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All 澄】紅蓮 (九……(1 / 1)

【All 澄】紅蓮 (九)

9.

藍湛在開場前,出列行禮,言明昨日魏嬰一場輸的蹊蹺,或有隱情,他不願趁人之危,想請叔父主持,再比一場,還魏嬰一個公平。

藍啟仁聽完微微蹙了一下眉,侄兒的請求,令他有點生氣這孩子不看場合,於是輕聲責怪道:“胡鬨,清談會六藝比試乃是百家弟子一較高下,豈能以一家之言定昨日成績作廢的道理,你且退下。”

昨日那場比試,在場之人無不覺得荒唐可笑,江楓眠的麵上也有幾分窘態,各家子弟都是來立威長臉的,魏姓少年這麼一通表現著實讓人始料未及,倒是讓江宗主之言變得有那麼些微戲言之感。畢竟,他所謂“魏嬰天資卓越,年僅十三便結出元丹”之語言猶在耳,這雲夢大弟子就被一隻低階走屍犬嚇到落荒而逃棄權認輸,也太掃麵了。

想來雲夢是很樂意加比一場挽回顏麵,隻是清談盛會,仙門雲集,百花齊放,這麼多少年修士雲集雲深不知處做六藝比試,可不是專程來給五大家弟子當陪襯的,比過就是比過,哪有為了某個人的意外而一次不算加賽再來的道理。

藍湛還欲再爭取一下,藍渙見他招了各家的眼,趕忙上前向藍啟仁稟報“數”場考教已經準備妥當,後退時不著痕跡的將胞弟拉回坐席,對此,藍湛很是不服氣,藍少宗主隻得苦笑著和江澄一人一邊將他按在座位上,不準動。

“莫鬨,‘數’場比過後若還有空隙便讓你去同魏公子比一場,彆讓叔父為難。”這般低聲勸慰胞弟,藍氏少主已是違例允諾他們私下比試,隻求他好歹按耐住性子,彆擾亂了正常考試。

江澄也在藍湛耳邊細細勸慰,“莫慪氣,曦澄哥同意你試後另約魏嬰切磋了,且稍安勿躁。”方才他看的分明,對於藍湛所提,有些人興致盎然,有些人卻是緊皺眉頭。這些人,藍湛看不懂其中門道,江澄卻是一目了然。

興致勃勃者無非是認為江氏所言魏嬰天資高絕乃是在吹噓,蓮花塢少主已經是個廢人,江家為了挽回顏麵吹捧一下門下大弟子也無可厚非,反正他一個孤兒,父母早亡,年齡不詳,江楓眠把他的年齡往小裡報個一兩歲也沒人知道。這次露了底,此人外強中乾,如果能讓藍氏再打一次臉,江氏就徹底顏麵無存了,反正江氏記恨也是記恨藍家,有現成的好戲,為何不看。

眉頭緊皺者,有些是怕魏嬰再比過,二試成績超過他們。誰也不願意千裡迢迢來姑蘇,好容易能蓋過一次五大家族的弟子,卻被藍湛一個不算給抹平。有些則是不滿藍湛的一言堂,藍家定的規矩,行百年之久,各家都老老實實遵守,往年不是沒有因意外而發揮失常之人,彆人都認了,若是魏嬰能因藍湛進言便再得一次機會,這要將其他遵守規矩之人置於何地?

這些淺顯的心思,江澄可以慢慢教給藍湛,卻不是現在。

數的考教,因各家偏重不同,本場的題目立足於通教基礎,基本功隻要紮實,成績都不會難看。這一輪,隻做考核不做排名。

藍湛和魏嬰作為家族重點培養的人物,數術基本功都學的無可挑剔,二人及其他幾個優秀世家弟子是最早完成考核的一批。

試題既完,急性子的藍湛等不及成績公布,他甩脫兄長的抓握,繞過半個會場,徑直走到已經交卷重回江氏席位的魏嬰麵前,也不多言,向江楓眠行過晚輩禮數後,琥珀色清明透淨的眼睛就這般直勾勾的看著江宗主身側的黑衣少年,其中何意不言自明。

