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聞,若是平民百姓的孩子若生在八月,父母從簡取名,就會喚作‘八月’。我生在帝王家,但父皇沒得心思給我取名,所以叫南呂。因為古人以十二律配十二月,配在八月的是南呂……誒呀,說白了,還是八月呀。”南呂腿有些僵,因為腳鐐鎖得很緊,所以她調整起姿勢來頗為受限,“你呢?為什麼叫‘槐煙’?”
“因為八月槐樹繁盛。”
“原來是這樣,你也是八月生的啊?但是你的姓很好聽,和名字連在一起更好聽。”南呂的聲音很嘶啞,“禤槐煙。”
禤槐煙沒說話,也沒笑,隻是點了點頭。
南呂也沒在意,隻是繼續道:“但是我沒有姓。是不是很奇怪?”
禤槐煙還是沒說話。
南呂繼續道:“因為那個時候,天有異象,國朝行至陌路,我呢,生不逢時。我父皇和母後很疼愛我,越是疼愛,期待就越簡單——平安活著就好。所以就悄悄將我送出宮了,我一直是在宮外長大的。你也知道,皇族的姓太稀罕了,母後一族的姓氏也是,我一報名字,定然舉世皆知我是誰了。但是讓我隨旁的姓,卻又明顯不得當。”她想到這裡,突然有些惆悵,“沒想到,你們還是找到我了。早知道這樣,他們把我養在宮裡多好啊?我都沒見過我的父皇和母後呢。”
禤槐煙又點了點頭。
南呂見她這樣也不惱,像是習慣了,“從我被關在這的第一天起,每三日便能見你一次,而每次見你我都會說一遍:我真的不知道父皇的遺詔在哪裡。今天我多加一句:我從沒見過他。”
禤槐煙看著她,難得問了句不同的話:“你很想一輩子都待在這裡嗎?”
南呂有些意外地道:“你怎麼會這麼問?”
禤槐煙奉命撬開這位亡國公主的嘴,打探出遺詔的下落,三個多月來,她每隔三日就來地牢中一趟。除了第一天簡單自我介紹了幾句,其他時間都是說那些固定的話:“今日決定說了嗎?你再好好想想。我三日後再來問你。”
今日是八月初一,地牢中很悶熱。也許是因為這個,所以南呂說了些不同的話,比如她名字的來曆,比如她從未見過前朝繆帝。
所以,禤槐煙也破例,說了些沒說過的,問了些不該問的,“我先提問的。你回答就是了。”
南呂有些無奈,“這又矮又破的地牢景致很好嗎?我怎麼會想一輩子待在這?”
禤槐煙道:“所以你還是告訴我吧。遺詔何在?”
“我要是知道,我早就說了。”南呂一副十分可惜的神色,“但是我不知道。”
禤槐煙看著她。
南呂道:“彆看了,你多看幾眼也不能改變過去啊。我確實什麼都不知道。”
禤槐煙再次選擇了沉默。半響後,她同以往一樣,道:“你再好好想想。我三日後再來問你。”
雖然南呂一直一口咬定自己不知道遺詔在哪,但是禤槐煙的直覺告訴她,這位公主是知道些什麼的。從她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她就覺得,被審訊的人,其實是自己。
雖然奇怪,但這是她的直覺。
她隨父帥征戰沙場六七年,她的直覺從來沒有出過錯。
況且,南呂是繆帝唯一的子嗣,遺詔不可能與她無關……
禤槐煙忽然反應過來是哪裡不對勁了——從始至終,南呂都沒有否認過遺詔的存在,她甚至都沒問過為何新帝一口咬定有遺詔。
再比如,細想南呂的態度,似乎是真的不打算出去一樣。
禤槐煙從未見過南呂有半分厭煩。
為什麼?
難道他們找錯人了,這個南呂不是前朝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