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All 澄】紅蓮 (四……(1 / 1)

【All 澄】紅蓮 (四)

4.

聶明玦認得姑蘇藍二公子,對他拱手一禮後,正色訓斥溫晁道:“你輕薄藍氏修士,這隻是教教你何為世家公子該有的禮儀。”

聶明玦年歲是這輩世家子中最大的,他身材高大,站在那兒如鐵塔一般,俯瞰溫晁時,極有壓迫感。

溫晁對藍湛視若罔聞,聽若罔聞,隻梗著脖子對聶明玦嚷嚷道:“我和我們家澄澄逗著玩,有你什麼事兒?”

聶明玦聞言,狐疑道:“你們家的?”溫家送孩子來雲深不知處聽學了麼?

身旁有溫氏子弟解釋道:“江少主在岐山溫情一脈處學醫。”

岐山溫情一脈是岐山一個招牌,這一脈的戰鬥力非常之薄弱,但她們家憑著高超的醫術,硬是在崇尚野獸法則的岐山博得了一份尊位。修真界不少家主衝著方便日後看病就醫,都對這一脈多有禮遇,聶明玦對此也早有耳聞。

溫晁笑的得意,“溫情的師弟不是我們家的,難道還是你們家的?”

聶明玦聞言看向江澄,見他點頭答是。頓時有些赧然,自己看溫晁和溫家修士的模樣,還以為他們在雲深調戲藍氏修士,原來是自己搞錯了。那確實是他魯莽了。

當下也不扭捏,對著溫晁抱拳行禮賠不是:“抱歉了,是聶某魯莽,不辯內情誤會了溫二公子。”

溫晁聽到聶明玦乾脆認錯,小人得誌一般不依不饒上了,“哼,一句抱歉就完了?你粗手粗腳的,你看看我的脖子!”

溫晁和聶明玦可以無視藍湛越來越冷的臉,但是江澄不行,這事說起來還是因他而起,聶溫二人是客,又是誤會,不會怎樣,但若是讓溫晁繼續這般鬨騰,再招來更多人,日後是他的麻煩。

提手曲起兩個手指,輕飄飄地在溫晁的腦門上敲了一個蹦栗,江澄嗔怪道:“本來就是你失禮在先,也不看此地是雲深不知處,怎好像在家裡那般混鬨。快些回去換身衣服,下午還要論道,不可遲到失了禮數。”邊說著便朝一旁的溫家弟子使眼色,示意他們過來攙扶。

不知是怎的,藍湛麵色一冷,哼了一聲。

溫氏派到二公子身邊的人,都是幫自家少爺收尾慣了。溫晁愛鬨,又沒個輕重,出門在外許久都沒被人打死,除了一身烈日袍護身外,就是靠這幾個弟子還算周到。

有弟子看到藍二公子不悅之色已經外露,江少主又在哄勸,於是朝著藍湛躬身一禮後,自覺的上前接替江澄,攙扶自家少爺。

溫晁也是個精怪的小子,聽到江澄說話又回到早晨那副藍家米糕的樣子,文鄒鄒,軟綿綿的,心知他肯定不會在此時動手揍人,難得的便宜,此時不占更待何時?

胳膊一抖,甩開了弟子,捉住江澄的手,直往自己脖頸上貼,口中疊聲抱怨道:“你看看,你摸摸,我這脖子,差點讓他掐死,你還怪我失禮。這般偏幫外人。”

“外人”聶明玦看溫晁這混摸樣,知他們二人是熟識,自己理虧,讓他說兩句就算了,於是默不作聲的在邊上看著。

另一個“外人”藍湛就沒這麼好說話了,冷著張俊逸出塵的臉,提足朝這邊緩步走來。

江澄如何不知溫晁就是有恃無恐,故意撒混,正要按照慣例把小子摔倒壓住一頓打,忽而餘光瞥見藍湛朝這邊走來了。心道,壞了,藍湛是個冷臉,但性子有些躁的,很是沒有耐心,最近他心情不好,再胡鬨下去,溫晁要遭不說,自己也要被連坐了。

心底記下一筆後,江澄順著溫晁的力道在他頸間揉搓,邊勸慰道:“你先回去更衣,待會兒我讓人給你送化瘀的膏藥,晚間就看不出印子了。彆鬨,溫宗主要是知道此事,又要訓斥你不分場合了。”

說到此處,攙扶住溫晁的手摸到他手肘軟麻筋處,用力一按,一股酸麻痛楚就像是電流瞬間從肘關節上下流竄了溫晁的整條手臂。

溫晁撒鬨的身子一僵,心知再鬨估計要挨揍,乾脆見好就收,順著江澄的力道趴上溫氏弟子的背,又捏著江澄的袖口道彆癡纏兩下,便由隨行的弟子背著他返回住處。

江澄目送溫晁遠去,輕舒一口氣,對藍湛歉意一笑,然後轉身對著聶明玦一鞠行了個同輩大禮,軟軟笑道:“早聞清河聶氏大公子的威名,今日一見,卻是聞名不如見麵了。溫二公子是我舊識,半年未見了,他有些鬨,還望聶大公子海涵。”

