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狼經受不住羞辱,往外邊使儘渾身解數從牙口中吐出幾波靈力。而勢強的攻擊飛快穿過結界後卻像被過濾了一樣,化成微弱的氣流可笑地卷了幾下便散了去。
顯然,結界還有弱化狼族的攻擊的作用。
狼無謂的反抗反而成了外邊家夥的笑料——它們像傻子,它們像小醜,外邊是欣賞它們醜態的看客。
又有狼衝動地衝出去,一腳踹起地上一塊拳頭大小的石頭,石頭完好無損地穿過了結界,擊破了一個正笑得開懷的小妖的腦袋。不料被男狐找著機會,甩了條繩子進來纏住了其頸部用力拖拽,狼朝外被拖去,撞上了結界麵。
男狐故意把繩舉高,因有結界阻擋而致命的繩索緊緊勒著,狼被鉗在了結界上。
離地的四肢胡亂揮舞,難受但愣是叫不了太大聲地在咽喉中哀鳴。
男狐惡狠狠地拽著繩子的另一端,小人得意,“亦段承,想不想看它——身、首異處?嗯?”
群狼作起跳狀,而外邊等待獵物送上門的家夥甩動起手裡的韁繩。
地上的裸土被狼兄的利爪重重劃出深厚的條痕。
勒頸的繩索越發繃緊,似要嵌進肉裡了,衰狼的掙紮變得僵硬,仿佛隨時可能身首分離。
就在眾狼以為它們將眼睜睜看著又一個同胞葬送性命時,一把利刃從狼群中直直飛竄出去,精準地割斷了繩索。索命的繩鬆開了,狼墜落在地死裡逃生,踉蹌幾下很快逃回了隊伍。
“混賬!”男狐猝不及防摔了一跟頭,握著斷了的繩爬起來,盯上從狼群頭目旁邊站起來的女人,方才隻是沒顧得上她,“哪來的野娘們?!”
“我看你更娘們。”“花青介”一步邁上前,顯出高傲的氣勢,“終於看到我了?”
男狐打量了兩眼,仍確信此人身上無半點功力,“凡人婆娘?喲,”轉而對狼兄道,“狼王什麼時候心慈手軟到連個凡間女人都舍不得殺了?還是說,留著玩?”
時不時瞥向“花青介”,滿臉□□,“姿色倒不錯,讓灌了什麼迷魂湯願意跟你?我看你一時半會兒變不了人,要不,先給我玩?哈哈哈……”
回應其的,是以真氣化“手”隔空掄來的“一巴掌”,“手”有兩個頭大,扇得男狐吐血掉牙、兩耳嗡嗡。
“花青介”扭著手腕,男狐惱怒之餘難以置信,“你,你不是毫無功力嗎?!”
“花青介”笑笑,“像你這樣的劣等妖,我現在也能一招滅百,惡心的玩意兒。”
男狐不信邪,定是她耍了什麼伎倆,“好啊,你出來!”
“有種你進來。”
結界內一群青麵獠牙,外妖個個清楚進去了會怎麼樣。
“不對啊……”有妖拾來那把一刀割斷繩索的利刃,“天族的法器!這是天族的法器!”
“天族?!”
“天族!”
不等外妖們弄明白,“花青介”有所行動,“臟了,就不要了。”
彈指一揮,利刃似有了生命,突然躍起來,從下巴深深沒入了拾它的那隻外妖的腦袋,血濺宣告死亡。
“狼兄,憋太久,會憋壞的。看我怎麼替你教訓外麵那幫醜八怪。”“花青介”飛離前對身側的狼兄說的話。
隨著結界產生一點微妙的異動,“花青介”飛出結界,吊死的幾具狼屍從頸上鬆開的繩子中落下來的同時,外邊一叢外妖被放倒。女子落在了外妖隊伍的後方。
“想玩?”她施動法術,“那我就陪你們好好玩。”
“花青介”以寡敵眾,將外妖們打得落花流水。敵方秩序打亂,外妖爭先恐後地逃亡,然“花青介”自己揍痛快了,還把它們一個不落全趕進了狼域結界之內。
狼群再未忍耐,嘶吼著猛撲上去,外妖絲毫不敵,哀鳴與骨肉撕裂的聲音交織成一片。
“花青介”麵對自己促成的血腥場麵,隻冷著臉說:“善惡有報,罪有應得。”
轉而看向待在原地看著她不動的狼兄,隔著結界,她對它笑了。
事後“花青介”未離開,而是穿過結界進入狼域,回到狼兄身邊。於外人而言,整片妖地,狼域外麵可比裡麵安全多了。
識相點的妖都不敢進去的,“花青介”倒好,把那兒當家了?
