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l 澄】紅蓮 （八）
8.
之後幾日，江澄再未曾下過藥，清風使取的是其出其不意，用多了，傻子也知道有問題。
不過江澄還是得了不少時日的空閒，這全仗藍二公子對魏嬰堅持不懈的圍追堵截。
雲深眾人誰都不知雲夢大弟子魏嬰到底是什麼地方得罪了二公子，從清談盛會第二日起，六藝考教，每一場，二公子都徑直殺至魏嬰身前下戰書。藍氏從來都不曾有過這般咄咄逼人之舉，此舉不僅引來各家注目，也挑起了魏嬰的好勝心。
清談盛會，實質就是仙門百家帶領自家弟子在一個相對安全的環境裡，展示實力的過場。也可看作是老資曆仙門世家向諸人展示自家公子的一個舞台，每年一場，由五大世家輪流承辦，如若有其他世家願意毛遂自薦，也可承攬一屆。
五大世家每家承辦風格都不儘相同，姑蘇藍氏祖上乃伽藍還俗，不好爭鬥，主辦清談會，這近百年主題都是考教各家公子的才學。君子六藝，是世家公子必修通課，其中文多武少，修仙世家因人選科，廢除了禦之一項的駕車，改之為除祟。
第一日，禮，除世家禮儀外，清談會更側重的是考教公子們的社交能力，此一項，既非藍湛所長也不是魏嬰的強項，這二人，一個拙於言辭，一個才疏學淺，三五句話便語塞不知該如何繼續下去。
最後是藍渙見不得胞弟同魏嬰兩人相對無言，哭笑不得地將話題岔開，給二人搭了一個台階。兩人台上草草收場，台下倒是以眼神廝殺了一個痛快，直至休場時，尚且意猶未儘。
此局中，江澄在父親身邊落座，陪著聊了許久，魏嬰隻顧和藍湛“眉來眼去”，壓根不曾有空來招惹他。
第二日，樂，除藍氏等寥寥幾家樂修世家，多數修士都隻是將樂作為修身養性的消遣。此一項，魏嬰居然和藍湛比了一個平局講和的結果出來，這倒是出乎了江澄的意料。
江氏因祖上遺風，門下更喜仗劍江湖的快意，教授功課方麵重武輕文，其結果麼，看魏嬰就知道了，入江氏五年，武學修成了夜明珠，修文卻連禮儀都不怎麼遵守。
虞氏，仙府落於眉山，蜀地地勢險峻，古有蜀道難，難於上青天之說，立足極難，中原仙門都不願來此，也正是這樣，虞氏作為後起家族才能在蜀地得以生存下來。險峻的山地裡依山就勢修建亭台樓閣，逐步擴建出一方仙府，多年努力，虞氏爬升至仙門排行前十，代價便是人人枕戈待旦，哪裡來的閒情逸致去焚香彈琴。
江澄的琴藝還是入雲深不知處以後，跟著藍氏雙璧學習的，大半年時間勤耕不輟，也隻是能得藍老先生一句“中平。”魏無羨一隻竹笛居然能和藍湛的琴藝戰平，實在讓江澄對他刮目相看，如此，下次回雲夢省親倒是明曉該準備什麼禮物了。
藍氏琴修聞名百家，居然和江氏的弟子戰平，這令藍湛極不服氣，一張俊臉少有的被氣成了河豚，回靜室後發狠練琴至半夜，藍渙知悉胞弟不甘，和江澄一起忍笑陪坐到接近子時才回去歇下，江澄哄了許久才令藍湛散去鬱氣安穩休息。
第三日，除祟乃是重頭戲，雲深地處姑蘇，山清水秀，人傑地靈，有藍氏建仙府於此，邪祟早就絕了蹤跡，為清談會之用，藍氏準備了走屍十餘隻，著雙璧問靈之後便拿出來讓各家公子一展身手。
這種場合，江澄從來都不現身，他靈脈有損的事情人儘皆知，又有他父親帶著江氏大弟子出席各種社交場合，他本就尷尬。武力場合中，更有些試探之人多嘴挑茬，旁觀便躲不開是非。
若是他母親在，虞夫人性子烈，對誰都不給麵子，敢來招惹江澄之人，往往一開口便被教訓得啞口無言。隻父親一人在場時，江楓眠卻沒有這份自覺，對內遲鈍，對外也遲鈍，最後被架起受煎熬的隻能是江澄。索性，江澄就不再露麵了。
走屍不同於一般邪祟，乃怨氣催動屍體所成，對藍氏而言是優勢局，藍氏出身廟宇，於靈魄一途造詣非常深厚，江氏的優勢則在於除妖物，喜好雲遊的習慣讓江家人對各類稀奇古怪的妖物的弱點了如指掌。這一局，江澄在靜室內和江苒竹閒談時，壓了藍湛的寶。
