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我要魔界,你給嗎?(1 / 1)

虛空之城 一葉玄在手 4837 字 7個月前

施用輪回之術,耗費了依步森好些時日,但借著自身煞力、鬱景給的功力以及極海的奇特環境,似乎進展順利。

然而當輪回之術正式生效之時,天變了——以施術者為中心,極海上空烏雲聚攏、電閃雷鳴,呼嘯狂風卷雲翻浪、沉暗可怖,仿若天降浩劫。

雖為虛影,但給浩顏以很真實的窒息感。

施術之處,術法似不受控製。依步森的死氣紊亂湧動,星點在黑霧中急速飛竄,像在沸騰。它發不出聲音,以瘋狂扭曲變幻的形態展示痛苦。

逆天而行,當真不是兒戲。

“並不夠。”幽灼說。

浩顏:“什麼不夠?”

天與海之間也就他們二人是平靜的,發不揚,衣不張,絲毫不受影響。

“天道輪回,交易是等價的,而逆天道的輪回付出代價可要比所換取價值大得多。”

“你是說,依步森所能支付的代價不足以換取重生?”

幽灼望著施術者,神情中多了抹意味深長的黯然,“唉,真以為古術好用麼?混沌時期與當今,天勢地象差異大相徑庭,古法今用,稍有差池,後果不堪設想。”

“那他能成功嗎?”

“依我看,不出意外,不僅重生不得還會反受其噬,前功儘棄。”

“所以,出了意外?”

意外就是,海中卷起了一個巨大漩渦,且漩渦迅速地越變越大。值的一提的是,漩渦中心恰好為幽灼給浩顏指的那處。

磅礴的海水以吞雲齊天之勢,旋轉著從四周升起來,像往四周築起高高的水牆,遠看似一口巨大的碗。然後“碗”裡麵底部的中央,海麵上浮現出一座龐大而立體的“影子”。

是一座島。

和他們二人對比起來就如大象和腳下的螞蟻。

宏偉壯麗,仙氣繚繞。但它隻是亦實亦虛的“影像”,發著耀眼的金光,將周遭一切照得極亮,令人難睹其內景真容。

浩顏睜大眼睛,“是——蓬萊?!”

傳說中的蓬萊仙島,在他眼前,“顯靈”了!

蓬萊島上飛起一串奇異流光,蘊含之力量高深莫測,快速向著他們這邊延伸,直抵那正困於術法之中躁動不安的死氣,包裹了它。

這股流光,似乎在助依步森的死氣施術。

浩顏:“蓬萊居然出手相助?”

卷雲、狂風與巨浪,見證了輪回的發生。

透過流光,隱約可見內部慢慢平複過來的團霧狀死氣,正逐漸化作人形!!

不可思議。

隨著施術臨近完結,周遭景象開始一點點向平靜轉變。

在流光與那死灰複燃的人分離的一刹那,重生者一閃,憑空消失了。

“人呢?”浩顏一急。

他還沒看清臉呢!

幽灼嘴角一勾,“許是蓬萊好事做到底,順便將人傳送回了原來的地方。”

神秘流光往金燦燦的蓬萊島收回,仿佛一隻菩薩行善的手。

“這力量,出自人嗎?島主人?”

幽灼凝望著島,隻是說:“蓬萊深處。”

“蓬萊為何會出手?”

幽灼又不直接回答他的問題:“你很幸運。”

流光收儘,蓬萊消失,齊天的水牆沉降,風雲雷電消散。

陽光重新普照,極海恢複如初。

“走吧,去看看‘你’。”

“你就這麼確定?”

“不然還能怎樣?”

“上哪找?”

“你覺得呢?”

萬魔地,大魔王死的地方,黛墨跪著哭的地方,分毫不差地,重生者躺在那裡。

衣是原來的戰衣,但扣在外的、胸口被洞穿的至尊戰甲——幽灼說應該是讓輪回之術作為收取的部分“代價”,給化掉了。

兩人俯身在昏迷的重生者旁邊看。

幽灼:“信了吧?”

兩人都看清了,是“浩顏”的臉。

浩顏說不出話來,饒是做足了心理準備,他此刻還是難以置信。

幽灼直起腰,有些幸災樂禍:“哎呀,大魔王重生成癡情郎還情債——好一段佳話。”

浩顏亦直起身,卻是無比心酸。

“搞什麼啊……”

他掐眉,懊惱地消化著真相。

“我說,”幽灼好奇問,“你是為什麼會認為……自己,是自己的兒子?”

說著,越發覺好笑。

“嘖,是瀾族那幫家夥。我醒來時確實躺在這兒,根本不記得自己是誰。後來恰巧第一個遇到瀾軍,他們定是見我厲害又和依……和原來長得像,欺我失憶,謊稱我是魔王之子,引我入瀾族,為此我還學了好久的瀾語……”

“說了你就信,魔王挺好騙?”

“當時想的是,白撿的好處何故不要……”

“重生後你變成無所事事、安於現狀的性格?不對,應該說,魔王原本就是那樣的?”

“重生前的經曆都不記得了,我如今到底還算不算是……依步森?”

“許是施術導致的記憶受損。”

浩顏看回“浩顏”的臉,“為什麼樣貌不給變回來?”

“沒把你變醜就不錯了,知足吧。”

“我能變回去麼?”

“用‘另一張’麵孔去俘獲芳心,你情願啊?”

“……不然能怎樣,”無奈微低下頭,腦中浮現某人的樣子,“我告訴她她會信麼?我都不信……”

“彆對自己沒信心嘛,大魔王。”

“……女尊無所不能,你說能不能把我變回去吧,要價我出。”

“你覺得我會缺什麼?”幽想逗逗他來著。

浩顏上下掃了她一眼:“……缺男人?”

