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兒惴惴不安地跟著雪柔回到她和玉柔租的斜街上的一所小平房去。
玉柔是個瘦弱得有些乾癟的嚴肅女孩子,聽雪柔說完信兒的來曆,隻道:“我唱李龜年,都是汪師父教的”,就去做飯了。
雪柔井井有條地沏了茶,輕輕吹涼,遞給信兒。
信兒喝了一口,覺得很好喝,裡麵還有茉莉花,茶葉倒不是高級的,隻是普通茶葉的末子,他在茶莊當學徒,有經驗。他喜歡北方這種放茉莉花的茶。香。
他放下茶盅,打量這間小屋。屋裡隻兩張床,一桌。桌上供著的人像,雪柔告訴他是唐明皇,因為他勾了臉,後台的戲子才能勾臉。信兒聽得嗬嗬笑。
雪柔溫柔地看著他,笑道:“你真像汪師父,尤其是嘴角的笑紋。”
信兒不笑了,又想起找爹的事來。
剛才雪柔一進門,兩姐妹商量了一會,玉柔就從後門出去了。
“北京城的花兒還沒開呀,南方早就花團錦簇了。”信兒說,“要是在南方,後門怎麼也有個院子,高高下下擺幾盆花,旁邊有個陰溝。”
雪柔道:“誰說不是呢!不過我們在京城安頓下來了,就不想南方了。”
信兒想,撒謊,又不說出來。
過了好一會,玉柔上菜了,一盤炒黃芽菜,一盤紅燒鯉魚,飯是米飯。
雪柔一個勁勸信兒多吃,玉柔板著臉給他布菜。
信兒忙說:“你們吃!我吃什麼都行。黃芽菜多貴呀,在南方......”
玉柔硬邦邦地說:“在北京這個菜很賤。”
信兒訕訕地吃了一口紅燒鯉魚,好吃,吃出甜口了。
三個人就這樣把飯吃完,雪柔去刷鍋洗碗了。
信兒覺得她們這樣過也不錯,像姐妹,也像小夫妻。
玉柔硬邦邦地說:“汪師父的事,抱歉幫不上忙。我們連那個官員住在哪裡都不知道。”
剛才信兒已經把找爹的事又忘在腦後了,這時候嘴角又耷拉下來。
“那該怎麼辦呢?”他的腳在地上畫圈。
雪柔洗碗回來,看見的就是這一幕。
雪柔輕輕拉拉玉柔的袖子,玉柔一甩袖子,走開了。
雪柔坐在信兒對麵,輕輕說:“我隻知道福晉陪嫁的李瑞一家,住在平郡王府旁邊一條街上。”
信兒等著她的下文。
雪柔搓著手說:“這得送禮,我們拿不出禮金來。”
信兒摸著兜裡的幾個銅板,也犯了難。
“這裡有茶莊沒有?招不招學徒?”他忽然問。
“京城南來北往客,怎能沒茶莊呢?”雪柔吃吃笑了,“怎麼,你在茶莊乾過?”
信兒還沒回答,玉柔已走進來,硬邦邦地說:“有,買菜的路邊就有一家鑫字茶莊,就不知道他們要不要你。”
信兒臉紅了一下,站起來說:“你給我帶路,我去試試。”
於是,玉柔就帶著信兒出門了。
天,淅淅瀝瀝下起來了小雨。信兒和玉柔一前一後地走在泥濘的土路上。信兒想,乖乖,這京城還沒有我們高郵好。還是我們高郵好。等找到了爹,趕快回高郵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