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All 澄】紅蓮 (五……(1 / 1)

【All 澄】紅蓮 (五)

5.

不著痕跡的將太過開心的表情調整至符合藍氏雅正的標準,江澄稍微整理衣衫時才想起來,方才溫晁耍賴將他的袖子撕掉了一截,他居然就這般衣冠不整的和聶大聊了半晌天南海北。

有點尷尬的,江澄對著聶明玦再次行了個大禮道:“聶大公子,方才多謝您出手相助,一時忘形耽誤您進膳了,可需要我為您引路?”

聶明玦眼見江澄從笑得暢快,幾息內調整成溫晁所說的“米糕團子”,想來是看到藍二公子,想起他方才所言雲深不知處禁喧嘩的一言,又見他看到袖子時的尷尬,也不欲他為難,回了一個禮,笑道:“不妨,我認得路。江少主也快些回去換身衣服休息一番吧,我聽聞下午是論道,那時你們文人的戰場,我這個老粗就不湊這份趣了。”

言罷,又朝藍湛點頭問候一聲,便沿著小徑離去。

此刻,小徑上隻剩下江澄和藍湛兩人,江澄沒管路邊的竹籃,幾步行至藍湛身側,從懷中取出一方手帕,為他輕擦了兩鬢的薄汗,口中絮絮解釋道:“晌午,曦臣哥來靜室坐了會兒,沒等到你,先行回寒室了。我猜想你可能被人絆住抽不出功夫回來更衣用膳,便給你送來過來。”

收起帕子又伸手摸了摸藍湛的額頭,還好,隻是微熱,接著道:“方才碰到溫晁,攔著我調笑了幾句,被聶大公子誤會,就耽擱了。餓了吧?不若回靜室好了,讓苒竹再準備些吃食,你歇會兒再更衣去論道?”

藍湛由著江澄在他身上忙活,垂下眼簾,悶悶道:“不想去了,都是不識得的人,你不在我不知和他們論些什麼。”

“藍老先生希望你能多結識些青年才俊,過些年都會是好友,不好讓你叔父的心意白流。”江澄怎會不知藍湛不喜應酬,這人,麵對著熟識之人,一日下來也就隻有三五句話,閒談更是一句沒有。

清談會上大家全然不熟,都是些打哈哈的場麵話,在他看來,肯定是惱人透頂,又不得不聽話杵著乾熬。好容易熬到休場,自是無論如何也不願再去那個火坑。

隻是,藍啟仁老先生不會同意的,藍湛本就沒機會下山夜獵積攢資曆,再不趁著姑蘇主開清談會多結識些人,以後,他還真能窩在雲深不知處學他父親一般閉長關麼?他是二公子,以後總要輔助兄長撐起藍氏的。

江澄耐下性子,好聲好氣哄他回到靜室,吩咐江苒竹找來衣衫為他換上,再為他布上餐點,又絞勁腦汁哄這位脾氣上來了的二公子再去論道場應付一番。

哄哄騙騙的,費儘了江澄的唇舌,倒是叫靜室自他們踏足便再沒靜過。

這廂正熱鬨著呢,藍渙又轉回靜室了,他也不出聲,就站在屋外樹蔭下,默默看著江澄將藍湛如小兒般寵溺著。

當年那個鋒芒畢露的江少主,誰能想到,五年後他能變的如此……賢惠?

經曆很能曆練一個人,任誰看到他們兩個,都不會信江澄比藍湛還小兩歲,十四歲的孩子,待人接物已經有了不該是他這個年紀所具備的周全。

“兄長?”

不出聲也沒站多久,藍湛對他兄長的氣息很敏感。

江澄隨藍湛的視線看向窗外樹蔭下,他放下手中餐具,拾起一方帕子擦過手,起身迎向藍渙,吟吟笑道:“曦臣哥到底是不放心二哥呢。方才耽擱了會兒功夫,二哥還沒進罷午膳,一起來用些吧?”

藍渙抬手止住江澄的步伐,隨意道:“不必忙活,你先用膳,待會兒有事兒要同你講。”

江澄有絲狐疑,有事兒……也該是和藍湛說吧。疑歸疑,他也不敢讓藍渙多等,藍氏規矩大,食不言,江澄維持著藍氏雅正的姿態,儘可能快的吃完方才布下還未動筷的餐食。

藍湛,隻要和他無關,他就不會多理,慢慢悠悠地品嘗著盤中菜品。並不好奇兄長和江澄有什麼事情要說。

兩人移步至窗前的羅漢床,江苒竹為他們端來酸梅湯解暑後,便悄聲退下。

藍渙落座片刻,卻沒想好該如何措辭才比較合適,幾番欲起話頭,又覺得不妥。江澄看著他這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以為他是有什麼不好啟齒的要求,試探地問道:“曦臣哥,需要我做些什麼麼?但說無妨。”

早晚江澄都會知道,藍渙索性不再猶豫,直言道:“江宗主,江宗主他出席清談盛會了。”

