賺這種辛苦錢實在是不容易，顧之離昨天晚上十點上床睡覺，早上四點半又要火急火燎地起來。

她不得不感慨年輕的身體真的耐造，有了個舒適的床鋪，休息了六個多小時她就又能元氣滿滿地複蘇。

顧之離輕手輕腳地起身，打開冰箱，取出需要的材料然後調配麵糊。

牛奶，麵粉，雞蛋液，糖，油混在一起擱裡頭，她不知道麵粉的吸水量，但使用麵食類的通用法則：麵多加奶，奶多加麵，基本不會出錯。

雞蛋打成蛋液，混在液體材料裡，再麵對麵粉時，阻力明顯小了很多，顧之離用勺子用力地翻絆來翻絆去，想把它們混得更均勻細膩些。

但突然，有什麼東西碰了碰她的腰。

她眼睛一下子瞪大，在轉身看見雲川後，蹦跳到嗓子眼的心臟又落了下來。

嚇死她了。

他仰著腦袋，臉上有些輕微的浮腫，所以臉頰鈍圓了不少。強光的刺激下，他摩挲了一下眼睛，用手背微微擋了擋刺眼的光亮。

看到顧之離旁邊的包裝紙還未打包整理，他收拾好後就準備往樓下的車裡搬。

顧之離連忙拒絕，急急擺手道：“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你現在還是去睡覺吧。”

對她來說，雲川更類似於一個稍微有點熟的陌生人，很多事她可以交代顧平之去做，但拜托不了雲川。她是個拐賣未遂的人.販子，所以對雲川幫助她的行為她總感到有些微妙的尷尬。雖然她知道拐走男主這件事並非她本意，但她依舊為此感到十分的抱歉，並想著怎麼補救才能讓整件事情變得沒有那麼糟糕。

雲川的這些行為夾雜著一些輕微的，或許可以說是寄人籬下的討好。

她能看得出來。

像是害怕被丟棄的幼獸，像顧之離之前看到過的，那些蹲在路邊乞食的粉鼻子臟臟小貓，為了活下去就會親昵地蹭那人的褲腿，怪可憐的。

但雲川還是搬著重重的東西走下了樓。

現在的他羽翼未豐，也沒有找到能夠徹底逃出這裡的方法，所以隻能屈居人下。

他明白自己不像顧平之那樣，有血緣關係作為紐帶，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指望顧之離的良心最好能讓她看到自己的價值。

在他眼裡，顧之離真的是一個非常奇怪的人。她是個壞人，但又在做著好事。現在甚至還在起早貪黑，努力掙錢試圖供他們念書，這讓雲川感到極度割裂。

她在裝？但昨天的她看起來又笨又天真，更何況，她也沒必要裝。

真是讓人捉摸不透。

雲川幫忙組裝了那些可拆卸的零部件，於是五點半顧之離就坐上了她的可自動駕駛小三輪，提前了半個小時到達楓晚街道。

已是深秋，清晨格外霜寒露重。

絲絨黑的夜空裡，粉藍，橙橘，玫紅色的繁星時隱時現，昭示著黎明即將到來。薄薄的光線一點點撐開夜色的帷幕，空氣中也彌散開了一陣寒冷淺薄，乳白色的霧氣。

六點半左右，學生們嘰嘰喳喳的聲音也由遠及近地傳了過來。

“第一星政局不穩就不應該考政治，去年說我們應該擁護在辛普森主持下推行的種種有利於第一星發展的建議，他才是真正為整個星際殫精竭慮的無上好人，今年新年辛普森大人因為貪汙被女王下令給斃了，還是個開門紅，大功臣一下子變成死老鼠，又要重新背他的功過，麻煩死了。”

“可是第一星跟我們有什麼關係啊，第一星的榮光又不會照耀第七星。”

“就是就是……學這個還不如學習獵殺魔獸，製造機甲類的，星際迷霧那麼多，到哪裡也不愁吃穿。”

“你知道機甲有用還抄我的機甲的理論實踐課上的作業？”

“我靠，一說這事我就來氣。你抄學委的作業CCBB抄成BBCC，一共就四題，結果就我跟你他媽的全錯，理論老師又凶，我站了一節課他才放過我。你禍害遺千年，還有臉說……”

“那不是你說作業寫不完了，同桌你借我抄抄，我會改幾道的，結果你原封不動地填上去了，那能怪我嗎？好了好了，不要叫了，給你一罐剛出的能量補充劑好嘛，新口味的，喝了好上路。”

“我才不想喝，喝來喝去都是那個味兒……嗯，什麼味道？”

“好像是牛奶味？但似乎比牛奶味香了一點點。”

“那裡已經圍了好多人了，我們要不要過去看看？”

……

戴黑框眼鏡的瘦弱男孩猶豫了一會兒，指著那長龍一樣的隊伍，拍了拍那個長得人高馬大的亞麻色男孩子的肩膀。

“確實好香，時間還來得及嗎？”男孩看了眼個人終端，六點四十五，距上課時間還剩半小時，他停下了往前走的腳步，“時間夠了，過去看看。”

