時斜斬向徐尋真的脖頸。徐尋真雙手展開,迅速壓低身形,赤煉刀在空中劃出一到圓潤的弧線,利劍險險地擦過鼻尖。
兩人各出一招,終究是徐尋真技高一籌。此時,又回到了最初的情形,徐尋真站在了原地,而薛如鬆也回到了院牆之上。
“果然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少年人,老夫奉勸你一句,這把刀可不是你該拿的東西。”薛如鬆眼神凝重,麵上卻依然一副高人姿態。
“不該我拿,難道要給你嗎?憑你也配?”徐尋真語帶嘲諷,手中赤煉刀直指薛如鬆,刀尖掛著一片碎布,正是自薛如鬆身上取得的衣角。
“好膽!”薛如鬆麵色鐵青,冷冷地看著徐尋真,“方才若不是老夫手下留情,你此刻已經死了,竟還敢出言不遜!”
“你好囉嗦!”徐尋真不耐煩跟他掰扯,手下留情也好,色厲內荏也罷,能勝過她手中的刀再說。
‘飛鳥還巢’,既有鳥兒飛翔時優美的姿態,同時兼具速度,由徐尋真使來,已極具翩若驚鴻、婉若遊龍之姿,饒是欲殺她而後快的薛如鬆,也對這身法有些驚豔。但美麗的東西往往蘊藏著危機,經過方才一戰,薛如鬆不敢大意,眼見淒豔的刀光逼近,他果斷地爆退,身形在地麵和屋頂之間飛速地變幻,兩人你追我趕,在相府中穿梭。
徐尋真運足內力之下,身形便快如閃電,終於在一座湖心亭上攔住了薛如鬆。她擋在薛如鬆前方,抬手便是一招‘寒光照影’,這是‘無妄九訣’的第一式,以柔克剛,舉重若輕,磅礴的刀勢毫不留情地迫近薛如鬆,兩人的兵刃在空中相撞,發出“叮!”地一聲。
徐尋真刀勢不減,薛如鬆隻感覺到一股澎湃之力朝他傾軋,他毫無還手之力,內力被反壓回來,攜著雄渾的力量將他擊飛,重重地跌落下來。
“唔——!”鮮血自嘴角溢出,薛如鬆捂著胸口,手拄著劍,單膝跪地,隻覺胸中激蕩,隱隱作痛。
徐尋真乘勝追擊,刀意如水,似緩似急,將薛如鬆困在原地,完全壓著他打。薛如鬆根本來不及出掌,便已經狼狽不堪。
“嗖——!”突如其來的冷箭直射向徐尋真的眉心,逼得她不得不放開薛如鬆,便是這閃身的一瞬,薛如鬆已經逃開了,數十名弓箭手將他護住了。
薛如鬆的援軍到了。
“放箭!”隨著一聲令下,箭矢齊發,徐尋真手中長刀翻飛,刀光四溢,碧莘浮在上空,十指齊飛,四散的煞氣在她手中如同乖順的小綿羊,任她捏圓搓扁,漸漸形成一張密不透風的網,將徐尋真周身牢牢護住。
薛如鬆逃出生天,見蔣丞相親身而至,他麵色一凜,急忙上前拜見。
“薛師,為何不第一時間便將他拿下?倒省了這一番折騰。”蔣丞相對他一身狼狽視而不見,語氣淡淡的,似有不滿。
“相爺容稟,此人武功不弱於我,我本想替相爺收入麾下,屆時有他守在益州,相爺才可安枕無憂,沒想到……”薛如鬆有些自嘲的笑笑,仿佛是在為自己想捉大雁卻被雁啄而感到羞愧。
“薛師有心了。但再好用的刀,若是不聽話了,便應該毀掉,不能給自己留有後患啊!”蔣丞相麵色不變,但語氣已經緩和下來,語重心長地說道。
蔣丞相話中分明暗含警告之意,令薛如鬆麵皮一抖,卻不敢有異議,“相爺說得是,此人卻不可留。”
場中,弓箭手已經連射了三輪,都被徐尋真擋下,她周身的煞氣也沒有半點消散的跡象。薛如鬆麵色微變,他腳步後撤,已經做好相爺一旦失敗他便棄戰而逃的準備了。
蔣丞相倒是沉得住氣,但眼看著五輪箭陣之下,竟未能傷敵分毫,他麵色凝重,眼中漸漸帶上了驚駭之色。
這是人類能有的戰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