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開幕 好一出跌宕起伏狗血鬨劇。……(1 / 1)

利落地揍趴最後一個騎士後,塞德裡克轉過身來,對崔梅恩伸出了手。

“你還好吧?”他問道。

崔梅恩避開他的手,自己爬了起來。她簡單地整了一下衣服和頭發,冷靜地向塞德裡克道謝:“很抱歉,今晚我想先離開這裡,我會另外挑選時間向您登門道謝。如果您不介意的話,請告訴我您的地址和姓名。我有一些積蓄可以作為謝禮,我知道您不一定需要,但還請您務必……”

“等等,等等等等!”塞德裡克用拇指指指自己,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你不知道我是誰嗎?”

崔梅恩搖頭。

“我是塞德裡克·梅蘭斯!”塞德裡克說,“你記得這個名字嗎?”

麵對那雙期待的綠眼睛,崔梅恩還是搖頭。

塞德裡克像被人踢翻了飯碗的大狗一樣,肉眼可見地變得垂頭喪氣,神氣活現的金毛也委委屈屈地垂了下來。

崔梅恩默默等了一陣,見他不再說話,便說:“我還要回家休息,就先告辭了,請梅蘭斯先生也早點休息。等過幾日我會將謝禮送到聖殿。”

她說完就往巷子外走去。塞德裡克愣了愣,趕緊跟了上去,期期艾艾地道:“你的傷……沒關係嗎?”

崔梅恩不著痕跡地往旁邊挪了挪,把落下來的頭發彆在耳後。

“不是什麼大問題,休息休息就好,勞您費心。”她淡淡地回答。

“這個時間醫館和魔法協會都已經關門了,夜間急診的價格是通常出診費的三倍。我,我知道你不富裕,我在首都有一間房子……”

塞德裡克踩著一地橫七豎八的騎士,緊緊地跟著她,語速飛快,全然不見方才帥氣瀟灑的模樣。

崔梅恩停了腳步,似笑非笑地注視著他:“我不富裕,所以您救了我,我就要以身相許?”

也許是因為年輕氣盛,也許是因為剛剛經曆了一場可怖的圍毆,崔梅恩的態度完全沒有多年後的圓滑。

塞德裡克被這句話噎住了,他停下了腳步,崔梅恩則在夜色中快步離開。

在她的身影快要消失在巷子口的前一秒,他說道:“我知道卡伊今晚去了哪兒!”

崔梅恩的身影僵了一下。塞德裡克的眼睛一亮,立刻乘勝追擊:“我可以告訴您他今晚的下落!我、我不會對您做什麼的,我以聖殿騎士的榮譽發誓!我隻是希望您能好好地休息一會兒……”

崔梅恩終於回過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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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瑟·梅蘭斯跟著二人走了幾步,深夜的小巷漸漸變得模糊與扭曲。再走出幾步,周圍便一下子亮了起來:他們已經身在一座房屋中。

亞瑟對這間屋子極為熟悉——這正是他們在首都期間居住的那一間。

不過,眼下這間屋子完全不是他熟悉的模樣:屋內隻有最簡單的裝飾,沙發上扔滿衣服,衣服堆裡還倒扣著本書;桌上是吃完的碗碟,碟子上黏著乾掉的油漬;門口換下來的鞋踢得到處都是……

所有這些都顯示出,房屋的主人大大咧咧、不修邊幅,還不大愛收拾屋子。

塞德裡克搶先一步進了屋,殷勤地拎來一雙室內穿的拖鞋,又以猛虎下山的氣勢撲向桌麵,把碗碟壘在一起端進廚房,又趕緊把沙發上的衣服扒拉了幾下,勉強讓屋子看上去不那麼亂。

“請進。”

他對崔梅恩露出一個尷尬的笑容,耳朵快要紅透了。

崔梅恩沒有對亂糟糟的屋子做出任何評價:她看上去累壞了。儘管她努力想保持清醒,但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她幾乎快靠在沙發上睡過去了。

