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All 澄】紅蓮 (七……(1 / 1)

【All 澄】紅蓮 (七)

7.

因為魏嬰一喊被道破身份,場中平和的目光變為了,探究、嘲諷,甚至,江澄在那些目光中感受到了幾絲狎昵。

這人,自己和父親就是不欲引人注意,他卻這般招搖……饒是江澄修心多年,忍功早已今非昔比,仍然很想打他一頓出氣。

“江澄,你怎麼不理我呀?”魏無羨毫不見外的快步行至江澄身邊,手臂一抬便攬上了他的肩膀,人像被抽了脊梁骨一般,歪靠在他身上。

江澄不好翻臉,小動作的甩了幾下沒有甩開,衣服卻被扯得領開肩歪,端正嚴肅的姿態就這般被破壞殆儘。“你站好了,這是清談會,禮儀呢?”儘管已經成為焦點,江澄還是不願當彆人眼中的猴戲,於是以氣音低聲提醒魏嬰。

魏嬰聞言不以為然的拽拽他的發帶,逗弄道:“才到姑蘇半年多,你也和藍家一樣古板了。”他也不看這是什麼地方,不僅儀態隨意,說話也沒有一點顧及。

好在江楓眠不是那般不知輕重之人,他見狀皺眉,輕斥道:“阿嬰,站好了。”

魏嬰這才有些不情願的站直身子,給江澄拉拉衣服抹抹褶皺,幫他整理衣衫,隻是他毛手毛腳的,反倒是在幫倒忙一般,還不如就讓江澄自己打理還來的快些。

江澄嫌他礙事,終是忍不住送他一記白眼,輕拍掉他的手,惱道:“不用你,我自己來。”少年人還未張開,細眉輕蹙,一雙杏眼黑白分明,那白眼沒有半分銳利,倒是讓他有了些美目招人的韻味。招的魏嬰嘿嘿一笑,順從的收回手在他身邊站定。

這個師弟,魏嬰相處得不多,但每每見到,他就愛招惹江澄生氣。他父母早逝,在外流浪多年,極少能見到這麼漂亮的孩子,偏這孩子從見麵起就板著張小臉,對他愛答不理的。每日裡不是讀書就是打坐,不是紮馬就是練劍,從來沒有見到他有過玩耍的時間。但這努力麼……他的進度,慢,真慢。

不是魏嬰厚顏自誇,他隻用了不到一年的時間,就能將師弟的進度趕至大半了,最多再要一年,肯定能超越這位“前人”。他知道江澄卯足了勁兒在和他爭個高下,他也很樂意有這麼一個人和他較勁兒。

流浪的時候,他隻是個乞兒,沒人把他放在眼裡,能有人用一雙大眼死死地盯著他,關注他,魏嬰覺得心裡有種說不出的高興來。為此,他連玩樂都顧不上了。

江叔叔欣慰於他的自律和上進,隻有他自己才知道,並不是,他隻是發現,努力修習後,江叔叔一誇獎他,那個孩子就會要哭一般,瞪他一眼,然後更加刻苦的修習。從吃飯睡覺中擠出的一丁點時間裡,一定會再來看他下一眼。

這麼你追我趕的追了一年,他以為以後會一直這樣,在那雙明亮的大眼睛地注視下,一天一天的過下去。

那一天,蓮花塢裡像是炸了鍋一般喧鬨,他跟著慌張的仆從跑到內院,他師弟的院子外,看到很多人擠在院子裡,他們顛三倒四的話,讓他費了很大勁兒才終於弄明白,師弟出事了,靈脈……廢了。

之後一年多的時間裡,蓮花塢裡對師弟的事情都三緘其口,除了師娘虞夫人身邊的幾個貼身姑娘外,誰都見不到師弟的麵。問江叔叔師弟的近況,得到的總是失望的搖頭,更多的,江叔叔就不願意說了。

再後來,師弟去了岐山,半年一年都回不了蓮花塢一次。那孩子再見時,蒼白了許多,也沒有了當初的刺人的眼神,整個人暮氣沉沉的。總是拿著書看,薄唇開合,嘴裡念念有詞,隻是,不練劍了,也,不來偷看他了。

又後來,江叔叔和虞夫人準備了很多禮物,去了一次姑蘇,沒多久,師弟就從岐山搬去了姑蘇。

早晨特地在雲深不知處偏僻的角落裡轉了幾圈,沒有找到他想找的人,明明在岐山的時候,人越少的地方找師弟越容易的。進到會場,江叔叔介紹他是江氏首席大弟子,那些人的眼神都變了,變成了什麼?他不太懂,他也沒有心力去猜,他隻想找找,那些視線裡,有沒有一束是來自於師弟,沒有。

下午的論道,本來是不想到場的,他不懂那些玄之又玄的東西,那些厚厚的書卷,是師弟才能看懂的。隻是江叔叔不同意,說他該積累些經曆,該見見世麵。那麼,好吧,反正找不到師弟,在哪兒都一樣。

有些心不在焉的和江叔叔走岔了,拉住幾人問路,到場就晚了些,沒想到,找了一日的師弟,會在這兒。心都不自覺的跳快了幾拍,從上次分開,一年多未見了,師弟長高了,比在岐山時又瘦弱了些,穿著藍氏的禮服,怯生生站在江叔叔身邊。

“江澄!”一年多未見,師弟,你還好麼?

