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賣點心(1 / 1)

上巳節

祈安縣眾人要道河邊祓除畔浴,宴飲踏青。

隻不過今年上遊河水解凍,引發洪澇,讓許多人的日子難過了的不少,大家想都趁著節日,洗去黴運祈禱平安順遂。

鬱言蹊把這個提議說出後,得到了孫氏父女的一致認可。

她帶著孫樂做後世聲名大噪的鮮花餅。

將白糖、花瓣、糯米粉調成餡料,準備油和麵粉攪和,揉成光滑的小麵團,等待發酵,然後在反複用擀麵杖,將麵團不斷地地揉卷數次。

再將餡料塞入其中,輕輕壓好,便放燒熱的爐子上烘烤而成。

之後還做桃花酥,將鮮花和茶凍結合,在井水了凍上一整晚,幾人忙到了深夜,她累的手都快抬不起,心中暗道,要是賺到了銀子,一定立馬新請幾個廚子,自己做也太累了。

上巳節這邊,一大早就有人開始拖家帶口的往城門外走去,街上大小的店鋪的也都關了門,鬱言蹊還好早有準備,讓孫掌櫃早早就定下馬車,幾人將昨日烤好的糕點搬上馬車。

今日陽光正好,曬在身上寒意漸消,年輕的男女穿上春衫,呼朋伴友,靦腆的女子喜歡用扇子遮掩半張臉,但依舊藏不住眉梢的春意。

鬱言蹊想起來,這種大型的聚會,也是年輕男女的相親宴。

她嘴角微微揚起笑意,真是亙古不變的道理,眉眼的思緒似乎也被這節日帶來的喜慶之意給衝淡不少。

“咦,東家你瞧,對麵的山上居然有人在開荒地。”

馬車緩緩而行,鬱言蹊順著孫樂指的方向看過去,對麵的山腰上,站著老女老少,正在低頭平整土地,對官道上來往熱鬨的人群絲毫不關注,唯一的共性便是他們身上衣裳都看起來非常的臟,有些小孩連衣裳都沒有,在地裡跑來跑去,或是好奇地張望她們。

孫掌櫃眯著自己老眼昏花的眼睛瞧了瞧,插了一嘴道:“看起來像是逃荒之人,不是說咱們縣太爺把他們都趕在城門外,不準進城嗎?怎麼會在此地開荒。”

鬱言蹊試著猜測道:“應該是這群逃荒的人太多了,全部進城裡,城中裡肯定會生亂,現在春日,留在此地開墾,馬上就能吃上幾口,免去了餓死,還能得到新的土地,也算徹底紮根下來。”

孫樂道:“這麼多來咱們的這縣太爺倒是有幾分本事,想當初,城裡好多人都在罵他,但縣衙也從未抓過人,沒想到咱們縣太爺也不止有美貌嘛!”

美貌?說起這個她可是一點都不困了。

“縣太爺長得好看?”

孫樂點了點頭道:“大家都這樣說,聽說他來上任的時候,城中好幾個的貴族家的小姐揚言想要嫁給他,隻不過他性格刁鑽,經常讓貴族小姐們下不了台,氣哭人家,漸漸也沒人願意說起他。”

這倒是引起她的好奇,到底有多好看,有沒有.......

“好像姓什麼裴,那天的林府宴請他過來,似乎也是想要替自家的女兒相看,不知東家你看見沒。”

不會是那位吧!她揉揉下巴,心思歇下。

“到了!”

終於他們在一處半大的山腳下停下馬,半山腰上寺廟的香火嫋嫋升起,站在遠處都能看得分明。

山腳不遠處就是他們的此行地,半月灘,美名其曰,像是半月形狀的灘塗,長年受到河水積留下的泥沙和石頭而形成,上麵長滿的漫漫青草和花卉,似乎有整個球場大小,河流緩緩流動,竟然還有好幾艘船,裹著各種彩色布條,其中最大的一艘畫舫緩緩而來,纖夫們肩膀上腕粗的纖繩,緊緊勒進肉裡,嘴裡喊著口號,吸引眾人目光。

孫樂吐槽道:“這陳家真是深怕彆人不知道他有錢!”

“陳家,就是要納我的那個陳家。”

孫樂這才察覺自己有些失言,臉漲的通紅,目光閃爍,不敢看向東家。

鬱言蹊輕輕一笑:“你怕什麼,我可是當著他們的麵都能接自家的短,還怕陳家當初要納我之事!”

