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讓他解(1 / 1)

虛空之城 一葉玄在手 5057 字 7個月前

比武場很大,觀眾席圍繞的是一片露天沙地。武試在熱鬨聲中進行,霽軍將士的威武展露得淋漓儘致,敢於上去比試的彆國武者皆難敵過——此武試既是比武切磋,是聯誼,亦是立威。

渦國與霽國為友國,渦國太子羅漆為人爽朗好學,早些年與葉碧展打過交道,二人關係還不錯。此時席中就有渦太子羅漆。

離主席位算是最近的,渦國使團來的人比較多,著裝輕便但心意是在的。

武試快結束時,為助大家的興,經霽王點頭默許,由羅漆組織展開一場解疑之局。

——解一道出自兵家的難題。

說乾就乾,手下麻利地動身布置題局,看樣子此前應辦過不少次。

羅漆站於顯眼的看台上,神清氣爽,講道:“此題,乃兵家兵祖於一年前所出。一年以來,包括兵子(兵祖的獨子)在內的兵家子弟以及各地眾多武林人士之中,應題者無數但始終無人能解。羅某借今日武試特為霽王葉大將軍助興,但求可解此題的英雄豪傑。解不了也沒關係,諸位全當玩個遊戲罷……”

在場人興致勃勃,認真聽講。

題局道具擺上,他邊指點著邊講解:“此題所及項目為箭術,考查弓箭手的技能與其自身判斷力與反應力。題局如下:五隻兩拳大小的質脆空酒壇及二十五塊兩拳大小的石頭皆以長度相等的麻繩吊於同一水平高度,每兩壇隔五石,兩兩相距五寸,呈豎線排開。弓箭手與排齊,站開至少五米外,在三十多名擺擲者依照一定的方式順序將三十件以繩吊著的石與壇擺動的情況下,於一柱香內以不超過五支箭將五隻酒壇擊破,諸位請看。”

手下於四麵展開四幅畫有相同幾串數字、方格與符號的長卷,羅漆指著麵向主席位的一幅。

“這些數字每個代表其對應的擺擲者,連起來就是他們起初擲物的順序……”

情節雖複雜,但羅漆講得通俗細致,大家都聽得懂規則,但對那些組合在一起的數字符號是相當迷惑的。

“不要小瞧了這些字符,其中大有奧妙,若能參悟其中奧妙再憑借自身精湛的箭術,即能解下此局。以往的挑戰者多是忽略了其中奧妙,一味盲目冒進,直遭致了失敗……”

三十名擺擲者身著護甲,依照一定規律分站於那排吊件的兩邊,每人對應一個吊件與吊件隔兩步遠,先統一抓著吊件舉至不一致的一定高度並依序按不同時間由靜止釋放,利用吊件的重力使其擺動——每人自身擺的方式是固定循環的。

當三十個吊件一起擺動時,簡直令人眼花修禮。

眾人紛紛稱難,有人大著膽子上去嘗試過後就覺更難了——撇開精確度不說,射出的箭在抵達目標之前就先讓那些擺來擺去的石頭或吊繩給擊掉了。

距離越遠的的酒壇擊中的難度就越大,酒壇是運動的,且具重重阻礙——若想避開重重阻礙擊破運動的酒壇,得要多大本事啊!而且隻有五支箭,射五個酒壇,豈不是得保證每支箭都不能失誤?並且還限時一柱香,怎麼可能呢?!

哪怕大家心知那是不可能的事,但不乏勇夫前去挑戰,會點箭術的都去試試,畢竟是兵祖出的題。

前去挑戰的人,彆說擊打酒壇了,五箭射完第一隻壇都沒碰著,其中有個十分著名的箭術高手也隻射中一個,之後再不多了。

眾人目睹著勇夫們如何浪費完箭,然後告敗下台。

葉碧展好奇地問幽灼:“女尊能解嗎?”

幽灼道:“你不該問。我動動手指頭或者輕輕吹口氣,就能讓那些石頭也一起碎了。信不信?”

“……”我當真不該問,“你作弊了。”

“是你們凡人不行,一大堆限製,怪得了誰?”