許多狼朝她圍上來,對剛才為它們狠狠出氣的來路不明的女子的戒備不減反增——修為趨近零,襲擊眾妖的法力從何而來?
太詭異了,不得不懷疑。
這回狼兄都未替她開脫,靜靜地看她,也在等合理的解釋。
“花青介”撒了謊,“我這人天生身體特殊,可以化用天地靈力……”
幽灼早一眼看出端倪,“力量是從結界上來的?”
花青介:“嗯。”
“世人大抵還做不到轉化兩種不同的‘力’。”幽灼說,“你用的,其實就是你自己的修為。”
“對。”
“花青介”敷衍地解釋了幾句就不耐煩了,“哎呀,我真不會害你們的,相信我。”
她隨後湊到狼兄跟前蹲下來,離得很近,嘴角彎彎,“狼兄,我救了你又救了你族人,還為你出氣,你要恩將仇報麼?”
狼兄因為她突然的靠近而身體一僵。
“花青介”賴上狼兄了。
她不肯走,說自己因為在天上殺了人被貶下凡,無家可歸、無依無靠,既鬼使神差掉入狼域便是命中注定的緣分那便隨遇而安選擇此地落腳吧,我接受了緣分投靠狼族,狼兄你要罩著我不可以斬斷緣分殘忍地拋棄我啊!雲雲。
於是乎狼兄竟同意帶她尋住所。
一狼一人一前一後走——狼族此前從未有過接納外來客的先例,並且是由狼王親領,去的還是……狼族的古堡。
緣於禁製,狼族中就算修得人身常年大多時間隻能呈現獸身,因此住人的城堡大都被長久荒廢,爬滿了藤條、花與綠葉,不過也為莊嚴冷清的城堡增添了不一樣的生機與神秘。
通過所見城堡的宏大規模與精細的構造可以想象,曾經由它演繹的曆史該多麼輝煌。
“花青介”跟著狼兄在城堡中漫遊,走過橫穿在許多建築裡的長廊,走過兩邊布滿葉與花的走道。狼兄像在帶著難得的客人參觀,亦像在自顧自地回顧過去的歲月。
它不說話,它也說不了話。
“花青介”隻默聲跟隨它,它一直未回頭看她,似乎她偷偷跑掉了它也不會發現。
“狼兄,你叫亦段承對嗎?”“花青介”打破了行走時的沉默,“我叫花青介。”
狼兄聽進去了,因為她看到它向自己的方向偏了一下頭。
*
到了一處像是曾經用於觀賞的水池,水池上方鑿空用於采光,明亮的光照射下來讓本就澄澈的池水更加清明。
靜置的美讓人忍不住想去觸及。
於是“花青介”有了主意,她掠過狼兄,走上前去停在池子邊,“好清的水,泡澡一定很舒服。”
隨後竟衣帶一解,衣襟處褪至肩後,外衣從纖細的身體上滑下落到地麵。再褪一件,滑落。隻剩下一件單衣遮擋身體了,美妙的曲線在光下隱隱顯露出來。
她下了水,清涼浸潤肌膚。
驚愣許久才慌忙彆過身去的狼兄有些壓不住胸腔內的翻湧:這女子是真把他當不通人情的野畜嗎?妖雖天性凶殘但也有七情六欲的好不好!