孫樂這次放下心,接著吐槽道,陳家的各種炫富行徑,聽得鬱言蹊都有些瞠目結舌。

很快她就目睹孫樂眼裡的炫富行徑,船靠岸之後,先下來的是一眾婢女、小廝。

他們直接上人驅趕,占據了視野最好的一處亭子,將其擦洗好之後,將一人高的絲綢扯出來,在四周插|上杆子,繞了好幾圈,徹底隔絕被人窺探的視線。

接著將各種金銀器搬出,一一送進亭子,動作嫻熟安靜。

而鬱言蹊這邊也是忙個不停,他們將桌子一一擺放好,就點心和食材取出。

掐不準到底能賣多少,她隻做了賣上午的量。

點心是後世聲名大噪的鮮花餅和紅豆桃花酥、茉莉花茶凍、玫瑰花茶的蜜水,和鮮花蛋卷,一共四桶,剛擺好,便有人湊上來問價,沒過一會兒她支起的小攤錢便開始人潮湧動。

裴清據和侍衛一起下船,侍衛遠遠地注意到他,驚訝道:“大人,居然是鬱小娘子。”

天氣爽朗,清風輕撫,他似乎都能看見女子嘴角邊輕揚的發絲。

侍衛繼續道:“這為鬱小娘子居然都跑到了此處來賣東西。”

在裴清據的記憶中,往日女子若是被人拋棄,大多是哭哭啼啼,自怨自艾,亦或者是求神拜佛,妄想情郎回心轉意。

而她!他想起那日在馬車上,她眼裡的輕蔑與不在意,她是真的覺得那個男人來退婚是一件好事,甚至還想報複回去。

陳蕭之連忙迎了出來,順著他微微停頓的方向看過去,笑道:“居然是她!”

裴清據神色冷淡,對方卻起了話頭接著道:“這鬱家小娘子一點都不可小看,她叔父想要將她抵賭債給我,可這小娘子卻是個潑辣性格,反將她叔父一軍,自己一個人經營著鋪子,如今看來也是有聲有色,要不是她不肯做妾,我納了她也無妨,何苦來這兒受苦。”

身旁的侍衛反駁道:“此女能夠靠一己之力在狼視虎圍中掙得一席,應當是欽佩,怎可這般因她是女子便輕視於她?”

陳蕭之頓時思索過來,瞧著裴清冷漠的神色,連連道歉,討巧道:“大人說的是,瞧我這張嘴,沒個正經話,該打該打!”

裴清據徑直下了船,來到了早已準備好的祭壇下。

說著他便招來手下道:“去,取些銀子來,把遠處那位的吃食全部買過來給家中的郎君、娘子們嘗嘗。”

瞧著裴清據遠去的背影,陳蕭之眼裡的陰鬱一閃而逝,要不是為了搭上京城這條線,這種清高又陰晴不定的性格他才懶得搭理,眼見有人瞧了過來,他隨即恢複原來的模樣,笑意盈盈迎上去。

“誒,你怎麼推人呐!”

“走開,走開,這裡的吃食的我們陳家全部買了,都彆排隊了”

陳家的豪奴過來,直接推聳周圍的等待買點心的客人,孫掌櫃原本是維持的隊伍,卻瞧見幾人囂張地走過來,退開原本在排隊的人群,他上前阻止,卻被推倒在地。

有人想要上前理論,在聽見對方自報家門後,灰溜溜走開。

後麵的熱鬨引起的鬱言蹊的注意,直接她解下圍裙,走了過去。

卻將見女子怒喝一聲:“你們算是個什麼東西,難道整個祈安都姓陳了嗎?”

鬱言蹊扶起孫掌櫃,瞧了一眼出聲行俠仗義的女子,身材高挑,帶著幕簾,原本排在隊伍中,如今被眾人擠到差點沒站穩。

來人似乎沒有認出她,但瞧見對方衣著不凡、頭戴帷帽,周圍拱繞著侍從、婢女,尤其是那侍從,孔武有力的模樣,像是練家子的,怪不得女子絲毫不懼。

豪奴輕慢道:“原來是位貴女,奴眼拙,還真是對不住。”

對方表麵說著歉意,卻微微頷首,指揮著其他人,丟出銀子,隻道:“全包了,給我們端到船上去。”

小娘子被對方無禮的行徑差點氣得仰倒,鬱言蹊用手掂了掂,微微笑道:“陳家出手就是不一般,財大氣粗。”

她語氣頓了頓接著道:“隻不過我鬱氏做這小本生意,但從來都是先來後道,這些客人比你們先來,等我賣給他們,若是還有剩下接著賣給你們。”

男子臉上的得意凝固,其他人察覺氣氛不對,一哄而散,林小娘子趁機道:“我都買下,母親給母親做禮佛的貢品,這下該你慘了,東西沒有了。”

兩人的一唱一和,氣得男子眼神如鬣狗般帶著怨毒的氣息,手指緊捏作響,鬱言蹊卻不懼道:“我相信你們家主定然不會容忍你們打著陳家的旗號在這裡的欺男霸女。”

“你認識我們家主?”