“……”怪我。

天閉的注意集中在題局上,聚精會神,若有所思。

“你可看出什麼?”“葉碧展”問,後未等天閉反應,又道,“彆給我搖頭。”

天閉想了會兒,隻好講出來:“一柱香內找準五個空隙並分彆以五箭擊五壇,根本做不到。”

“兵祖不會出一道死題,難道彆無他法嗎?”

天閉習慣性地將一隻手肘從案下抬起來抵在案麵。

“葉碧展”替他說了:“有?”

天閉詫異地看向他。

“葉碧展”:“每當疑難理出頭緒,你都會以肘扶案。”

天閉定了定,肘離了案放下,語帶無奈地半開玩笑道:“即便將軍對在下存有疑心,也不必事事關注吧?”

“葉碧展”也以天閉的語氣:“沒辦法,主人撿到一把難出鞘的劍,總想拔出來看看,它到底,有多鋒利。”

天閉不言。

“你就說,此題局你可不可解?”

不言。

“可。”“葉碧展”又替他說了,隨即對他下命令,“刀握不得,箭總使得吧?孤命你去把題解了,準你多試幾次。”

場上的羅漆這時說到:“……能解兵祖所出之題的,世上沒幾個,連兵子都解不出,恐怕就隻有……”

“羅漆。”

在場敢連名帶姓叫渦太子的,隻有霽王了。

眾人齊目望去,心想難道葉大將要親自上場挑戰?可他不是一向不喜親身參與這種場合麼?

羅漆正驚喜間卻見葉君舉著手裡酒杯指了指身邊那位身著侍從裝束的人。

“讓他解。”

天閉隻好頂著眾人齊齊投來的驚奇與打量的目光,起身離席,走向設有題局的場地。

此人光是很平常地行走看著也好不威風俊逸!

羅漆道:“不知葉君舉薦的這位仁兄,是霽軍裡的什麼人?”

“葉碧展”看著那背影,飲了口酒,“與孤,是君臣,亦是友。”

那背影突然停了一下,沒有回頭,又繼續走。

剛把人推出去,又口口聲聲說是友,“葉碧展”在想他會不會是生氣了。

霽王葉君發了話,原本在場上損箭的人損沒損完都得退開,掉地上的箭被清走,換上新箭。

羅漆親自遞上弓弩,“請問仁兄怎麼稱呼?”

接在手裡檢查一下,手指嫻熟地勾勾弦線試試鬆緊,“天閉。”

羅漆保持微笑,從未見過一個侍從有如此風度,打量的眼神越發明亮,“天閉兄需要準備一下嗎?”

下人幫忙拿著的箭筒裡的五支箭也檢查過了。

“開始吧。”

“好嘞。”

新香點上,這就開始了。

眾人期待不已,眼巴巴望著場內。

身材修長、高大俊朗的男子站於題局外劃開的五米線前,氣息平穩,凝神專注前方一縱列雜亂擺動的吊件,眼中仿若暗藏犀利的火光。雖其一身侍從裝束也掩蓋不住翩翩風華,“葉碧展”還是懊惱了一下——早知道讓他換件體麵點的衣服。

眾人等著他“咻咻”地放箭呢。然他保持許久不動,兩手垂在兩邊,遲遲不見舉弓取箭。

快過去半柱香了,仍未見他有行動。

眾人疑惑其中名堂,台下竊竊的議論聲越來越多,若不是葉君麵子大,大概什麼嘲諷置疑的話都冒出來了。

“安靜。”

“葉碧展”帶威懾力的兩個字令四下一浪壓一浪,很快便停止了喧嘩。

羅漆同樣處於迷惑中,想提醒天閉,但見主席位上的葉君耐心靜候的樣子,便未出聲。

或許,這位神神秘秘的仁兄,真能出奇製勝拿下此題呢?

就在剛好燒去半柱香時,人動了!

隻見弓箭手動作嫻熟利落,取箭,舉弓,拉旋。令眾人驚異不已的是,他是一口氣拿了五支箭!!並且弓弩不似常見那樣豎立的,而是放平的。五箭前端抵於弓上分布均勻,箭尾相疊一齊壓弦向後,一拉到底。

雖然有五支箭,但弓箭手操縱時沒有一絲慌忙紊亂,可見十分熟練自如。

——他難不成想五箭齊發一口氣擊碎五隻酒壇?!