兩人排了好長時間的隊，廢了好大勁才擠到人群的中央。

隔著好幾個人，他們終於得以窺見這個小攤的真容。

車簷上掛著一對銅黃的鈴鐺，人群離開時帶起的微風，足以讓它發出叮鈴鈴的清脆響聲。

前麵是一個拿著鏟子的秀氣女孩，她帶著防迷霧的麵罩，戴著手套。每包好一份熱情騰騰的食物，她就衝著客人笑笑，眯起來的眼睛像兩瓣彎起來的月牙。

首次出攤讓顧之離手忙腳亂的，她沒想到這些學生會這麼熱情，她的第一位客人是一個紮著馬尾的小姑娘，她吃完餅後就拉來了一群女孩子，然後甜蜜的噩夢就開始了。

吃過的人奔走相告，慢慢地，吸引過來的人越來越多，顧之離一直在不停烙餅，烙得手都酸澀非常。

在濃濃的熱蒸汽中，起初的那點深秋的涼意也消失得無影無蹤。為了保證乾淨，她幾乎是全副武裝，帶上了麵罩和手套。但這樣做確實熱得慌，汗水黏結在眼睫毛上，她用力地眨了眨眼睛，又激起一陣辛辣的刺激感。

隻剩最後兩勺麵糊時，顧之離提高了音量：“沒有了，沒有了，請晚上再來吧。”

後麵的學生無奈地歎了口氣，看了眼表轉身離去。

幸運兒是兩個青春期的少年，一個戴著黑框眼鏡，一個有著像雞窩一樣蓬亂的亞麻色卷毛。他們催促道：“姐姐，能不能快一點，我們要遲到了！”

顧之離隻好加快了手頭的動作。

白膩的麵糊落下，攤平在鐵板上，顧之離手上動作迅速，立刻把它旋轉著推成了一個流暢的圓。

白色的流狀麵糊逐漸定型，表麵鼓出大大小小的泡泡，那些漲起細密空氣泡的周圍，散亂著斑點狀的焦黃。牛奶和雞蛋的香味順著熱氣絲絲縷縷地在空氣中散開。顧之離熟練地對折，包好，然後遞給了兩人。

“哇哇，好香。”高個子的亞麻色頭發的男生口裡說著遲到，但還特熱情跟顧之離搭話，“特彆特彆香，老板，你以後還來嗎？啥時候來。”

顧之離忙完最後一單，心情也輕鬆快樂了不少：“今天晚上來，對了，還有新品推出哦！”

她眨了眨被汗水刺得發痛發癢的眼睛，把鏟子簡單衝洗了一下，放回了原位。

“快去上課吧。”

兩人呼啦呼啦地跑開了。

又卷又苦逼的學校生涯終於多了點樂子，學生們都歡欣不已。

很快，學校門口多了一家特彆好吃的小攤的消息就傳遍了整個楓晚學院。

顧之離能預料到晚上的人隻會更多，提前削好了幾桶土豆，但還是不夠用，他們都太熱情了。

亞麻色頭發的男生可能是不耐辣的體質，在吃狼牙土豆時，一把鼻涕一把淚。

人高馬大的漢子被小小辣椒刺激得臉色通紅，涕泗橫流，他嗚嗚地哭著：“我覺得它在擊打我的舌頭。”旁邊那個帶著黑框眼睛的同伴笑出了嘎嘎嘎的鴨子笑聲。

“但它太香了，我還是想吃。”他大著舌頭說完，接著又叉了一塊紅彤彤的土豆放進嘴巴裡。

他朝顧之離豎起了大拇指。

“真的，非常美味。”

夜晚，顧之離清點著星幣的數目，整整兩千五百點，一筆巨款。

顧平之在聽到這個數目後高興傻了，在家裡不停歇地旋轉，跳舞。顧之離提醒他好幾遍不要擾民後，他才停了下來。

“喂，其實我覺得真的非常不科學，”顧之離跟腦中的係統對話道，“沒道理科技都這麼進步了，大家都還要吃水煮青菜吧。”

這個問題不涉及到主要人物的劇透，於是係統回答得十分痛快：“這是一本權謀小說，美食這塊是空白的，所以係統默認大家都是吃水煮青菜嘍。”

“可是這不算bug嗎？”

“不算啊，隻要主要人物故事線不發生變化，其他縮減的部分想怎麼演繹都行，畢竟是書嘛……不能按照你們人類的發展史來看。”

吐槽完畢後，顧之離開始算賬，一天是兩千五百點，一學期的基礎費用是三萬六千點，不包括教材的那種，而且他們還要購買個人終端，租新房子……她有穩定收入後可以貸款先墊付一下。

最快，一個月後他們就能正常上學了。

她拍了拍手舞足蹈的，掉進錢眼裡的顧之平：“我算了一下，一個月後你和雲川就可以去上學了。”

聽完她的話，雲川的眼睛倏忽抬起，但在對視上顧之離那雙眼睛後又飛速低下，但顧之離也能明白，他應該挺高興的。

至於顧之平，又是另一個畫風了。

聽完這個消息，他幾乎是立刻抱頭慘叫起來：“可是我什麼都不會啊。姐，我還不如就在這裡幫你管錢呢。”

顧之離安撫性地勸慰道：“人總要學點知識的，你今天算賬出錯了好幾次，如果去學校的話，老師就會教你這些東西。學成之後那你也可以更好的幫我嘛。”

九年義務教育的執念讓她根本沒動過讓顧平之輟學和不讀書的念頭，能拉一把是一把。

顧平之聽到自己學習後能更好的幫她後，口風也鬆動了不少：“那行吧。”

隻不過，後麵他才知道他根本不止學加減法，還要背各種各樣讓人頭禿的理論知識，設計能飛能潛的星艇精密圖紙時。跟大家一起卷生卷死時，他已經追悔莫及了。

可這都是後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