鬱言蹊笑眯眯瞧著他,沉默不語

豪奴暗自忖度後,微微抬手,帶著幾個嘍囉頭也不回地離開。

林小娘子這才摘下幕簾,轉頭看向鬱言蹊道:“你還算是有幾分骨氣,怪不得父親對你們鬱家總是另眼相看。”

這樣鬨劇結束,鬱言蹊的生意也做不下去,好歹已經賣得差不多,結果剩下的都被林小娘子包圓了,原來她真的事來買吃食。

孫樂扶著孫掌櫃的上馬車去歇息,順道檢查一下有沒有受傷。

她則是在收尾,卻突然瞧見一隻黑黢黢,幼小的手,從桌子底下伸上來,在已經空掉的點心盒子裡摸索著什麼。

似乎摸到了半塊殘渣,嗖的一下縮了回去。

鬱言蹊一愣,緩緩低下身子,在桌下看到了一個半大瘦骨嶙峋的小孩,同樣是衣衫襤褸,卻麵容乾淨,頭發雖然有許久未洗的油膩,卻梳的很整齊。

小孩瘦弱至極,狼吞虎咽地吞下那半塊的殘餅。

這些是賣相不太好的點心,她原本是留著自己吃的。

“小孩!給你。”

鬱言蹊把剩下的殘餅一並裝好,遞給的對方。

哪知對方聽到她的聲音,像一隻被炸毛的貓一般,全身都緊繃地快要跳起來。

眼見小孩馬上就要跑,鬱言蹊立馬直接塞到對方衣兜裡,小孩頭也不回地跑了。

就在幾人正準備回城的路上,突然悶重的鼓聲被吹響。

“是祭祀開始了,希望今年順遂平安。”

一個人高的青銅鼎裡緩緩燃起火焰接著是號角聲、巫師門帶著巨大的麵具,圍著大鼎,又蹦又跳,一種莫名詭異的氣氛。

竹籠裡裝著祭品被抬出來,擺放在地上,三牲六畜拜擺放一地,看起來起碼有上百頭,眾人心中不由一歎:真是財大氣粗。

主祭司在神靈麵前宰殺幾頭畜生後,血濺了一地,接著他口中念念有詞,從鼎力掏出一枚滾燙的碳火,灼在龜殼上,龜殼漸漸出現裂紋。

巫師將頌詞念出,才緩緩起身道:“是個好兆頭!”

眾人一片歡呼,隻見裝好的祭品一個接一個被人抬起,扔進河水中,明明大家日子都不好過,見到此情此景,卻一點都不心疼,臉上儘是對好兆頭的喜悅。

鬱言蹊隻是簡單看了一眼,卻一眼就在人群中瞧見那人,還是冷若冰霜的模樣,不,比上一次看起來還要凍人,連眉頭都皺緊了。

經過上巳節的宣傳,酒樓的花膳漸漸開始揚名,因為獨樹一幟的新奇菜肴,願意嘗鮮的人一多,酒樓的客人甚至比以前還多,收入最高的時候竟然都有一百兩。

三個人漸漸忙不過來了,看著已經還了差不多一千二百兩的任務,她琢磨著要不要再請一個小二。

半個月轉瞬即逝,鬱宅早就抵了出去,這些時日以來,她一直都是住在酒樓,和孫氏父女的湊合著住。

這一日照常的經營著酒樓的她,聽見外麵劈裡啪啦的鞭炮聲響。

接著是熱鬨喧囂的人聲、敲鑼打鼓。

她沉浸在算賬的腦袋微微抬起,是隔壁開店了嗎?算算時間也應該是了,也不知道這個新鄰居是賣什麼的?

旋即,就見孫樂從外麵衝了進來,也是最愛看熱鬨的必然有她。

“東....東家,外...外麵....”

她點了點頭,押了一口茶水道:“我知道,外麵開新店了。”

“是二老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