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來的是一個懷抱著嬰孩的女人,她看起來年紀不大,穿著一身休閒的衣服,短發利落,她單手放下不斷滴水的傘,然後輕輕拍打著懷裡安靜的孩子。
她的肩上和後背都被過大的雨水澆濕了一大片,隻有抱著的孩子看起來還是乾乾爽爽的。
明明看上去是很雷厲風行的人,沒想到行事確是意外的溫柔呢。
“抱歉,夫人,是我認錯人了。”風曇歉意地躬身。
“啊?沒關係。”女子壓低了聲音,她懷裡的孩子似乎有些昏昏欲睡。
伏黑紗織看著眼前這個小女孩,心中的善意驅使著她主動問到:“這麼大的雨,小妹妹你的家人呢?”
風曇:“他去找傘了。”
還好因為大雨,街上現在已經沒什麼人了,遊戲廳裡的人也走了個七七八八,不過這也就讓孤身一人濕漉漉地待在這裡的風曇看上去更可憐了。
她有心安慰對方,又看見風曇好奇地看著自己懷裡的孩子,於是笑眯眯地介紹說:“這是我的兒子哦,名字叫做惠。”
“惠?”風曇歪歪頭,“恩惠嗎?很好的名字。”
“是我丈夫起的。”伏黑紗織逗了逗懷裡的惠,“大家都說這個名字像個女孩子呢。”
她淋了雨,又徒手抱著惠走了一段路,此時溫柔的臉上顯現出些許蒼白來。
風曇想了想,有點冒昧地問:“那麼姐姐你可以讓我抱抱他嗎?”
哎?紗織隻是稍作猶豫,就很爽快地同意了,看上去把她當做了一個喜歡小孩子的人。
她小心地托著惠的頭,本想對方有一點吃力就順勢接過大部分力氣的,沒想到風曇輕輕鬆鬆地抱起了他,甚至還遊刃有餘地晃了兩下來哄小孩。
紗織鬆了一口氣,也有了餘力來緩解一下自己的疲勞。
“姐姐看上去很年輕,完全不像惠的母親呢。”風曇輕輕地說。
就在剛剛接過惠的那一瞬間,她就已經感受到了對方體內正在逐漸凋零的生機。
她的術式對這些向來敏感,隻是可惜,她本身並沒有拯救對方的能力。
紗織隻把她的話當做對自己的誇獎,因此毫無所覺地露出沒有一絲陰霾的笑容。
“我叫伏黑紗織,你呢?”
“我叫風曇。”
“夜風中盛開的曇花?很好聽的名字。小曇是華國人嗎?”
“嗯。”風曇點點頭,“我是和家人一起來旅遊的。”
————
伏黑紗織是個非常溫柔的人,她顯然是擔心風曇在陌生的國度上一個人會感到彷徨,所以一直主動地提起話題。
她對於風曇能一直抱著惠更是有點驚訝……現在的國中生,體能都這麼好嗎?
直到門口再次傳來了聲響。
起初風曇是以為任特助終於姍姍來遲了,但是後背猛然竄起的寒意卻在提醒她,不對勁。
進門的是一個高大健壯的男人,黑發綠眼,容貌俊秀,但嘴角有一道疤痕,他行走間動作隨意,卻無端令風曇想到吃飽喝足後巡視領地的雄獅。
明明看起來和自己抱著的這個小海膽長得挺像的,但是莫名其妙地很不好惹呢。
所以這個男人……是誰?
身邊的伏黑紗織卻發出一聲小小的歡呼,她迎了兩步,帶著親昵埋怨道:“怎麼這麼久才來?”
“抱歉。”危險的男人立刻低頭對妻子道歉。
風曇卻感到被他的餘光略過的強烈不適,簡直是有人正在貼著她皮膚表麵揮刀一般,尤其是自己現在好像還抱著對方的小海膽兒子。
“小曇也累了吧。”紗織拍拍甚爾的手臂,示意他將惠抱過來。
男人懶洋洋地答應了一聲,走過來的姿態看似隨意,但是風曇在這個過程裡沒有看出任何能夠用以攻擊的破綻。
她維持著淡定的神色遞上了對方的兒子,然後利索地退後兩步。
“我們回去嗎?”他一隻手抱著惠,一隻手握住了妻子紗織。
看上去不打算跟她有什麼交集的樣子。
紗織姐姐難道是跟什麼殺手大反派結婚了嗎?風曇內心吐槽,對方看起來好像不像什麼好人啊。
“哎?小曇的家人還沒來呢。”她左手握拳在右手上敲了一下,“我們不如就再等等吧。”
男人不可否置,他自然地站在妻子身邊,看起來反而變得有些可靠了。
風曇聽了她的話,有些糾結地扯了扯自己今早梳頭時有些散落下來的頭發,最終還是開口說道:“……紗織姐姐,我看你的臉色有點不好,需不需要去醫院檢查看看?”
