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春盛開的海棠樹下,徐婉卿躺在榻上看閒書,坐在榻邊的王璔也拿著本史書品讀。
三個侍女在一旁給徐婉卿梳理頭發,然後用米汁兒洗發,再用素巾拭發,最後再把她數尺長的秀發放置擺架上晾著,任不時吹來的暖風撫乾它。
王璔忽語氣遺憾地說:“我昨天下午去你家送回禮了,可惜還是沒能見到你的父親、母親,□□家還是說他們在書房作畫。”
徐婉卿笑著放下手中的書,笑容裡有幾分的得意,“我說的不錯吧,你再找借口去多少次都見不到他們,我父親母親整日窩在書房裡,一個寫字、一個研墨,一個作畫、一個押章,從來都是兩耳不聞窗外事,我還想過他們是不是一對鎮紙、硯台、毛筆啥的轉世呢。”
王璔趁機說道:“我倆以後也像這樣天天膩在一起多好。”
徐婉卿不以為然,“才不好呢,做父母做成他們這樣真是夠可憐的,一年到頭他們難得關心我一兩回,書房以外的什麼事都不知道,就算女兒被調包了,他們都不會知道。”
王璔隨意地拉起徐婉卿的手,玩笑說:“那你是真千金還是假千金?”
徐婉卿臉上僵色一閃而過,牽著王璔的手搖了搖,問道:“那我要是假千金,你還喜歡我嗎?”
王璔放下了另一隻手上的書,看著她回應:“你知道的,就算你是隻貓,我也隻喜歡你。”
徐婉卿笑靨如花,拉著王璔的手往回一扯,拽倒了王璔,親了上去。
皇宮東側門,禦史大夫鐘浩正往院內走,趕著向皇帝報奏年後押運至川峽的軍械遭劫等事項,迎麵碰上了近期被提任為寶文學士的顧暄。
兩人恭禮,時已年邁的鐘浩看著年紀輕輕又容貌偉岸的顧暄,便想了到自己那形容萎劣的獨子,感慨道:“守謙如此貌佳,你父親一定是很欣慰,想我那貌劣獨子,真是讓我憂愁。”顧暄恭謙地言慰道:“鐘大人何必過慮?從來有福之人不憑貌,能生為朝中肱骨大人之子已是難得的福氣,追貌不如求質。”
鐘浩看著顧暄欣慰地點點頭,兩人禮彆。
待禦史大夫鐘浩行到殿外時,聽見震國侯許傳溥在內正對今上痛哭其罪,良久許傳溥出,宦官召禦史大夫鐘浩入。
鐘浩今日入殿準備告押運至川峽的軍械路途中遭劫之事,而此次負責押運的官員正是許傳溥的長子——禦威將軍許辰祥,現此處見到許傳溥,看來他們已經先發製人,不知今上如何處置。
鐘浩入內行朝臣之禮後,皇帝問:“卿來此是否為川峽軍資一事?”
“臣正為此事而來。午有使兵來報,川峽民變起義,軍情告急,運往益州的軍資卻在半途遭劫,加重了當地的軍務之急。而本應負責此事的許侯卻仍在京中,許侯私自授權長子,違抗聖令,玩忽職守,望陛下聖斷。”
端坐在天子龍椅上的皇帝看起來十分威嚴,“朕已知內情,軍資乃造反的起義民兵劫略,朕正準備加令,命樞密院長使加派大軍前去鎮壓。”
“陛下,您聖旨指派的是許侯負責押運軍資,而去的卻隻是他長子,陛下,許侯不尊聖令,藐視朝綱啊……”
“此事彆有內情”,皇帝麵色無異,“許侯他路途犯了急疾,聖旨又是克日,軍情緊急,他才不得已讓禦威將軍先行,許侯他已上年歲,又一向對朝廷忠心耿耿,朕能體恤。”
“陛下,既是不得已,為何此事許侯事先卻不上稟,讓朝廷早有所備?”
今上又問,“那你可知軍資遭劫經過?”鐘浩搖頭,“陛下,臣尚不知細節。”
“那就待禦威將軍回來後,查明詳細經過後再定論吧。”
禦史大夫鐘浩領喏。
穎昌府城外的一個農院內,瑤台會的數名頭目聚集此處,各個喜笑顏開,因籌謀截益州軍資之事做的相當成功,會眾未損傷分毫,遂今日在此慶功宴。
一眾人坐在堂上,堂中地上排擺著數箱金銀,其中一個坐在堂上右首,穿著道袍的汪得一笑聲爽朗地說:“全靠會長籌謀得宜,才有了這次的馬到成功啊,哈哈。”
坐在他左側的男子,正是曾喚徐婉卿為婉妹的那位身著窄袖常服的男子,模樣是玉樹臨風,此刻也是笑意十足道:“還是多虧了在座的各位兄弟,這堂中十箱金銀,兄弟們每人分得一箱,剩下的兩箱留給正在趕來的大有公子,這次行動,他是頭功!咱們再等等他。”
堂中數人繼續言笑,此時院外來了輛馬車,駕馬的壯漢麵無表情地抱起轎內公子,把那公子放在馬車邊沿,再轉過身背起他下轎,門口的一眾守衛笑嗬嗬地招呼著公子入內,另有守衛入內稟報:“大有公子來了。”
原來這壯漢背著的正是屋堂中眾人等候的頭功之人,大有公子。大有公子生來下肢癱廢,不能行走,卻天賦異稟,擅於幻化之術,異能比他那曾靠幻化之術得官貴的父親還有過之而無不及。正是由於他的幻化之術,迷了押行的重兵,才有了此次不費一兵一卒而取得的功成。
瑤台會幾個小頭目樂嗬嗬地跑出來迎接大有公子入內,請大有公子入坐會長下首的空座上。
那麵無表情的壯漢放下背上的大有公子後,默默地站在他身後,大有公子這才喜笑開言:“大會長,三會長,眾兄弟們有禮了,恕我又來晚了。”“來的正是時候,你這頭功之人來了,慶功會才能開啊。”
卻說那倒黴的禦威將軍許辰祥,當日攜眾軍押送軍資在山路途中,忽遭團霧天氣。
一堆堆的團霧從山間林中滾滾而來,阻在行軍前列,起初那馬上的禦威將軍並未把團霧當回事,心下還想著,他隨父從軍多年,什麼惡劣氣象沒遇見過,當下吩咐眾軍降速,緩行穿過團霧。
眾軍步入團霧後見這霧濃的伸手不見五指,許辰祥忙高聲下令:“眾軍停下,仔細衛護軍資,前後序列等候,直待團霧退散......”,突然察覺到此時連他自己都聽不見自己的聲音。
如此異常之事,許辰祥當下已知不妙。軍務在身,他也不得不在一片白茫之中騎著馬,摸著瞎,用手中馬鞭去摸索,一邊繼續下著他自己都聽不見的軍令。
約莫二刻鐘,團霧漸散,行軍的排陣早就亂得不成樣子,托運軍資的馬車空空如也,那曾緊挨著馬車的軍士們各個呆若木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