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坐著租來的馬車,往家裡趕。
這是一條官道,來往的馬車眾多。
哪知馬車一個急停,眾人擠作一團,她掀開布簾,卻見外麵站著鬱修。
鬱言蹊眯著眼瞧著對方是一個青年男子,而她這邊是老弱病,應該能打得成平手。
鬱修下巴抬得高高的,似乎這樣就能極力展現他對她的鄙薄之意,隻不過,兩人的位置一高一低,鬱言蹊坐在車裡,而鬱修站在地上,鄙薄之情著實有限。
倒是孫掌櫃算是看著鬱修長大,關心問道:“修少爺這是怎麼了,脖子不舒服。”
鬱言蹊不客氣道:“守在這裡做什麼,想讓我們送你回家,抱歉,車裡坐滿了,沒有你的位置”
孫樂極力繃住笑意,麵色扭曲。
鬱修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裡,認為他們故意惡心自己,氣性越發的大:“你在胡言亂語些什麼。”
“哦,那是因為在林老爺麵前失了麵子,想要攔住我打一頓。”
“鬱言蹊,你以為我和你一樣是陰險小人嗎?不過是靠著故弄玄虛糊弄了人罷了,我來這裡隻是想警告你,你爹娘死了,是我父親在外奔走多時,替你們忙活,結果還這般被你汙蔑吃絕戶,像你這種狼心狗肺之人,應當被逐出鬱氏,被人揭穿不過是遲早的事,今日算我倒黴。”
孫掌櫃並未了解宴席上的紛爭,瞧著兩人勢如水火爭論,還有一些懵。
她的臉色漸漸冷下來,語氣卻愈發平和道:“哦,狼心狗肺、不識好歹,鬱修你這般急著找我理論,可見鬱和明給你說了不少我的壞話吧!”
“大膽,你父親難道沒有教導你禮義廉恥,就這樣稱呼長輩?”
“禮義廉恥,倒是我想問你,你們家以前不過是在鄉裡刨食的農戶,是誰將你爹帶在身邊給了活計,是我的祖母,趙金燕!祖母死後,我爹將你爹視作親兄弟,可你爹做了什麼,做假賬,吃漂沒,欺男霸女,擾得鬱府上下不得安寧,這才被趕走,卻記恨上我們。在我爹急需銀子周轉時,故意低價買走我們家的鋪子,彆急著的反駁,難道你想說這一切都是你爹爹自食其力,掙出來的,你捫心自問,他怎麼能供的起你在書院的花費?能供得起你在這些權貴少爺們麵前談笑風生?他在鬱家不過是個采買管事。”
“你胡說,我爹不是這樣的人。”
鬱言蹊一口氣接著說:“胡說?甚至欺我是孤女,想要奪走我的家宅,把我嫁給那位克死七個小妾的陳老爺,抵掉他賭場欠下的銀子,這些是稍稍打聽就能知道,不知是你鬱少爺那麼高貴無比,還是根本就不屑去打聽呢!既不屑去打聽,卻能當眾刁難於我,你和他又有什麼區彆呢!”
她站在馬車上,居高臨下底瞧著麵前的男子,他眼眶漸紅,眼底的恨意死死地盯著她。
怎麼看,都像是她這個惡毒千金在刁難主角。
鬱言蹊暗道:難道要哭了?
“幾十年前,祖母在被鬱家吃絕戶的時候,便另立門戶,自成一脈,我們都姓鬱,卻實實在在是兩家人,請你回去轉告的堂叔,若是他膽敢再打我酒樓的注意,那麼我們隻能的官府再見了。”
說完此話,鬱言蹊整個人似乎被暖流包裹一般,漸漸散去,她知道這是原身帶著的那份不甘和絕望到釋然。
從對方的嘴裡,鬱修似乎聽到一個與他平日裡認識的人相去甚遠形象。
在他眼裡,父親總是一副樂嗬嗬模樣,友善待人,堂兄家中有什麼事,都是積極去幫忙。
一度還曾埋怨過父親總是重視堂兄家中更甚於自家,待鬱言蹊像是親女,他反倒是外人,厭惡自己在鬱宅像是個家養仆人,他就不愛去那處,讀書在外,更是疏遠無比。
這一次聽見父親抱怨鬱家之事,小時候的惱恨上頭。
不由地想到,自家亦是城中有名有姓的人家,自己也是年少成名,功名傍身,明年就能參加春闈,順利走下去,他很快就能授官。
鬱氏不過是落魄商戶,與他便是雲與泥之彆,怎麼還敢這般瞧不上他們家,驅使他們如同奴仆一般。
何況他得到的消息明明就是鬱言蹊膽大欺瞞,才想要讓她難堪,又或者是將她徹底踩下去。
可一切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樣。
鬱言蹊以為他會哭出來,對方的雙手隻是顫抖一會,緊捏成團,孫叔眼看著不對勁,擋在鬱言蹊的麵前,就連孫樂緊挨她。
不遠處一個男子騎著快馬的趕了過來,鬱言蹊這才看清楚對方,居然是宴席上的藍衣少年,對方飛跳下馬,拉著的鬱修說著什麼,就要將他拉走。
順道還過來賠罪到:“鬱姑娘,鬱大哥一時想差,做出如此失禮之事,還妄姑娘見諒。”
鬱言蹊不在意揮了揮手道:“無礙,畢竟是他們家傳之風。”
鬱修又要發怒,男子連忙攔住他,低聲道:“鬱兄,何必咄咄逼人。”
倒引得鬱言蹊多看了他一眼,他低聲在鬱修麵前說了什麼,對方麵色不善,但卻騎上馬離開。
少年對著鬱言蹊麵帶難色,麵帶躊躇。
她低聲問孫樂:“他是誰?”
