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的酒樓門口可以說是車馬盈門,絡繹不絕。
技藝精湛的雜耍吸引著街上所有人的目光,賞錢和點心,被人從樓上不斷扔下來,掀起了陣陣聲浪。
當初被她氣得甩手走掉的堂叔父,穿著一身石青鬆齡芝繡的錦緞,站在酒樓門口,笑意盈盈應對著往來的客人,很快仆人在他耳邊低語著什麼,他這才打量來人。
鬱言蹊挼裙帶緩步塌上台階,緩緩而來。
“我道是誰在這裡開了一家酒樓,沒想到居然是叔父您,侄女特彆拜會。隻不過”她語氣微微一頓,繼續道:“叔父您,就這樣直剌剌地用鬱氏酒樓這四個字,似乎不大好吧!到時候客人怎麼能分得清我們兩家酒樓的不同呢?”
鬱和明的酒樓就開在她的旁邊,也叫做鬱氏酒樓,兩家酒樓一大一小,一個雕梁畫棟一個樸素簡單,食客是非常簡單視覺動物,陌生的客人不用想也知道該選哪家。
尤其是在她漸漸積累熟客時候,她不信鬱和明沒有想到這一點。
似乎是在那一天徹底撕破嘴臉後,鬱和明就再沒有擺出那副和善的嘴臉,愈發無恥的模樣刷低下線:“怎麼就分不清了?若是你的店倒閉了,那也是你經營不善,關我取名字什麼事,彆忘了你你我都姓鬱,你能用,我自然也能用。”
鬱言蹊眉毛一跳。
“你可知上一次的林家老爺家宴上,原是費了好大功夫,才將你兄長的塞進去,就盼得林家小姐能夠看得上修兒,哪知你竟然心思歹毒這般跳出來攪局,給修兒嚼舌根,讓他跑回來找我鬨事。”
等等,鬱言蹊努力回憶起,她記得明明就是林家小姐看上的明明就是那位裴大人,關鬱修什麼事?
“說了一堆亂七八糟的話語,讓我給綁回書院去,我也沒想到蹊姐兒你的嘴皮子愈發好,竟然也開始搬弄是非,我原是不想也不願意用這名字,就怕有人說我故意苛責侄女,但隨即又想到,我本就姓鬱,為何用不得鬱氏兩字,且聽聞這酒樓在你的手中是有幾分起色,沒想到當初我竟小瞧你了。”
他譏笑一聲道:“早知道蹊姐兒有幾分食膳手藝傍身,堂兄當初何必嚇得去跳河了。”
鬱言蹊嘴角的笑意凝固,當人麵譏諷的其親生父母,從古至今,都是極大的侮辱。
“人人皆說你爹情深,才會為你的母親殉死,我瞧,不見得。”
他搖搖頭,仔細瞧她,越瞧她越覺得有幾分陌生,怎就被她當初一股子唯唯諾諾的樣子給騙了,結果是頭養不熟的白眼狼。
“你爹是覺得欠債欠多了還不上,怕得去跳河,還留下一身清名,你也知道,你爹不是那塊經營的料子,借給他再多的錢,那就是個無底洞,誰敢借給他。結果你也見到了,多虧我在外行走,壓下這個醜事,恐怕你爹就要身敗名裂,被眾人恥笑才是。”
卻見她唇瓣輕抿,一側微微上揚。
鬱和明臉色不善道:“你笑什麼?”
“到底是誰該身敗名裂?叔父你在祈安經營這麼久,堂兄還有功名傍身,按理說你也算是有些許家底,怎麼這些個的書香門第就瞧不上您,也瞧不上堂兄,不就是因為他們都知道堂叔您是怎麼發家的嗎?有我們作前車之鑒,他們也怕呐.”
“你...你......”
他極怒反笑道:“蹊姐兒,嘴皮子再利索,能還完債才是本事兒,如是因為我取名便經營不下去,你的本事也是不過如此。堂叔今日,便給你好好上一課經商之道。”
她認真道:“砸錢就能搶走客人?叔父太小看我了吧!不過半年,我定能讓堂叔後悔用這個名字!”
“年輕人有點傲氣是不錯,但看不清楚自己就會栽大跟頭的。”
鬱和明拍了拍她的肩膀,隨即讓人將鬱言蹊送走,似乎是眼不見心不煩。
回到酒樓的鬱言蹊依舊是往日模樣,不是在鑽研菜式,就是在算賬單,一切都和往常一般。
倒是孫氏父女,眼睜睜看著隔壁鬱氏打出五折的優惠,彆說是他們這座酒樓的客人,似乎是這條街的酒樓或多或少都受到了不少影響。
好幾天過去了,鬱言蹊盯著少了一倍的收入,笑眯眯提議道:“要不找人打他一頓,不然一天天這樣惡心我也太煩人了。”
孫樂驚恐萬分,這......這也行嗎?或許可以!
盯著還在外麵收拾雜務的父親,好在,對方似乎並沒有聽見。
她試探詢問道:“真是要打嗎?”
隻見鬱言蹊食指抵在唇上,低聲道:“噓!”