聶明玦和溫晁在每年清談會上都能見到幾次,平時也偶有相遇,對這個紈絝二少還算有些了解,這人,行為舉止全然沒有世家公子的氣度,就跟市井小子一般,無理都要詭辯三分,此次是自己理虧,本來都做好了要被他借機訛詐一通的,倒是不想,眼前這個少年,三言兩語就把溫晁哄走了。

饒有興味的打量了一番眼前這個,隻及自己胸口高的孩子,聶明玦笑意滿滿地直言道:“聞名不如見麵,是指我愛管閒事還是脾氣暴躁?”

江澄一愣,隨即再不端著藍氏雅正,爽朗笑道:“自是大公子的身丈。早聽溫情姐姐說過,清河聶宗主一脈都是體量過人,偶爾有個頭風需要醫治,醫修們都得禦劍才能針灸。”

這回換聶明玦一愣,這孩子,說話挺有意思,短短三五句話,已經能和自己開起玩笑來了。他已經猜出這個江少主應該就是雲夢江氏宗主江楓眠的獨子江澄。早年還曾見過他,那時他不過年方九歲,是個很鋒芒畢露的小孩兒。

雙靈脈在各世家都算是棄子一般。弟弟聶懷桑因著運氣不佳投生了個金岩雙靈脈,便被父親放任自流,由著他的性子去耍些俗物做消遣,反正他沒有即位的可能,做個富貴閒人也不錯,一家人都從沒把希望放在他身上過,懷桑也很會自得其樂。

江家的少主卻不同,初見他時,他已經是聚氣中期的修為,這個進度,幾乎快追上單靈脈的世家子弟的修習速度,他那時隨他父親參加清談會,整個人鋒芒有餘內斂不足,一時曾讓各家驚詫。

可惜宛如煙花一瞬,亮眼了那麼一次之後,他便銷聲匿跡,聽說是修習心法時出了意外,損傷了靈脈。那麼小的年紀,靈脈受傷大約便是不可逆的傷害,想來,一輩子也就岌岌無名了。倒不曾想他前投師溫氏,後入住藍家。看起來和兩家的嫡係公子關係都不差,這孩子經過這一劫,竟是另辟蹊徑了。

有心結識一番,聶明玦自嘲道:“這倒真是為難醫修了,若是今後聶某受傷,一定提前準備好床單做以包紮之用。”

江澄往前走了兩步,比劃了一下自己的身量和聶明玦的差距,雙手交握在背後,歪歪腦袋,狡黠一笑,“那就還請聶大公子儘量彆傷著了,不然床單怕是不太夠。”

聶明玦聽到這個調侃,哈哈大笑。北方漢子的豪邁爽朗一覽無餘。

這二人相見恨晚似的聊的開懷,獨留下藍湛一人在邊上乾看。其實,藍湛早就注意到小徑旁擱置的竹籃,想到江澄來給自己送午餐,心中還挺欣喜。怎知,他為了一個又一個的外人冷落自己。

溫晁就算了,他們相識兩載,是熟人,聶明玦又怎麼回事?他們分明是第一次見麵吧?怎麼聊的那般投機。平時江澄和自己在一起時,就沒這許多的話,是嫌自己太悶了?

藍湛還真猜對了,江澄就是悶太久了。姑蘇藍氏號稱是百家之師,族中有三千多條家規,一條一條都被刻在入山必經之路兩側的山崖石壁上。

第一次上雲深不知處,江澄就被這些家規嚇了一大跳,那家規,諸如不得鬥毆,不得背後語人言這些也都還好,絕大多數家族都會這麼規定。畢竟不是誰家都跟雲夢江氏那般,立家幾百年就留了一條家規【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但是,什麼不得無端哂笑,不得飯過三碗,這叫家規?

誰家的家規還不讓人吃飽飯呐?!

不得高聲喧嘩?這麼規定是要奏麼斯,針對雲夢麼?

當年隻是跟隨長輩來此小居幾日,腹誹幾句便能回家,但,現在江澄是長期客居雲深,還入住了靜室,這些家規,他便不得不遵守,還得執行的出挑。

十三四歲的少年,日日端坐,麵對的不是年過半百的先生就是少語寡言的藍湛,偶爾藍渙來做陪,對江澄而言也不是鬆快的時段。怎麼能不鬱鬱呢?

今日溫晁撒潑打諢逗得他放鬆了些許,聶明玦豪爽大氣,也不用他小心翼翼計較措辭語氣語調。確實是一開心便把藍湛忘了。待他笑完,眼睛不經意四瞟旁邊時,看到藍湛沉默站定在小徑中央,心頭咯噔一下,壞了,得意忘了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