塞德裡克拿來了簡單的醫療用品,替她處理傷口。

或許是藥水刺激傷口的疼痛讓她的意識清明了一些,她睜開眼睛,對塞德裡克說:“……賽繆爾的事……”

“等你醒了再說吧。”塞德裡克握住她的手腕輕輕活動,確認她沒有骨折或扭傷。跳動的燭火映在他碧綠的眼睛裡,叫人看不清他的眼神,“你看上去太累了,得好好睡上一覺。”

崔梅恩努力地眨眨眼睛,再眨眨眼睛,看起來似乎是在努力對抗睡意。顯然這樣的反抗不太見效,反複幾次後,她終於還是陷入了睡夢中。

塞德裡克吹滅了蠟燭。他半跪在沙發前,靜靜地注視了她許久,終於小心翼翼地低下頭,在她的指尖落下一個怯懦的吻。

第二天崔梅恩醒得很早。她婉拒了塞德裡克“留下來用個早餐”的請求,簡單地洗漱後,便離開了塞德裡克的小屋。她回到了自己在首都的店鋪中,合作的農戶照例給她送來了新鮮的牛奶,不過還有許多準備工作沒有完成。

她在裡屋換了身衣服,正準備工作時,角落中猛然竄出一個人影,攥住了她的手腕。

崔梅恩嚇了一跳,等她看清來人的麵孔後,疑惑的情緒則取代了驚嚇。

她困惑地問道:“賽繆爾,你乾什麼?”

賽繆爾沒有回答她。

他的手指冷得嚇人,白皙的麵孔上掛著兩個顯眼的烏黑眼圈。他全身都漂浮酒氣和可疑的脂粉香氣,穿著一身禮服——不知何故,本該筆挺的禮服有些皺巴巴的,紮得一絲不苟的頭發也鬆了,幾縷碎發落在頰邊,給他美得不食人間煙火的臉平添了幾分生動的氣息。

如果不是臉上的表情太難看,這張臉甚至能稱得上賞心悅目。

他握緊崔梅恩的手臂,用辨不出喜怒的聲音問:“你昨天在梅蘭斯家呆了一晚上?”

崔梅恩一愣,下意識地反問道:“你怎麼知道我在他家呆了一晚上?”

沒等賽繆爾開口,她繼續說:“你昨晚乾什麼去了?為什麼怎麼也聯係不上?你知道我找你找了多久嗎?我快要擔心死了!”

賽繆爾微微一笑。他生得極美,即便是在昏暗簡樸的狹窄房間裡,他的笑容也令人如沐春風。

他說:“你擔心我,所以在梅蘭斯家呆了一晚上?我太感動了。”

他把感動一詞拖出了長長的尾音,諷刺之意滿溢而出。

崔梅恩一怔,隨即便變了臉色:“你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賽繆爾說。

他放開崔梅恩的手,靜靜地注視了她幾秒鐘,開口道:“你喜歡他什麼地方?因為他是梅蘭斯家的小少爺嗎?你知道梅蘭斯家已經敗落了嗎?攀上他你得不到任何好處!”

崔梅恩一把推開了他。

她取下掛起的圍裙係好,將衣服的袖子擼上去,一邊往外走,一邊對賽繆爾說:“如果你想解決問題,就用解決問題的態度來和我說話。我沒興趣聽你打啞謎。”

賽繆爾又一次拽住了她。

他用的力氣不小,崔梅恩差點被他拽得摔在地上。他低頭凝視著崔梅恩,問道:“他都跟你說了什麼?你就這麼迫不及待地找丟下我找備選嗎?”

崔梅恩回過身去,狠狠地扇了他一耳光。

賽繆爾被她猝不及防的一下打懵了,頂著一個迅速腫起來的手掌印呆呆地站著。漂亮的臉配上這個毫不留情的手印,讓他看起來很有幾分可憐。

崔梅恩拍拍手,問道:“你知道我昨晚經曆了什麼嗎?”

