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辦宴會的地點是唐家名下的一處酒店。
這場宴會也是唐家操辦的,為了歡迎晏家回國發展。
請的人物除了時家那種關係近的,更多的是需要搭建合作橋梁的“交易夥伴”。
看著被圍在人群中央的某位“熟人”,時向熙默默捏了把汗。
得虧這回沒作死拉耿桉進來陪他。
再一次被兩位父親拉上前介紹給陌生長輩的晏毓翎感到疲憊的同時又有些落寞。
直到他和時向熙猛地對上視線,這才眼裡恢複些亮色。
時向熙暗道不妙打算退到一旁,卻被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唐望辭攬腰上前。
“好久不見。”
唐望辭先是跟晏家兩位長輩問好,接著舉起香檳跟晏毓翎相碰。
時向熙也隻好拿起酒杯跟著問了聲好。
晏軻筱和鬱攸蕘見兒子的兒時舊友到了也不好再多說什麼,寒暄幾句就往彆處應酬走了,把時間留給他們這幫孩子敘舊。
晏毓翎微微點頭笑喚了兩聲哥,隨後朝他倆身後望了望。
沒見到意料之中的人,他詫異道:“耿桉沒跟熙哥你們一起嗎?”
要知道因時母和耿母是極好的閨蜜的緣故,小時候耿桉除了晏毓翎,其次就是最黏時向熙。
唐望辭這才記起時母交付給時向熙的任務,輕捏了下時向熙的腰,問:“向姨不是讓你記得帶上耿桉嗎?”
時向熙嘴角抽搐,恨不得把這豬蹄給剁了。
一個個alpha專會念叨omega呢哈。
“耿桉啊。”
時向熙強裝鎮定地躲開唐望辭的手臂,打哈哈道:“身體不舒服實在來不了,毓翎,我替他跟你問聲好啊哈哈哈,你倆先聊著,我去找找我媽他們,你倆好好聊啊。”
說完不顧唐望辭想再伸過來的手,直接往侍者方向溜。
唐望辭收回手隨他去。
晏毓翎則察覺什麼,垂眼看著手中的酒倒映大人們觥籌交錯的身影,問道:“為什麼要熙哥帶他過來?蘭姨他們今天不來嗎?”
唐望辭想起晏毓翎出國那幾年,耿桉要他們把和耿家有關的消息在晏毓翎麵前絕對保密。
先不說有幾年的交情,就算迫於自己未婚夫是他親哥們兒,自己自然接受這莫名其妙的要求。
至於晏家夫夫知不知情或者有沒有告訴晏毓翎就管不了了。
不過看樣子晏家那邊是真的被蒙在鼓裡。
唐望辭思索片刻,道:“等之後你就明白了。”
另一邊的晏家夫夫也碰上了許久未見的時家夫婦。
“你家向熙剛還在跟毓翎敘舊呢。”
鬱攸蕘輕輕碰下向玟的酒杯,莞爾。
見到許久未見的故友,向玟也露出真心笑容,寒暄幾句,問:“那你們見著小桉了嗎?那孩子這幾年是真讓人不放心。”
“還真沒見到小桉。”
不僅如此,耿家人一個都沒見著,屬實讓人感到意外。
“耿家是出什麼事了嗎?”鬱攸蕘納悶。
與時家、唐家還有晏家這種底蘊深厚的家族不同,耿家是耿父那輩白手起家的,因著耿夫人蘭溱嫣跟向玟關係極好的緣故才被他們幾家熟知。
耿醍也不少因為這跟他們攀關係。
比起那位實在不讓人看好的耿醍,溫婉賢淑的蘭女士可深受他們愛戴。
這也是為什麼當初向玟十分不理解蘭溱嫣會看上耿醍,可一問再問也得不到什麼正經回答,最終也隻能認下信息素高匹配。
“沒見啊……”
向玟晃了晃手裡的酒杯,輕抿一口酒,酒意連帶著感傷一同染上她的嘴角。
“那孩子真的讓人心疼……現在不太方便聊,等結束吧,結束後咱好好敘敘舊。”
她笑起。
杯壁映上向玟無從傾訴的悲傷還有其他什麼,像是實在盛不住的酒般在故友麵前晃蕩出了一地。
與大廳或多或少的緊張氛圍不同。
後院小亭裡,耿桉背靠沙發,腿上蓋條毛毯,瞧著時向熙又從大廳順來一盤糕點。
“誒呀,彆這麼看你熙哥。”
對上耿桉無語的眼神,時向熙坐在他身旁,拿起一塊兒就往嘴裡塞。
“這不是知道你到現在還沒吃飯怕你餓著嘛。”
“你有這功夫還不如趕緊帶我出去吃。”
耿桉翻個白眼,繼續搞手裡的代碼不再搭理時向熙。
“不急,等過會兒我跑我媽他們麵前去露個麵,咱就溜去網吧包廂吃炸串………靠。”
時向熙又拿起一塊點心準備投喂耿桉,哪成想眼前正走來倆人。
倆“熟人”。
他直接拉起毛毯蓋住耿桉,糕點往毯子裡一塞不吭聲了。
氣氛安靜片刻。
看著奶油沾到手機屏幕上誤觸返回鍵直至黑屏,耿桉眉頭緊皺。
他一把掀開毯子揪住時向熙的領口,凶道:“時向熙!你知道我花了多長時間寫這個嗎?!”
