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道從外看極窄，進去之後才發現內裡其實彆有洞天。

鬼市並非是店鋪交易，參與交易的人自帶一塊墊布，在劃定的範圍線內隨意找個地方鋪開來就是一個攤位。

路飛光拉住前麵聞人茗的衣袖，“師姐，你小心彆丟了。”

聞人茗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被扯住的袖子，一時間不知道究竟該小心誰丟了。

靠近入口的幾個攤位沒什麼好東西，多是一些低品級丹藥和靈器來湊個熱鬨。

聞人茗見慣了家中珍藏，對這些一概不感興趣，唯有路飛光左看看右看看，見什麼都新鮮。

“有喜歡的嗎？”聞人茗低聲問他。

路飛光又搖搖頭，他隻是對這些好奇，卻沒有什麼他需要的。

他對丹藥靈器都沒有需要，需求主要就在他那把本命劍上，但是眼前攤位上賣成品的居多，真正煉器煉藥的材料卻是寥寥無幾。

聞人茗點了點頭，顯然是想到了他的特殊情況，沉吟一會兒方才開口，“往後走是材料區，你若是對前麵這些都沒有需求，我們便直接略過去看材料如何？”

“鬼市在秘境開前三日開，秘境結束後七日結束。我昨日去家中鋪子裡取地圖時聽聞，此次鬼市上有人放出消息，說是從雪原上帶回一塊寒冰隕鐵心來，待到秘境結束之後會放到鬼市進行交換，如今放出消息多半是為了抬價格，我猜想你或許會感興趣。”聞人茗又低聲講自己在城內聽到的消息告訴他，“今日帶你來本身隻是看看熱鬨，鬼市真正的交易往往在秘境結束後開始。前麵你若是沒興趣我們就直接去看材料，看完回去休息。”

路飛光從聽到寒冰隕鐵心時眼神就已經亮了起來，對這塊材料十分感興趣。

寒冰隕鐵已是難得的鍛劍材料，遑論是隕鐵心，千斤隕鐵也隻有那麼一小塊，稀有程度可見一斑。這次出現在鬼市的這塊雖不知道有多大，但是這麼早就放出消息，價格肯定低不了。

這些話聞人茗並未明說，但是路飛光也不是完全不懂，提起的興趣又被他自己強行壓了下去。

若是寒冰隕鐵，他倒是還能爭一爭，但是隕鐵心已經超出他能想的範圍了。

“師姐，我們還是先去後麵材料區看看吧。”

路飛光快速調理好自己的心情，天材地寶本就是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何必糾結於心。

聞人茗看他一眼，眼看他麵上表情一變再變，一會兒高興一會兒難過現在又平靜下來，便知道他應該是在心裡算了賬，隻怕是要放棄這塊隕鐵心了。隻是他放棄了，自己卻不能就這麼算了，客棧裡路飛光主動提出的另類包養，她如今一想也未嘗不劃算。若是一塊隕鐵心能換得一個天賦絕佳的門客，那這筆生意決然是穩賺不賠的。

“師姐，這邊走。”

但不論兩人心裡如何盤算，通往後街的人流密集，路飛光在前方開路，不斷推開人群才給兩人找到落腳的地方。

聞人茗落在他身後半步的位置，任由他一路抓著自己順著人流擠到了後街。

攤位上多是一把把的靈草和看不出形狀的木石隨意亂扔，能買到什麼就全靠個人眼力了。

路飛光溜了兩圈，覺得自己實在不是看不出來這都是什麼草。學院雖然也有靈草課程，但是作為一個純粹的劍修，他最多能把考試需要認得那些基礎傷病外用的背下來就不錯了，眼前這些卻都是未處理前的原型，給他一本靈草大全來對照著認都夠嗆。

他眼神一轉，又乖乖的跟到了師姐背後扯住師姐衣袖權當自己是個會喘氣的掛件。

聞人茗正低頭翻看麵前鋪了一地的靈草，自然顧不上回頭去看身後的草螞蚱怎麼又沒了動力，索性把自己袖子一角折起來給他捏著也便罷了。

“百年引靈草，這個數能不能成？”聞人茗同攤主比劃了一個手勢，攤主似是在猶豫，但不過片刻他也就答應了。

引靈草不是什麼稀罕物，這株靈草唯一的優點也就在年份上，聞人茗給出的數字已經是相當公道，換個人來興許還給不到這麼高的價格。

“拿著。”聞人茗這邊一手交錢一手交貨把引靈草接過來就塞到了路飛光手裡，匆匆又趕往另一個攤位，“我剛抬頭瞥見一株定神花，我原想著等進秘境取了引魂草之後讓家中去找定神花，沒想到在這見到了，等我去看看年份如何。”