“在我因為你被人圍毆的時候,你在哪裡?在我以為自己會死掉的時候你又在哪裡?要是沒有梅蘭斯,我這會兒已經可以下葬了!”淚水浮現在崔梅恩的眼中,她用痛苦和失望的眼神盯著賽繆爾,“而那個時候,你在乾什麼?你在討好公爵以便當個好女婿!你想要瞞我多久,公爵知道他看中的好女婿還有個未婚妻嗎?賽繆爾·卡伊,你真讓我惡心!”

賽繆爾的臉一下子變得慘白。

他問:“……是梅蘭斯告訴你的?”

“誰告訴我的,很重要嗎?”崔梅恩冷笑道,“我就問你一句,他說的是不是真的?他有撒謊嗎?賽繆爾·卡伊,你是不是在向我求婚後,又答應了娶公爵的女兒?!”

好吧。亞瑟·梅蘭斯想,我現在正觀看一幕劇情曲折狗血淋漓的愛情戲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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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倒轉幾小時,在清晨崔梅恩離開前,塞德裡克·梅蘭斯攔住了她。

他支支吾吾了好久,最後才在崔梅恩滿臉的疑惑中說:“……有件事,我想我必須得告訴你。你的未婚夫,賽繆爾·卡伊……他也許會迎娶一位貴族之女。我希望你至少知道這件事。”

從塞德裡克的口中,崔梅恩聽見了她完全一無所知的、賽繆爾的另一麵:自從穩穩地將首席見習騎士的位置握在手中後,賽繆爾便開始積極地參與首都的各項活動與儀式,出入各式社交場合。

他對名流貴胄百般逢迎,表現得與訓練場上那個冷漠的騎士截然不同。他的努力很快收獲了結果:在一次聚會上,一位公爵替自己的女兒相中了他,當場詢問他是否已有妻室。

萬眾矚目之下,賽繆爾平靜地給出了否定的答案。此後,公爵時常將他帶在身邊,為他引薦朋友,搭建人脈。眼下幾乎所有人都默認:這位年輕、貧窮但前途無量的卡伊首席,很快便要一步登天了。

對待同期的見習騎士們,賽繆爾往往態度冷淡,幾乎沒什麼朋友。因此隻有極少數人知道,他同牛奶攤的攤主崔梅恩訂立過婚約。知道的那一小撮既不願意得罪公爵也不願意得罪卡伊首席,便默契地選擇了三緘其口。

況且,他們中的絕大多數並不認為賽繆爾做錯了什麼:年輕不懂事時認識的村姑,同高貴的公爵之女,任誰都會做出對自己最有利的選擇。

“……昨晚有個臨時召開的舞會,他被公爵拉著,估計沒時間通知你。我就提前從會場裡溜走了,反正也沒人會注意我。對不起,我沒想過居然會出那種事,我應該再早點趕到的……”塞德裡克覷著崔梅恩的臉色,小心地說。

崔梅恩搖搖頭。

“謝謝你告訴我這些。”她說。

“其實,我還有一件事想告訴你……啊,不用擔心!跟卡伊沒有關係!是我自己的事!”塞德裡克繼續說道。

他甚至沒有把視線放到崔梅恩身上的勇氣,隻死盯著她麵前的地板,說道:“崔梅恩小姐,我喜歡你很久了!如果、如果你不要卡伊了,之後可以選擇我嗎?我跟他不一樣,我會對你好的……我會讓你幸福的!”

清晨的陽光灑進來,闊氣地鋪滿了整間客廳,招得塞德裡克的頭發鎏金般閃閃發光。他的臉肉眼可見的紅了起來,並且越來越紅,越來越紅,最後就連耳朵和脖子都紅成了一片。

話說完後,他緊張地捏著自己的衣角,翠綠的眼睛可憐巴巴地注視著地麵,一副恨不得在地上刨個深坑把自己埋進去的慫樣。

亞瑟·梅蘭斯試圖把眼前這人和自己記憶中的塞德裡克·梅蘭斯對上號——除了長相上的相似外,這兩人看起來沒有絲毫的共同點。

眼前這個連告白都冒著傻氣的貨色,是怎麼變成日後那個冷酷的騎士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