魏嬰這幾日被藍湛的挑釁惹得火大,這般被人找上門來,他不甘示弱,於是也不請示自家宗主,起身一揚下巴,痛快應下。這二人,一個不懂掩飾,一個有心雪恥,離場之際走的那是一個雄赳赳氣昂昂,遠比考場中仍在繼續奮戰的考生引人注目,勾的一群好奇之人跟上他們一看究竟。

作為本場的主事之人,藍渙脫不開身,眼見胞弟已經走遠,隻得朝藍氏席位中某個不顯眼的角落打個眼色,這讓江澄雖不情願卻也無法推脫,對著藍老先生施禮離席之時,落在身上那一叢叢不懷好意的目光讓他心底有數,今日無論如何都免不了讓人奚落一番的境地了。

落於藍湛身後兩步,魏嬰眼看那端正挺拔的背影,又喜又恨。喜得是有機會一雪前恥,恨得是藍湛再度讓他重溫了一遍難堪,昨日太過丟人,他本人自是希望所有人都把這節忘掉,偏這帶路之人又挑起,言辭雖比往日戰貼緩和,話裡話外還是淺顯直白,魏嬰昨天太窩囊。少年人臉皮還沒練就銅皮鐵骨,是以,他對藍湛怒意多於謝意。

身後快要將他洞穿的視線,藍湛感受的到,他表現的渾然未覺。對於外人的目光,藍湛從來都是無所覺一般,從記事起,叔父嚴厲苛刻,兄長包容,但有些事情,兄長也尚在跌跌撞撞中摸索,無法為他解答疑惑。族中長老的眼神,複雜奇怪,他看不懂,也沒人告訴他那是什麼意思。父親經年未見,母親亡故太早,隻記得好像很喜歡抱抱他,逗他,其他的,全都模糊了。

不是不知道雲深不知處的人待他同對待其他人不一樣,隻是,既然沒有人講這份區彆是什麼意思,那便是不重要的,既然不重要,何必在乎。人長了嘴,除了吃飯便是說話,都不願意說,那,就不需要分神理會;若是重要,自會言明,也無需人往返猜測。

江澄綴在他二人身後,自知勸說不動,索性不勸,隻默默猜測尾隨而來看熱鬨之人中,有哪些會專心觀看,哪些會趁機嘲諷。

藍氏校場,因射藝考教也在此處,場地內有些設施便未曾拆除,藍湛與魏嬰並未有任何約定,大約是鬥了幾日,二人也生出些默契,不約而同拔劍施禮,魏嬰虛晃一劍,劍身貼著藍湛身側滑過下切,此招為江氏切磋的慣用起手式,乃行禮之用,意為劍亦吾身,作揖下鞠。

藍湛不閃不躲,倒提佩劍,右手虛握劍柄劍尖指地,左手立為刀狀掌心輕抵右手拳麵,兩手合抱胸前,輕點三點,此禮也是藍氏切磋禮。藍氏祖上出身伽藍,有些禮數是沿襲佛門,這一式乃單掌禮與修士謙讓結合。

起手畢,魏嬰先手一劍當胸刺出,藍湛翻劍一格,不等招式變老,魏嬰劍身貼住藍湛的配劍避塵,腕部轉繞回纏一拖,劍尖便掃向對手喉間,這一劍精妙,卻成了無用功,藍湛左手劍鞘再度格擋,右手急變點刺麵前之人的眉心,逼得魏嬰不得不防守。一招對過並無高低,兩人遞手再續。

江澄在一旁看這二人起手對招,風格真的是很明顯的差異啊。魏嬰師從江氏,劍招輕快靈活多變,劍劍不離對手要害。藍湛則穩紮穩打,格擋多於出招,這人對敵經驗遜於魏嬰,便選了以不變應萬變的路子,不敗即可找機會取勝。在江澄看來,他更偏向於藍湛的對敵思路:後發製人。