“……嘖。”

“抱歉。”

哪說錯了,你還單著……

幽灼大人有大量,不計較,“想變回去?”

“想。”

幽灼手背於後,昂首,“我要魔界,你給嗎?”

漫天要價這是。

而浩顏並未遲疑:“你若當真想要,何需我給?”

“……算了,不逗你了。”

幽灼一笑,後退兩步。

接著浩顏麵前出現了一扇魔幻的鏡子,待看清,他一驚。

“依……”

鏡子裡是依步森的模樣!

什麼時候變的,他怎麼毫無察覺?!

“我……”

他剛將手貼上臉頰,話沒說出口,鏡子突然化作一團法力,從腦門鑽入體內。他立時感到頭昏腦脹,仿佛腦海深處有個鑿開的泉眼,不斷地噴湧出泉水。

他捂著頭,閉著目,皺起眉。

伴著大腦的刺痛,他周身燃起澎湃的魔火,強大的魔氣纏繞、咆哮,令幽灼看戲似的又後退兩步。

魔力爆發產生的餘威從虛空城內傳到了城外,擾動漫天骨羽,甚至穿透圍住城的結界,觸及整個虛空。

正無憂無慮吃喝玩樂的凶獸們:

“謔,誰的力量?女尊的?那個魔尊的?”

“這勢頭,全力爆發。若是女尊,還不得給虛空轟碎了?”

“那魔尊怎麼一下就強了這麼多?攀大爺,這你還打得過麼?”

攀申興奮地‘哢哢’手指,“爺手癢。”

*

依步森睜開了眼睛,魔氣漸漸退回體內,再次麵對幽灼時,心中無儘感慨,但卻又心如止水。

“紫衣。”氣息沉勻,將手從腦袋邊上放下來,“……好長的夢啊。”

幽灼:“好久不見,大魔王。”

大魔王豪邁地笑出聲,踱起步,掃看四周,虛景已變回空曠的大殿。

“想不到啊,想不到……”看回紫衣,“你是不是,早知道本王身份?”

“開始隻是懷疑,我能看到你體內被封了部分功力以及,記憶。”

“既然早猜得吾乃魔王,你竟跟個沒事人一樣?”

“那該如何?怕你向我尋仇麼?”

大魔王人生頭一遭感到“自卑”(自我渺小),而且自卑得心服口服。

“……好吧,莫說你,城外好幾頭凶獸,本王……還是做做夢吧。”

說到至尊至強的凶獸,不免引他對幽灼的身份起疑。

他仔細瞧了兩眼麵前的女人,忽然想起了什麼。

“紫衣,你叫幽灼?不是真名吧?”

幽灼看了看依步森,飛回座椅上,又是懶散地坐下來,“你知道什麼?”

“吾還是死氣時遊過三界,見聞自然多些。”隻是剛才追憶時,許多無關片段跳過了,“吾遊神界時,聽過關於一個人,關於一座城……”

稍停頓一下觀察座上人的反應,幽灼麵不改色。

“傳聞神界東域冥海之上曾有一座龐大的族城,依靠堅固的結界浮定在海麵上,是神力超強的羽族的領地。後來一場轟動全界的滅羽之戰使其慘遭覆滅,得天獨厚的羽人死後不會化散,而是化羽,於是戰後的羽城四周羽骸漫布——和女尊這虛空城,很相似啊。

“本王還聽聞,羽族滅亡之日正值羽王易位之時,登基者乃女強神之首——亦是後來才證實的滅羽之戰唯一幸存的羽人——名震神界的羽族公主:白夢淵。

“這位白女王,是個妙人啊——入噬魂域不死,受困六年後奇跡般地逃出生天,重築斷翼、重塑殘軀。此等偉跡,問世間何人可及?

“不過可惜的是,不知怎的,女王最終還是逃不過死亡的宿命。其羽化之日,場麵壯麗撼天,人與空城化羽再化無,神界從此再無羽族的痕跡……”

依步森與幽灼對視,“如是妙人,女尊覺得其是否如世人所言,遺憾地死去了呢?”

幽灼微微垂眸瞧人時的樣子有著無可企及又觸人心弦的孤高,“沒死又如何,死了又如何?往昔已逝,都……不重要了。”

依步森心裡有數地道:“容吾算算——白女王隕落距今有……兩百多年,而自兩百年前起,本該不複存在的妖王攀申、惡鬼五行、狼王亦段承等等大凶大惡,竟相繼重現於世,甚至足落他界,詭秘行蹤令人匪夷所思……

“在距今一百多年,極海上空浮現一座三界可望的巍峨神山,發生了空前絕後的百獸爭山、十二凶登頂之奇觀。在那之後,神山與百獸消失,十二凶獸悄然隱世,其蹤難覓。

“那麼,神界無跡、人界無蹤、魔界無影,他們又該藏身何處?”

再次以對質的目光看著幽灼,“吾能猜猜自己此刻身在世間的哪裡麼?白女王。”

極海有蓬萊,則不為外人所察之地就隻剩……

幽灼靜靜地看了他會兒,道:“原來魔王不隻一身蠻力,腦子也是不錯的。”

依步森被迫插入彆的話:“……本王到底給了你怎樣的印象?”

“剛一見麵就送了命,你覺得呢?”

“……”

這事兒是過不去了。

不過依步森未因此離開正題,“自古三界隔離,界與界間往來受限、幾乎互無交集。然而倘若擁有通三界之地、又有通三界之力,沒了限製,那便可以……一統三界了吧?女尊,可有興趣?”

一統三界,大概是沒人敢想的事。

女尊說:“野心,才是最大的限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