話音落下,那個神色懶散的男人立刻站直了身體,視線像鋼釘一樣紮了過來。
“甚爾。”紗織及時拍了拍丈夫的手臂,“小曇也許是看我有點累才會這麼說的。”
甚爾……這個名字,她昨天在咒術師會議的園林裡聽到過!
天與咒縛,天生強大的□□和零咒力,但前者的強大甚至已經突破了上限,讓對方擁有了看見以及祓除咒靈的能力。
禪院家,禪院甚爾。
“小鬼。”禪院甚爾低聲開口,“你認識我?”
風曇果斷又退後了兩步,她知道自己剛剛的神色變化是瞞不過對方的,於是她麵露可憐地看向伏黑紗織——
“哇啊,姐姐你的丈夫好可怕!他不會是什麼殺手之類的大壞蛋吧?”
禪院甚爾站在伏黑紗織身後,沒什麼笑意地勾了勾嘴角。
看起來好像要過來打她一樣。
是那種下一秒拳頭就會到她眼前的表情。
“小姐。”在這個緊要關頭,任特助就如同救世主一樣推門而入。
已經是個靠譜的成年男人的任特助推了推自己沾滿雨水的平光眼睛,恰到好處的白光在上麵一閃而過。
“小姐,司機已經到了。”
“哈哈,這就是小曇你的家人嗎?”紗織及時打破僵局,“這位先生看起來……嗯,很可靠!”
任特助帶著自己濕透的一身衣服,被雨水浸濕的冰冷頭頂,已經其上越來越少的頭發,他伸手推了推自己的眼鏡,隻用了一聲淡淡的“嗯”就完美地表達了自己的成熟與可靠。
風曇:哇哦。
她不走心地為任特助鼓鼓掌,然後一個滑步站到他身後,再次囑咐伏黑紗織:“姐姐,記得一定要去醫院檢查身體啊!”
希望對方看在自己的殷切希望下,快點去看看,畢竟自己就差拿個小手絹揮揮了。
說完她沒看禪院甚爾的臉色,一個瀟灑回身踏出了遊戲廳的大門。
身後的任特助深深地歎了口氣,然後深藏功與名地及時打開雨傘,沒讓一滴雨水漏過來。
————
此次會議,華國的人被安排在距離開會莊園不遠處的另一處場館中。
風曇住在頂層,她此刻正在把眼睛裡的美瞳摘掉。
黑色美瞳下,露出來的是一雙銀灰色眼睛。
風氏,華國中一個古老的咒術師家族,據傳言他們是伏羲的後裔,能在一定程度上做到【預知未來】。
風曇的術式屬於家族中的另一個分支,但她也確實繼承了祖先的血脈,因此第六感超乎常人。
黑發銀眼的少女鬆了口氣,畢竟她實在是不喜歡帶著美瞳出門,但銀灰色眼睛對正常人來說又太過奇異,如果說自己不是什麼私齋二刺螈的cosplay她自己都不信。
正當她轉過身去,卻發現頂層的窗戶大開,而牆邊靠著一道健壯的身影。
他似笑非笑的表情下帶著一點焦躁,綠眼睛像是冷沉的深潭。
術師殺手,禪院甚爾。
“這裡的安保工作好像做得不太好。”即使情況危急,風曇還是忍不住先吐槽了一句。
“哼……”短短一瞬,禪院甚爾卻已經確定了對方的命門——
那雙眼睛,看起來危險,卻也是對方致命的弱點。
禪院甚爾讓孔時雨調查了今天上午在遊戲廳出現的女孩,得到的資料卻少之又少,最後隻知道對方是國外的咒術師,這兩天才來到霓虹。
排除了是那幫老家夥想要動手的可能,他又不禁疑惑,對方為什麼在看出他不簡單之後卻還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紗織去醫院?
於是抱著大不了就把對方打一頓的想法,他按照孔時雨給出的資料找到了這裡。
風曇:……
她哈哈兩聲,說:“嗨呀,先不要這麼激動嘛……”
禪院甚爾活動了下手腕。
風曇:“其實是因為我的術式比較特殊所以我能察覺到紗織姐可能生病了需要好好調理我才好心想提醒一下的你先不要打我。”
呼,說完之後感覺自己的日語水平都進步了。
作為一個殺手,禪院甚爾並不會因為對方的一麵之詞就全然相信這個說辭,但對方提到的紗織生病卻讓他很在意。
他站直了身體,準備走過去驗證這個小鬼說得是真是假。
卻在走出幾步後,肩膀被一個人牢牢按住。
同樣,他也沒有察覺到對方究竟是何時出現的。
大門自始至終沒有打開過,窗戶也是在他進來的時候打開的。
“這位禪院君,隨隨便便進來威脅彆人家的孩子,似乎不太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