江澄聞言點頭,這事他知道,父親是江氏宗主,肯定會出席清談盛會,即便不參加清談會,算時間,也該是父親來姑蘇看望他的日子了。

眼見那孩子烏黑的眸子中,一片澄澈無暇,藍渙有些後悔,也許,這事情不該告訴他,起碼,不該由自己來說出口,但,話已起了頭,就此打住更加不妥,反倒好像江氏真的有什麼了似的。

打定主意,藍渙心一橫,對江澄道:“晌午前,在你走後,江氏的大弟子姍姍來遲。江宗主向各家家主介紹說,他是江氏的首席大弟子。”

話語出口,藍渙終是後悔了,那孩子,他父親這般介紹那個弟子,就意味著,他放棄了自己這個兒子,雲夢江氏正統的繼承人。

藍少宗主本意想讓江澄認清,江家已經不要他了,藍氏才是他日後的出路,但,看見他短短幾息便慘白到毫無血色的小臉,心疼了。

這孩子到姑蘇大半年,看似脆弱如斯,卻一直不認輸,他沒有靈力就用彆的方式努力在雲深不知處為自己掙取一份尊重,就如徑縣所出的精品名宣一般,輕似蟬翼白如雪,抖似輕綢不聞聲。

他潤物無聲的慢慢融入到自己和弟弟的生活,初入雲深時,有些弟子不太能看得上這個江少主,然半年過去,雲深已經很有一些弟子自願自發的喚他一聲江公子。弟弟的脾氣不太好,自從江澄入住靜室,弟弟同族人,同門下弟子的衝突便少了許多,有些被罰後口服心不服的弟子,也是這孩子循循善誘為其解開心結。

“抱歉。”為算計了人心,為傷了他的心,為打破了他的希望,為辜負了他的信任。

“啊……不……不必如此的,曦臣哥。”江澄微微側轉視線,紅了眼眶,看了一眼毫無覺察的藍湛,垂下眼簾,聲線顫抖,輕聲低喃道:“本就,沒有什麼的。也不是什麼值得說道的事情,曦臣哥不必放在心上。”

怎會不值得說道呢,雖說世家中都是遵循強者上弱者下的法則,一代一代篩選強者作為宗主,但,如今修真界是早已是衰門派興家族,以宗族姓氏作為紐帶開宗立家,還沒有哪家,在宗主尚未絕嗣的時候便擺明了要將家族傳給外人。那個江氏首席大弟子,甚至不姓江。

這孩子,本來最受打擊的是他,他卻還在顧及藍湛,還在反過來安慰自己不必放在心上。堅強的讓人心疼。

但藍渙說不了什麼,今日的局麵,藍家也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是藍家對修補江澄靈脈的事情含糊其辭,暗示江氏,江少主的靈脈修複過程異常艱難,此生當無多大成就。而如此這般,蓋因,想同江氏虞氏討價還價,如果醫治起來太簡單,那麼診金自然也會打折扣,不想,江家居然選擇舍棄了這個少主,另擇他人。

然,雖然藍渙不想承認,他的心底依舊有著一個小小的聲音在說,這般,也沒什麼不好。江澄以後隻能留在藍家了。他在江家得不到重視,不如留在藍家。藍家,會好好照顧他。

藍湛雖然遲鈍,但他並不傻,隻是心不在俗務上,不耐應酬罷了。兄長對江澄說江氏大弟子姍姍來遲,江澄微微一愣過後,臉色刷的就變了,還哭了。藍湛雖然沒聽懂兄長打的什麼機鋒,但他知道,江澄難過一定是和那個江氏大弟子有關係。

有所思,細細回憶那個江氏的大弟子,藍湛記得好像是叫做魏嬰,並不姓江。前兩年的清談盛會,見過幾麵,都是匆匆一眼掃過,並無太多印象。隻依稀憶起,他與溫晁不睦,次次見麵都要爭鋒相對。

能讓江澄這般在意,兄長說他來遲那便是已經在雲深不知處,下午論道,之後便是君子六藝,禮、樂、禦、數、書、射依次類推。不若,去看看這個魏嬰到底是怎樣一個人,竟能牽動的江澄近乎失態。

藍湛不懂俗務,他對人,近乎如稚子一般的純粹,就是你待我好,我便把你當作家人,將你放入心上。對於那個惹他家人江澄不快的魏嬰,尚未見麵,藍湛已經存了反感。

“兄長,下午論道,我同你一道前往。”藍湛想到便要做,不必江澄再做勸說,他已主動邀約兄長同去。

藍渙有些好奇,方才他聽到江澄不厭其煩的勸弟弟去論道場露個麵,不願應酬,呆在叔父身邊便可,總要去混個眼熟。弟弟明明不為所動的。於是他將好奇問出了口。

藍湛答的乾脆利索:“我要去見見那個叫魏嬰的。”

江澄迅速從走神中回過心神,藍湛要去見魏嬰?為什麼?

江澄回神還是不夠徹底,本在心底想著的話,因為心不在焉,便溜出了口。

藍湛定定看他片刻,斬釘截鐵道:“我不喜歡他,去見個麵,教訓教訓他。”

???原來還能這樣,那,以後勸藍湛去什麼應酬的場麵,叫上溫晁不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