定神花同引魂草一樣，多是用在穩固神魂的丹藥中。但因為稀有與針對神魂的特殊性，向來是奇貨可居的東西。

等他們到那攤位時，攤前已聚了幾個人，但多是在問旁的，而聞人茗關心的那株定神花卻是無人問津的。

“師姐。”路飛光借著衣袖拉了拉她的手，小聲地說，“我們是不是該演一演對這個不感興趣，然後包圓這個攤，最後撿漏啊。”

聽到他的話，聞人茗驚訝地看了他一眼，半響卻隻說到，“等回去之後，我定要給你找幾本遊記看看，當真是話本誤人。”

“你們也是為定神花來？”倚靠著坐在牆邊的攤主抬頭看向低聲交談的兩人，“花是非賣品，不收錢，隻收物。”

旁邊一個攤主見他們有些似懂非懂，主動跟他們解釋了起來。

“剛已經來了一波人了，都是問定神花的，但是都沒賣掉，你們知道為什麼嗎？”那搭話的攤主話裡賣了個關子等他們去接，聞人茗也很給麵子，“為什麼呢？”

“嘿嘿，因為他要的條件苛刻。三百年定神花，好東西嘛。但是呢，二十顆元嬰妖魔的心，更難得啊。”

“妖魔心。”兩人對視一眼，對這攤主提出的條件十分不解。

路飛光再次打量了一番攤主，頭發胡子皆亂糟糟的，穿著一身破破爛爛的鬥篷遮了半張臉，露出來的半張也看得見胡子，難以從臉估計出他的年齡。

“看手。”聞人茗低聲說，“手指骨節粗大，手指與虎口有明顯老繭，應該是練武的，身上沒有靈氣波動，十有八九不是修者。”

“魔氣也沒有，應該也不是魔修，那他要二十顆元嬰期的妖魔之心做什麼？”

從千年前起，修仙修魔便已經隻是兩條不同的修行路。修仙者斷情絕欲，隻為努力修行早日得證大道。而修魔的就多是些貪嗔癡念過重的，若說修仙者是不入紅塵，那修魔者便是在紅塵裡打完滾還要扯一丈情愛做紗。

而妖魔便是除卻這兩類外的第三種。

無論仙魔，修行者皆受天道約束，不可肆意造殺孽，不可仗勢欺壓凡人，若是無故動手大開殺戒，一條命便是一筆債，天道一五一十記的清楚。

債少了，便是渡劫時多挨上幾道，債若多了，那指不定什麼時候就挨劈了。所謂殺孽越重債越多，債越多這飛升的路也就越遠。

故而修行者同凡人之間也算是有了一種平衡。

但妖魔不同，他們不貪生也不怕死，仿佛這世上唯有殺戮能讓他們滿足。行事從無邏輯可言，尤其喜好虐殺婦孺老幼。邊境常有妖魔犯事，闖進邊境村落中燒殺一番。

更有甚者，依仗自身修為，闖入虞朝境內，或占據山頭劫殺過路人，或闖入村落血洗全村後離去。

因而，學院裡任務堂中誅殺妖魔的任務屬於是常駐任務。哪怕不是通緝令上所標明的，凡是妖魔，皆可憑借所斬殺妖魔的丹核前往任務堂領取積分。而積分的多少則是根據妖魔的實力來算，那些因血案被額外通緝的則例外，學院對他們自有一套單獨的計算公式。

學院內一應用品都是積分所兌換，上至天階丹藥靈器，下至秘籍功法，隻要有足夠的積分，無有不能尋到

隻是學院積分隻收取丹核作為計算，妖魔之心向來沒聽說有誰單獨收。畢竟丹核還可以替代靈石作為陣法的核心，可這心，哪怕是妖魔之心，也同樣隻是一塊會腐爛的血肉罷了。

在此處，一個鬼市匿名交易的攤主口中聽到這個條件，實在令路飛光和聞人茗感到有些驚訝。

攤主見二人沉默許久，掀起眼皮看了他們一眼，看是兩個年輕人，便又合上了雙眼。

“我攤上還有些彆的，看得上就買，看不上就走，定神花的條件不可能改變，要想講價的話就不必多費口舌了。”

聞人茗還是有些猶豫，二十顆妖魔之心，便是她現在叫家中去收也來不及。同階的情況下修者單打獨鬥的情況下十有八九是打不過妖魔的。元嬰期的妖魔，至少要化神前去才有勝算，而且妖魔詭計多端，邪門手段頗多，一時不備上了當翻船的也不在少數。三百年的定神花雖稀有，但總也不值當拿人命去填。

“罷了，也是我與此物無緣。”

聞人茗感歎一聲，轉過身去準備離開。

“元嬰期的心沒有，有一顆化神的丹核你要不要？”

路飛光突然開口了，“你要是覺得可以，我拿這個當定金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