鬱言蹊發誓,她想打鬱和明一頓,確實是一時興起,還沒有具體實行。
今日城南郊外趕集,她帶著孫掌櫃出來收攏花材,這些日子,來吃飯的客戶一時分不清楚兩家酒樓的,導致她的客人無意中被鬱和明截留了不少。
但兩家的本就經營的吃食不一樣,在鬱言蹊放出花膳的招幌後,客流漸漸回升,她倒是一直想看鬱和明這般不間斷的價格戰能打到幾時。
“東家,等等後麵有人跟著咱們。”
兩人走在街上,老練的孫掌櫃卻突然察覺身後有人一直跟著他們,他試探幾次,發現居然是鬱和明。
似乎在跟著他們買食材,聞言,她冷笑一聲,這確實是鬱和明的做得出來的事情。
頃刻間,她便想出對策,很快兩人就在人潮洶湧的集市岔路口分撒開來,鬱和明當機立斷,吆喝仆從跟著孫掌櫃,而他去找鬱言蹊。
這些日子他靠著以極低的價格賣著上好的大魚大肉,表麵上看招攬了不少客人,可實際上,他每天都在虧本。
彆看他酒樓外門庭若市,但其中的苦隻有鬱和明咬牙吞了下去,這來吃飯的都是些個衝著折扣的窮鬼,若是一日他恢複原價,這些個窮鬼的肯定是不會再來了。
他挖走的那些個廚子也是個沒用的東西,隻是會做一些常見的吃食,這有什麼用,要是他也有那小白眼狼的手藝,還花大價錢捧著這些廚子?
也不知道小白眼狼不聲不吭地在哪裡學了一手花膳,原本就快要倒閉的酒樓,竟然被她給盤活了。
鬱和明時常關注著鬱言蹊的進貨渠道,以前的供菜商販,因為堂兄的緣故,也沒有給鬱言蹊繼續送貨了,她隻能自己時不時地去采購一些。
鬱和明好不容易逮著她出門采買,自然想要知道,她買些什麼。
鬱言蹊在街上左右晃蕩,就是不怎麼買東西,鬱和明都有些懷疑對方覺察後是不是故意耍自己,畢竟對方是做過這樣的混蛋事。
鬱言蹊突然攔一個,提著竹籃子,正在賣白碧桃的女子,兩人低聲說著話,卻見她買了三隻白碧桃花,給了不少銅板,少女的清秀的臉上,漾出了幾分光彩,不斷點頭應答著她。
待到鬱言蹊走後,他上前質問道:“那個小娘子給你說了什麼?”
賣花少女有些驚慌,對方衣著富貴,看起來是個貴人,果然那個女子說的沒錯。
少女把腹稿心中默念好幾次,才道:“那位小娘子說,給了定金,讓我把籃子裡一半白碧桃花都送到東門街尾的鬱氏酒樓去結賬。”
鬱和明難掩雀躍,道:“知道了,你把花留下,我都買了。”
"可是..可是..."賣花少女看起來有些認死理。
鬱和明循循善誘道:“你要想一想,我買就是買下你整個籃子,等著你送貨回來,這裡的買貨的人都散了,你難道不想早點回家。”
少女臉上幾經掙紮,最後還是敵不過銀子的魅力,將一籃子的白碧桃都給了對方。
鬱和明非常滿意,似乎破解鬱言蹊的食譜指日可待。
鬱言蹊在集市上逛得不亦樂乎,她買的花材大多都是觀賞型的而非的吃的,整整要采買的東西早就定下了人家,這一次出來不過是看看有些有新花材,鬱和明在後麵付賬也付的不亦樂乎。
許久,她發現身後沒有了鬱和明的身影,起初擔心對方給她下套,她還小心觀察了好幾次,發現鬱和明的身影確實不知道什麼時候消失了。
此處集市在城南郊外,來賣東西的三教九流,什麼人都有,此地房屋大多都是自建稻草房子和泥房,巷子也縱橫交錯。
巷子生出傳來一陣陣悶哼聲和求饒聲,她順著聲音走進去,看到了被套了麻袋打到在地的鬱和明。
牆角便堆積的乾柴掩住她的身影,不遠處三五個麵容普通的男子一邊罵罵咧咧,一邊對著鬱和明拳打腳踢,甚至還有趁亂的拿走他身上玉佩、荷包。
像是劫財,但更像是打著劫財名義的尋仇。
看來這鬱和明人品確實不咋樣,這不尋仇的都找上門來了嗎?
她聽著的鬱和明的一聲一聲哀嚎和求饒,真是難得一見。
“哎...啊...求求好漢饒命呐!”
“說說,你最近都做了些什麼事?”
鬱和明確實不知道自己最近得罪了誰,但他稍稍一頓換來的是愈發猛烈的擊打。
“是..隔壁賣魚的?我造謠說他的魚不新鮮,吃拉肚子,還是魏氏那群書生是窮鬼。”
“還有呢?”
“還有讓人搶了那小白眼狼的菜....”
躲著聽牆角的鬱言蹊微微挑眉,原來如此。
終於等到對方打夠閃人後,鬱言蹊才緩緩上前,她沒有馬上脫下對方腦袋上的麻袋,而是先戳了戳對方身子,換來了對方連哭帶嚎的求饒。
機會難得,要不要趁亂跟著揍他一頓,反正也不是她背鍋。
鬱言蹊捏著自己指骨嘎吱嘎吱作響,鬱和明卻以為這一次短暫的歇息後,即將迎來更猛烈的暴風雨。
對生命的渴求,使得他奮力從地上爬起來,就要跑,卻忘記自己的頭上還罩著麻袋,狠狠地被石頭絆倒在地,徹底摔暈過去了。
鬱言蹊踢了踢他,確定暈過去後,她扯開對方的麻袋,她發誓,就算是鬱和明他爹來了,都不一定能夠認得出他來。
樂個不停,可惜沒有手機,不然一定讓他知道什麼叫做社死,欣賞完後,準備離開,卻見巷口不知何時站著兩人。
鬱言蹊扶額哀歎:“完了,不會要背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