晚間雙璧回來，江澄一打聽，結果和他預測大差不差，藍湛贏了，但過程卻讓人啼笑皆非。
藍湛照例下戰貼，魏嬰接下，最後魏嬰不是輸在了降伏走屍，當時他抽簽抽到的是隻被怨氣侵染屍變的黃皮土狗。對彆人而言，簡直是百年難得一遇的上上簽，而他，居然被那屍化的土狗嚇得奪路狂奔，不戰而敗。
這……
江澄記得魏嬰怕狗，他的三條愛犬還是因為魏嬰的到來而被父親作主送出蓮花塢，誰曾想，此人入蓮花塢近五年，不僅未能克服舊疾，竟然發展到連死狗都怕。
魏嬰此人已經年過十五，他不足十四便結出金丹，比藍湛還早一點，天資確實高得令人嫉妒，這樣一個人，早晚要成為雲夢的一大助力。但四年多都沒克服怕狗的毛病，心性上，江澄對其評價不由得又降了一個等級。弱點太明顯的人，能為馬前卒，卻不是將帥之才。
可惜了這般驚豔的天賦，日後少不得要被心性拖累，能否成棟梁之材，還需看他未來的表現。父親到底是太過急躁了些，這般早早將他推至人前，過早暴露弱點，是大忌。
藍湛第二次被氣成了河豚，任誰做了一日準備要和對手正大光明一教高下，最後居然贏得這般莫名其妙，也是要惱火的。他圓鼓鼓的臉讓江苒竹看著心底暗爽，找了各種理由進進出出，前後左右看了個過癮才躲回屋裡偷著樂。
這次，藍渙沒留下來勸慰胞弟，陪同藍湛回靜室後便借口有事匆匆離去，江澄用腳趾都能想到，這個藍大哥肯定也被逗得腹痛難忍，再多逗留恐會落了他和煦溫雅的麵具，索性躲起來笑夠了再說。橫豎有他在，總不會叫藍湛氣一宿。
江澄哄得心力憔悴，藍湛這孩子，赤子之心，認準了就一往無前的執拗脾氣，說白了，就是軸。他也不知怎的就認定了，魏嬰在戲耍於他。無論江澄怎麼解釋，當年魏嬰就曾畏狗如若羊羔之遇猛虎都講不通，非要和魏嬰再次比過。
勸到半夜，提醒走水的梆子都敲過幾遍了，藍湛還是不為所動，江澄又困又乏，心一橫，對他說道：“無論魏嬰因何故輸掉這場，都已成定局，除非你能說動藍老先生加賽一場，否則便隻能作罷。算了，明年聶氏主辦清談盛會，清河尚武，八天時間由得你們慢慢比過。”
江澄對釋迦佛祖起誓，他真的隻是隨口一說的，沒想到，藍湛居然真於眾目睽睽之下向藍老先生提出要加賽一場。
第四日本當考教數，此節出自《九章算術》，間雜了修仙世家所需的《易經》、《道德經》等著，是為考教弟子五行八卦星象推演的能力。仙門百家各有陣法、符籙、仙器、靈物等等，無不是由這些基礎慢慢演化而來。
這一道的翹楚便是以江南雷氏為代表的十幾個世家。仙門各世家的靈器包括仙劍都是由自己門內的修士煉製，然術業有專攻，某些輔助靈器、仙器還是會找更為精通此道的仙門購置。
藍氏雙璧各有一件樂器便是雷氏所送的結丹賀禮，江澄豔羨了許久，特彆是藍渙的蕭，被雷氏加入了符文，感知穢氣能自動護主，雖然藍渙覺得音質不佳，功能也不合用，但江澄這種人拿著就很有意義了，在夜獵中，此物可做保命之用，此類極品，拿錢都買不到，全賴藍氏的麵子和藍渙的身份才能得雷氏專程為其煉製。
這種東西，本來江澄也可以有一個的，雖然晚點才能拿到，可惜……
這一日的考教，江澄也陪同藍湛一同到場，數，是個跨越非常廣的學科，分理數和氣數，可文可武，江氏學數側重布陣破陣，藍氏側重天象推演，雷氏側重於符文煉化，虞氏和蘭陵金氏則更側重於打算盤經商。江澄對此非常有興趣，對於一個靈脈受損的人，他非常讚同“君子善假於物”這句話，如果能借助外物彌補不足，那麼，不管是否出於興趣，江澄都會讓自己對它產生興趣，甚至，學習的動力比興趣更強白倍。
隻可惜，興致勃勃的去了，卻敗興而歸，軸孩子藍湛在開場前跟他叔父請求，昨日不算，加比一場。
江澄扶額苦笑，這算不算是挖坑把自己給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