見時向熙臉色不對,還一直衝自己眨巴眼。
耿桉納悶,鬆開他。
這貨終於是傻了嗎……
重又拿起手機,還沒等解鎖屏幕就因頭頂投下來的一聲笑愣住了。
靠,傻的竟是他自己。
“耿桉。”
晏毓翎拾起滑落在地上的毛毯,輕輕蓋回去,看眼 眼前人胸前的骷髏圖案,笑道:“這個耿桉啊。”
耿桉緊張地滾下喉結,不敢和他對上視線,隻能低頭愣愣地保持拿手機的動作。
一旁的時向熙看看唐望辭挑起的眉毛,再看看晏毓翎打量耿桉的眼神。
他尷尬笑下,找話道:“你們也溜出來了啊……”
唐望辭無奈:“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
唐望辭是聽侍者告狀說時少老截胡托盤導致宴會糕點供應不足,出來逮人的。
晏毓翎則是在裡麵實在待煩了,沒想到跟出來還有意外收獲。
他帶著調侃意味地朝耿桉道:“耿桉,你身體不舒服怎麼不去酒店房間休息。”
什麼身體不舒服?
耿桉回神,聞言抬眼瞪向時向熙。
時向熙現在捏的汗何止一把。
在耿桉愈發不友善的眼神中,他直接站起身一手攬一個把倆alpha支走,邊回頭衝耿桉笑:“桉桉,你先吃點東西墊墊,我等會兒再來出來找你啊。”
笑完就把倆alpha的頭摁得更低加快速度往大廳趕。
等回到大廳。
時向熙鬆開人,冷臉威脅:“彆跟你們家長說見到耿桉了,尤其彆跟我媽說。”
“你都帶他過來了還不露個麵?還有你怎麼又給他選那種醜衣服。”
時向熙的長相本身就十分偏向乖巧可愛的那種類型,加上他一考上大學就趕時髦燙的小卷更是不可避免得往那方向又加上十分。
但他這個顏控偏偏喜歡那種酷拽叛逆風格,自己撐不起來就老拉著彆人給他過眼癮。
之前是想拉唐望辭,但被坑過好幾次後就開始把主意打在了耿桉身上。
時向熙一想起之前被坑的那幾次就生氣,咬牙開懟:“你說誰眼光醜呢。”
唐望辭和時向熙一如既往地沒聊幾句就開始鬥嘴,時向熙還拉住唐望辭的領帶逼他跟自己平視。
晏毓翎默了默,沒忍住好奇道:“為什麼不能說?”
相比這幾年來早已習慣時向熙和耿桉唱什麼戲的唐望辭,剛回國的晏毓翎顯然看不透他們三人如今唱的哪出。
出國後,父親和爸爸都忙著處理公事,他們也隻會在節假日跟國內的好友道道祝福。
出於禮節,晏毓翎自然不好過問長輩們的社交。
至於他。
最先開始他還跟耿桉聯係著,後來不知為何突然斷了。
時向熙和唐望辭倒是多多少少每年都和他保持一定聯絡,可隻要一問到關於耿桉的事就會被人含糊過去。
“到底出什麼……”
還沒等問出口,時向熙就拿起一塊糕點上前迅速堵住他的嘴。
唐望辭也理了理剛被弄亂的領帶,端正身子。
“也不知道慢點吃,等會你還得跟你父親還有你唐叔他們上台致辭呢。”
走到孩子們麵前的鬱攸蕘掏出條方帕遞給晏毓翎,示意他擦掉嘴旁的奶油。
待兒子擦乾淨遞回方帕後,他再親切地看向時向熙,問道:“你們剛才去哪了?你媽媽剛才一直在找你。”
其實在長輩之中除了稱得上慈母的蘭溱嫣,這位從小就被寵愛著長大的omega男士最得他們這一輩敬愛。
一個脾氣溫和、成熟穩重,講話舉止都很儒雅的omega很難不愛。
至於某女強人,雖說也是omega,但……
時向熙接過向玟的眼刀,熟練地竄他媽身邊掛上笑容扮治愈小太陽:“誒,媽你找我有什麼事嗎?我們幾個嫌剛悶出去敘了敘舊呢。”
又是一記眼刀,向玟再環顧下周圍,質問:“我怎麼沒見著小桉跟你們一起,我不是說讓你帶上他嗎?”