“是劉家的二郎,一群道貌岸然的鼠輩,老爺當初錯看他們家!”
原來是當初來退婚的那位劉家,在原身的記憶中,劉家原是住在隔壁的鄰居,兩人自幼相識,青梅竹馬,父親死後,便家道中落,搬離了此地,鬱父更是時不時接濟一番。
劉大朗是塊讀書的料,一路高升,聽說中了榜眼留在京城當官了,當然一起送回來的還有他毀婚的書信,隻是這一封信成為原身深受打擊後的最後一根稻草。
孫樂的聲音不大不小,但劉二郎剛好聽見,他變得麵紅耳赤,仍然堅持道:“實在抱歉,兄長不知為何悔婚,我寫了信過去,定然會問清楚,這是我們家對不住你。”
“不必!”
她打斷他的話:“原因你我已是心知肚明,你大哥已是官身,功成名就,商戶女和官家女身份,你大哥早就有抉擇,也讓我看清楚他不過是小人罷了,在我鬱家最為艱難之時落井下石之人,他日,我自會向他討回這份恥辱。”
少年愣愣的看著她,大哥不在家時,年節禮物都是他去送,偶爾也能見到這位即將成為他大嫂的鬱家小姐。
隻不過在他的影像中,對方和那些養在深閨的大家小姐一般模式化,溫婉、沉默、謹言慎行,想來他根本不了解對方,大哥也不了解。
語罷,她帶著孫樂他們離開,似乎是想起什麼,她轉頭提醒道:“記得告訴鬱修,讓他訂三天我們酒樓飯食彆忘了”。
鬱言蹊計劃著這一次要向鬱修坑多少錢,轉身就瞧見孫掌櫃和女兒一臉愕然地看向自己。
她輕拍額頭,暗道不好,過於放飛自我,好像人設掉了。
原身一直是按照大家閨秀的標準養大,彆對懟人,就是大聲和人說上兩句,都是麵紅耳赤。
糟糕,該怎麼補救!
突然,孫樂用力拍起巴掌,孫掌櫃用手擦了擦眼淚道:“我竟不知那二、鬱和明此賊人竟然逼至小姐至此,他對得起老爺當初對他那麼好嗎?”
孫樂則是純粹的崇拜,以前見到的小姐過不是偶爾隨著老爺來店裡查探一番,許多時候,小姐都待在在馬車上。
她知道小姐是嫌棄後廚的畜生臟亂、味道難聞,久而久之,也不大來了。
若是鬱家不倒,她或許也是像父親一般,一輩子都在鬱家做事,父親也總是催促她多和小姐搭上關係,就像父親和老爺一般。
明知小姐嫌棄她,自然也不願意往上湊。
可如今小姐和她想象中的不一樣,無論是主持春日宴,還是趕走前來找事的修少爺,像畫本子的女俠,英姿颯爽。
鬱言蹊提起的心放下了,還好他們對原身接觸的少,了解也少,以為是家中劇變,才會這般性情大變,就這樣蒙混過去。
馬車輕輕晃動,鬱言蹊閉眼沉思,實則在看係統。
隻見任務那一行,不知何時寫著存款三百兩白銀,這麼快係統就知道了。
難道要她全部把錢給還了,她不還。
現在的她窮得叮當響,照她看來,酒樓的外觀就該重新找個木匠做個招牌。
如今外麵的菜價是一天貴過一天,準備食材也要費掉一大筆錢。
......
她已經計劃好這點錢該怎麼花,一點都沒有計劃要給酒樓還債。
畢竟係統也並沒有要求她馬上還錢,她可以等到酒樓經營上了正軌,有了錢,再還債,這個空時被她鑽明白了。
下一秒,係統還債的頁麵上,突然跳出一個提示【債務還清倒計時,一個月】
“靠,這根本不可能!你看看那個破酒樓連個穩定客源都沒有,一個月內我怎麼掙錢還債。”
果然係統是完全察覺她心中所想的一切,一點隱私都沒有。
係統它裝死。
鬱言蹊隻得低頭道:“一個月還清兩千兩銀子,這不是要讓這家在酒樓成為祈安最賺錢的一家嗎?這是廚神在世才能做到的吧!我還錢、還錢還不行嗎?這就把銀子還給大家,你把還清的日子寬限一下。”
幾息後,任務欄的日期變成了兩個月。
她繼續討價還價。
馬車停在鬱氏酒樓,係統也沒有再搭理她,幾人剛下車,鬱言蹊被隔壁叮叮當當的聲音給吸引了。
“旁邊是要新開一家鋪子嗎?”
她瞧見周圍時不時就有人抬著各式各樣的家具走進去。
孫掌櫃也不大了解,隻是略低惆悵道:“以前的這裡也是屬於的鬱氏酒樓的一部分,隻不過老爺後來賣給彆人作畫坊,現如今也在主人家拿來做什麼呢?”
“難道隔壁也要開食肆?”
很快兩人的目光被孫樂吸引住了。
“誒!誒!孫小娘,你快給我放手,放手呐。”
孫樂不知何時擰著守店小二的耳朵,從裡麵走了出來,她手勁大,速度快,對方一時不察,被她擒住,拖了出來。
“快說,你到底是怎麼出賣了東家,前些日菜被搶走一事,就隻有我們三人知道,為何今日那鬱修竟然知道此事,拿來故意刁難東家。”
店小二有些懵,但還是回話道:“是....是我表哥問起,我才說的,我隻給我表哥說過。”
“好端端地,你表哥好端端問這些做什麼?”
......
小二沉默半晌,環視眾人一眼,聲如蚊訥,隻剩嗡嗡聲。
“你唱戲呢!說清楚。”
孫樂一邊說著一邊一巴掌用力拍在對方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