江澄借著收拾衣服的動作,不動聲色以餘光看向藍氏雙璧,藍湛被他兄長絆住了,但是眉目間已經有了幾分不耐,情知再磨蹭,那冷麵爆碳可能就要甩臉過來找茬,江澄向父親和魏嬰行了個半禮,輕聲道:“父親,藍湛不善應酬,我去雙璧那邊幫忙招呼一聲。待空下來,再與父親一敘。師兄,還情自便。”

魏嬰見還沒同師弟說兩句話,江澄就要走,一著急伸手拉住他的上臂往回扯,口中抱怨道:“我才剛來你便要走,嫌我麼?”

江澄不欲在大庭廣眾下和人拉拉扯扯,太過難看,他耐下性子解釋道:“師兄多心了,隻是藍氏兩位兄長主迎賓事宜,他二人有些忙碌,我去看看,招待不周的,師兄不要往心裡去。”

這套官方辭令,周到中,透著滿滿的客套,並無不妥,隻是,有些生疏了。而這份生疏,引起了魏嬰的不滿:“咱們才是一家,你總是要往藍家人那邊湊什麼?”

這個話,不當說的,江澄有求於人,在藍氏寄宿,雖然無名無份,但既然現在他一身藍氏的禮服,就是以藍氏中人自居了。一家人兩家人的,私下說說無妨,公開場合,就很不妥當了。原本他在雲深就身份尷尬,言行需謹小慎微,不討人嫌。魏嬰大大咧咧說完就能回雲夢,他卻還要在此長居。

暗自歎口氣,江澄隻覺得頭疼,他不擅長和魏某人交際,偏,越躲他就越躲不開他。搜腸刮肚的試圖找個安全話題岔開,既要帶開魏嬰的心思,又不惹藍氏刺目,還得快點結束這邊的絆腳,江澄很有些為難。

看了一眼父親,江楓眠對兒子的兩難毫無察覺,他既沒打算帶魏嬰入席,也沒走動和彆的家主寒暄,就站在原地等著。等什麼呢?等大弟子將兒子現在的房東都得罪完?江澄有時真的很歎息父親的遲鈍,明明長相儒雅斯文,怎麼,周全上就總差了些敏感呢?

再度朝藍氏雙璧那方掃了一眼,藍渙注意到他的求助,報以歉意的一笑,他也走不開,他若過來解圍,那估計會更糟,因為藍湛也會跟來。這位和魏嬰的遲鈍不相上下的藍二少要是再來橫插一腳。那今日的論道會也就不用開了。

算了,反正也繞不開,索性再不掙紮,江澄放開心思,對著魏嬰一笑,那笑容恰到好處的溫軟,不驕不躁,也不見客套之意,終於是安撫好了魏嬰。示意父親跟從,江澄引著這對師徒往雲夢江氏的席位走去。

口中細聲問魏嬰了一些關於阿姐江厭離的事情,聽他開朗的笑著,生動活潑的描述著在蓮花塢裡摘蓮蓬給阿姐,打山雞燉湯的瑣事,江澄保持著這五分親近五分客氣的笑容,一邊引路一邊同沿途路過席位的家主問好。

也並不避諱他人的打聽,作為東道,有理由滿足以下賓客的好奇。江澄如此安慰著自己。

行至席位處,江澄也不著急走了,反正,藍湛定然生氣,也不差多耽誤這一時半刻的功夫。為父親斟好一杯茶,放至手邊,陪著聊了幾句。再給魏嬰也倒了一杯清茶,見他眉頭一皺,就要抱怨,忙解釋道:“藍氏禁酒,你且忍耐幾日,回家了自有阿姐給你準備醉荷仙。”

這杯茶,江澄沒有擱置在幾案上,而是直接遞至魏嬰手中。纖細的手指不經意的拂過這位師兄的杯沿,拂過處,留下了淡淡的茶香。

魏嬰隻覺得,師弟這些年,可能因為生病,總是鬱鬱寡歡,今日少有的一直含笑陪他聊天,有喝著他親手倒的清茶,雖然茶苦了些,不過,味道聞著倒是挺香。這香味,聞起來,讓人還想多聞幾次,輕飄入雲端一樣,感覺心情也好了許多。

江澄再度說要去幫忙藍氏雙璧的時候,魏嬰心不在焉的點了點頭,江楓眠也沒有多留他。

藍湛還是很想去找找魏嬰的麻煩,被江澄和藍渙拉到藍氏席位,強按著坐在了藍老先生的身側。之後幾個時辰,一直被叔父細細考教,又被江澄求教的他,終於慢慢忘記來論道會的最初目的,專心答疑了。

終於撐到論道會圓滿,江澄暗自擦了擦額頭的汗,遙遙同父親點頭示意道彆後,隨藍湛回靜室休息。行至岔路,江澄回身看了一眼還是異常乖巧跟隨江楓眠離去的魏嬰,心底暗算了一下,討了兩個半時辰的清淨,藥效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