“狼兄,”女子兩隻手臂放鬆地趴在岸邊,叫住了想要逃開的狼,“彆跑嘛,拜托你件事行麼?你先轉過來。”
狼兄聽著細微的水聲,不轉!
“花青介”笑道:“狼王也會害羞麼?”
欺負它不能說話。
身為狼族之首,一世英名,豈會怕了個女子?
狼兄轉了。
“花青介”下巴抵在趴在岸邊的手上,正歪頭笑著著它,修長光潔的手臂從單衣袖中裸露出來。
狼兄保持鎮定,有懷疑對方到底是不是故意在……勾引。
“花青介”交代要拜托的事:“我們來的路上,我看見城門的西側有好多藍色的花,很漂亮,你可以采些來給我撒池子裡麼?”
狼兄:對方在使喚本王……
天族的女人就是嬌貴。
狼掉頭走,去的不是城門的方向。
“哎,狼兄你真小氣。”雖這麼說,她卻沒在意。
四下僅剩池中一人,女子像卸下所有的疲憊,軟軟地泡在水裡,長長地舒一口氣。
幽灼:“藍色的花?”
“冥靈花。”花青介解釋,“一種凡界(又叫人界)的、比較少見的野生花,不久前見過的,城門西側藍色那片都是。”
“乾什麼用?”幽灼道,“總不會是用於滿足沐浴的閒情雅致。”
“可防腐敗。”
“嗯?”
“我快死了。”
幽灼差點忘了,天族人與其他人不同,修者、妖者等功力修為剝除後仍然能夠如同凡胎□□一般存活,而天族人若被剝儘修為,則活不長久,餘生還不如凡人。
“怎麼弄的?”
花青介回憶起來,“天上那幫小人看不慣我一個飛升仙比他們風光,借我殺人罪名,害我徹底……”
飛升仙,顧名思義即飛升而成的“神仙”。其分兩種,一種是修者修為達到一定高度(一般來說極其困難)而蛻變登天,另一種是天族為維持與凡間的聯係並鞏固自己的威信地位應運而生的、通過天人度化凡人(後者多為有名望的至賢至能者或所謂的幸運者)的方式助人上天。謂曰:天度。
在飛升上,花青介屬於幸運兒。
十二歲那年恰為天族五十年一選的擇“天童”之年。父女二人在地麵上走得好好的,天上降下來個氣派大排的攔路虎。
那天人單純是想拿凡人來取悅以求自滿,對他們道:“凡人,向吾下跪。”
花父是一名獵人,一生正直自強,沒跪過君也未拜過神,豈會甘願向一個莫名其妙出現又自稱神仙的人落膝?
“花青介”親眼目睹自己的父親被惱多成怒的天人殺害致死。
天人殺了人後又威脅喪父的女孩:“小妮子,識相的話喊吾一聲‘天神老爺’,吾可饒你一命。”
回應他的不是“天神老爺”而是扔來的一顆石頭,因為放鬆警惕還真給砸中了。
天人怒得要殺小青介,然就在此時,一個像是趕來會合的那天人的同伴看到並阻止了。
原來他們是天族依律派下凡擇“天童”的一隊執行者。
擇“天童”在凡間視作大火大熱,而實際上根本不受天族重視,俗稱“雞毛蒜皮的小事”——因為往屆“天童”上了天從小長到大都乾不出什麼名堂,基本沒什麼出息。
因而派出的執行者也並非什麼能人誌士,他們往往趁下凡的機會吃喝玩樂,再隨便挑個差不多的小孩儀式性地帶走就完了。
天人濫殺凡人雖是名令禁止,但影響不到大局的便不算大事。
——小青介被執行者看中了。
花青介:“我後來才意識到為什麼會被選中——我自生體內精氣與靈物親和,又因為曾和承那樣的強妖有過接觸而丹田開運、經脈暢通,特彆適合養神修仙……”
“花青介”的情況,在凡可稱“開竅”。她逃過一劫,所以,算是他又救了她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