這大半年間每日晨起看藍氏雙璧練劍,江澄對藍氏劍法知之甚詳。他自幼精修虞氏、江氏劍法,在岐山兩年多,對溫氏的劍法也爛熟於心。江澄當年學醫,存的心思就是有利用醫修需精研人體的特性,以精準彌補他靈力不足的缺陷,是以,彆家的劍法他不僅留了心學習,更加存了心試圖破解。

他深知自己後勁不足,隻能走出其不意的路子,當年就是利用溫晁的自大輕敵,一招封了這傻大個的經脈,讓其空有一身蠻力都使不出來,這才壓倒性的打贏了年長他近六歲的溫二公子。

若是殺敵,他必須先發製人,走詭異路線令人防不勝防,但若是切磋,與其花太多力氣用於迷惑,他寧可見招拆招,守住關節以逸待勞。

“江少主,依你之見,魏公子與藍二公子,誰贏誰輸?”

江澄正暗自思考點評那兩人的劍法,忽然聽耳邊有個陌生的沙啞嗓音響起,嚇了他一跳,閉了閉眼睛,他在心裡長歎一口氣,靈力不足便是這般不好,金丹修士腳步輕盈,落足無聲,行至他身後,他半點無所覺查。

平複下懸空的心,江澄禮貌的轉頭看向對方,正前方是一堵寬厚的胸膛,略抬頭,江澄才看清這個高壯的少年。這人身高八尺有餘,大約二十來歲,皮膚黝黑,精瘦的臉長得倒是中正,隻是臉上的倨傲破壞了氣質。

社交禮儀,約定俗成了一個陌生人該有的距離,此人一聲不響摸到人後,故意開口嚇人,素質可見一斑。江澄看他腰間佩劍的鯊魚皮吞口上鑲有一塊血紅瑪瑙,形如勾玉,已知這人是誰,九江竇氏的大公子竇北洋,上次見他還是五六年前了。

竇家地處鄱陽湖畔,和雲夢一東一西分管了長江中遊的水運勢力,最強盛時,他家也曾和江氏有一爭之力,可惜連著幾代子嗣資質不夠高,漸漸滑落到中遊家族行列中。

這一代竇家的少主17歲結丹,比江澄永遠無法結丹,江厭離根本不修江氏心法強了不知多少倍,這不,就來找場子了。

“竇少主安好,藍二哥與我師兄各有所長,切磋麼,以武會友,重在交流,旁觀高手對招也能精益不少,享受酣暢淋漓的視覺盛宴便是,何必非要分心於猜測他們誰輸誰贏呢?”江澄不願得罪人,繞過輸贏隻說其他。

竇北洋卻不願這麼放江澄過關,他又靠近些許,壓近了身軀追問道:“誰說切磋就不必分輸贏了?文無第一武無第二,拔劍就是要爭高下的。江少主未免太小家子氣了。”

江澄後退半步,從此人陰影下退出身來,笑道:“修仙修心,大道無為,順其自然便好。”言罷便提足走向彆處,打算另尋一視野好的地方繼續看場內比試。

“江少主好寬的心,也不知再過幾年,竇家至雲夢蓮花塢,拜帖上的宗主該署名姓甚名誰?”竇北洋欲給江澄難堪,不防這少年反噎他一句心性不足的暗示,氣的他口不擇言。

“蓮花塢姓什麼也不會姓竇,要你操哪門子心哪?”這麼個大大咧咧不怕得罪人的惡少口吻,江澄隻一聽便知來人乃是溫晁。

扭頭看過去,江澄笑得真心,然笑容還未完全展開,下一刻他就被溫晁氣得想打人。

隻見溫晁帶著幾個弟子,叉手叉腳的走到他身邊,毫不客氣的撞開竇北洋後,胳膊一伸,勾手架上江澄的肩膀,半邊身子膩到他身上,委屈兮兮地抱怨道:“本少爺在考場裡煎熬,你不給我加油便罷,怎麼跟著倆外人跑這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