一弦五箭五壇雖想來厲害,但那些武夫一箭都難得逞,五箭一舉命中,不是很荒唐嗎?!

首先為其膽魄折服,羅漆和眾人吃驚不小。

天閉保持開弓拉弦,站得穩穩當當,雙目像是也成了箭。擺動的三十吊件在他視野中竟放得很慢,很慢,任何玄妙端倪皆被快速捕捉。

箭在弦上,一觸即發。

“葉碧展”還是有點心理準備的,一時間恍然大悟——他說一柱香內找準五個空隙後分彆以五箭擊中五壇無法實現,那麼如果掌握了吊件擺動的玄機,精準找到五壇在一柱香內可順應箭的速度緊湊而有序地依依現露出五個空隙的瞬間,並恰時提前五箭齊發,則實現就有了可能。

若是由五位技藝高超的弓箭手合作,約定好抓住那一瞬間,難便難在配合的默契程度上。一弦多箭,弓箭手練久了可以辦到,而對每支箭的精準把控就是另一回事了。

一瞬間而已,要熟知規律提前準備,又要保證不早不晚剛剛好,還要確保精準度,錯過就是下一柱香。

著實強人所難,“葉碧展”猶豫要不要反悔。然而來不及多想,隻聽乾脆急促、響亮綿長的“咻——”一聲,五箭齊發,箭離弦射出去了!!

飛過五米空地,穿進險阻重重、危機四伏的迷局,掠過層層障礙,一路狹窄緊迫,但竟然暢通無阻。

五支利箭,陸續抵達了它們各自的目標。

砰、砰、砰、砰、砰。

隻兩眨眼的功夫,五次罐瓦破碎的聲響緊湊地衝入人耳,五隻空酒壇先後由五箭刺穿,如五朵摔在地上濺開花瓣的花,全碎了!

擲擺者停了手。地上散落著碎片,擺晃的隻剩下石頭和麻繩,它們脫離了外力的作用,獨自晃蕩,逐漸減慢。

除了它們,四周一切在震驚中定格。

……

*

“葉碧展”提筆,筆尖於硯中蘸起金色的顏料,隨後移動至一塊扁狀的玄木上平穩著墨。

著一個遵勁端正的——“葉”字。

再隨後,將玄木塊遞給了天閉,以輕鬆平常的口吻道:“霽軍軍符,將士卒皆人手一個,你已入我軍,理當有。

“此時軍中暫無新的軍符,待回都孤再命人為你弄個真的。這塊雖不如銅製的好,但有孤的真跡,可湊合用。”

天閉拿在手中,木較金屬質輕,但也有一定分量。

“霽軍不日便至都城,將軍此番不是多此一舉嗎?”

好啊,敢當麵置疑孤了。

“葉碧展”臉不紅心不跳,“孤樂意。”

天閉沒話說,瞥瞥那軍符,葉君樂意就好。

“葉碧展”:“帶著,拿到新的之前不許扔。”

……

大批軍隊人馬從邊區趕回都城需要些時日,路途上多了一隊緊跟不舍的“外人”。

渦太子羅漆跟著霽軍不肯走——好問好學好結識天下豪傑的他,賴上解了兵祖題局的天閉了。

追問他身份來曆,也求教解題的法子,那題局的解法讓他琢磨好一陣子。

“葉君,把天閉兄借我一會兒謝了!”

羅漆還沒賴幾天呢,天閉同他比同葉君還要親近了。

看著二人勾肩搭背談笑風生,兩個葉碧展心裡都不爽快了。

“葉碧展”得空問過天閉覺得羅漆人如何,天閉說為人爽朗親切、誠懇正直、適宜結交……

說的都是人家好話。

“那渦太子與霽王,你願跟誰?”“葉碧展”沒忍住問。

天閉似乎認真想了想。

“如若可以,不如……孑然一身,獨善其身。”流露出一點悲感,“無依無靠、無牽無掛,聽著慘袒,但不也是無拘無束、輕鬆自在麼?”

“葉碧展”覺可笑,“亂世之中,身不由己,何談無拘無束的自由?”

”……說得倒是。”

悲感攀上了天閉的眼底,淡淡涼涼的,“葉碧展”看不透那股悲感,但看得到。

“天閉,跟著我,給你萬人之上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