跟著過來的唐母聞言也向唐望辭投過去疑問的視線。
要知道這幾年時家和唐家對耿桉的關切可不比對自家親兒子少。
時向熙尬笑著不知該怎麼答,在其他人那兒可以扯謊說耿桉身體不舒服,在母親麵前這樣說的話……他可是真怕他媽當真立馬丟下這邊的宴會趕去找耿桉。
唐母附和道:“對啊,你們曾經關係都那麼要好,這次怎麼說也得帶上……”
“媽,向姨。”
唐望辭打斷母親,上前攬住時向熙肩膀,替他解圍。
“都好幾次了,向熙不好開口,我就直說了,你們又不是不了解小桉,出了那種事,小桉性格也倔,這種場合他不想參加也正常吧。”
話音落下,那些嘈雜的聲音像是脫離了這片區域。
沒有人再說些什麼或者又該說些什麼。
再裡麵是華麗吊燈下的杯酒言歡,再外麵是微月下入春剛冒出來的草葉。
靠近門口的一群人像是站在了看不到卻又明了的界限上。
“這不是……”
不久,向玟開了口。
她疲憊地歎口氣,抬眼拍下唐望辭的肩,抿嘴莞爾:“我們這不是怕那孩子跟你們越來越遠嗎。”
怕距離遠了,更怕關係遠了。
蘭溱嫣生前有幾年間,向玟好幾次都感覺自己快失去她了。
真失去後才覺那好幾次是蘭溱嫣慢慢遠離自己的信號。
耿桉的倔脾氣簡直隨了蘭溱嫣,這很難不讓向玟後怕。
“耿家到底出什麼事了?”
在一旁乾聽了半天也沒聽出個所以然的晏毓翎總算將憋了一晚上的問題問出口。
向玟放下手,輕搖下頭,看向晏毓翎,嘴角的笑意和眼中不明的情緒未減,說:“等結束後咱再好好敘個舊吧,也好久沒跟小翎聊過天了。”
聞言晏毓翎還想再追問卻被鬱攸蕘不讚同的眼神阻止了。
向玟揉下眉心,跟小輩無關痛癢地問候一兩句就和鬱攸蕘他們往後院走。
等等,後院?!
“媽,媽,你們去哪呢?”
時向熙從剛才那氣氛中回過神立馬追上前擋住他們。
“就許你們小孩嫌悶啊,我們大人也嫌悶想轉轉不行嗎?”
已經數不清第幾把眼刀了,時向熙默默承受著還不忘將幾位往大廳引。
“快結束了不是嗎?這次宴會上的酒我記得是唐叔那幾家酒莊剛產的,鬱叔你在國外的時候不老念叨愛喝嗎?我也愛喝,咱再嘗嘗幾杯?”
“棠姨,我唐叔這裝修眼光一次比一次好,肯定有你在旁指點吧,對了媽,上次你不是說還想跟棠姨請教……”
唐望辭好笑得在一旁看著時向熙這操作。
他就知道會有這一出。
每次隻要時向熙其實已經拉人過來但不想被發現就會成這樣。
時向熙從小就是個人精,知道該怎麼說好話哄人,也能隨時大大方方地該說什麼就說什麼、該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做什麼事說什麼話從不拖泥帶水。
很多時候他都能誇得家裡長輩一時忘了那些不愉快笑得合不攏嘴,可討人喜歡。
按理說他乾脆隨了耿桉的意彆強拉過來就行,也省得這樣一遍一遍哄,可……
想想剛向玟的話,再看頂著院子月光將幾位長輩往燈紅酒綠引的時向熙。
唐望辭看戲的同時眼底暗下幾分。
他們確實都不想跟耿桉越來越遠。
這或許也是時向熙堅持能拉幾次就拉幾次耿桉來陪自己的原因。
無論是真的踏足這一場場外表華麗的宴會,還是在離宴會十分近的距離卻不算介入其中的角落等待時向熙。
能拉幾次就拉幾次。
儘量避免耿桉真的要和他們徹底脫軌。
總算哄幾位長輩回大廳再堅持堅持,時向熙鬆口氣。
一脫身過來就隻剩唐望辭的身影。
“晏毓翎那小子呢?”
時向熙鬆鬆領前憋悶的領帶,問唐望辭。
唐望辭伸手把人拉近些,幫他整領帶,時不時還蹭下他的脖頸。
直到時向熙不耐煩地拍開他的手,唐望辭才回答:“自己找答案去了。”
此時。
耿桉希望重開機會再多一次。
好讓他今天絕對絕對不會答應跟時向熙過來。
這次比以往的每一次都糟糕!
晏毓翎自然地挨著耿桉坐下。
耿桉悄悄往旁邊挪了挪。
誰也沒有先開口,隻有風拂過兩人的耳旁。
晏毓翎從禮服口袋裡摸索出一顆糖牽過耿桉的手,像小時候那樣將糖按入他的掌心。
這是晏毓翎下了飛機後就準備的,他以為在自己的歡迎宴上便能如願見到耿桉。
雖然有些出乎意料,但還是見到了。
他抬眼迎上耿桉愣怔的目光,笑了。
耿桉看著他,輕輕攥起手掌。
有風裹住較微弱的月光進入晏毓翎的眼眸,蕩起琥珀底色的漣漪。
“耿桉。”
然後,連帶著耳旁的風一起被打碎。
“今天能見到你,我很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