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給耿桉重開一次的機會。
他絕對絕對不會接這一單。
“耿桉!”
看見背對自己把混混的腿踩在腳下的“不良少年”,陳主任毫不猶豫當場喊出大名來。
耿桉歎口氣,摘掉衛衣帽子和口罩,轉過身準備挨批。
然而當他看到那“禿子”主任身旁站著的人時,又立馬把自己捂的嚴嚴實實。
剛被他打倒的那兩人見狀趁機溜了。
耿桉也準備跟著溜時,不妙被“禿子”一伸手拎回原地。
今天是寒假剛過完正準備開學典禮的日子。
耿桉一身黑色調,破洞褲子不說,半拉鏈衛衣胸前大大的一個骷髏張嘴吞愛心的塗鴉。
如果剛才陳主任沒看錯,人脖子上還圍了一圈鉚釘。
要多氣人有多氣人,陳主任無語道:“你不換校服就算了,捂那麼嚴實,你還怕丟咱學校的臉不成?”
“我不是說了你就算打架也要離學校遠點嗎?這就不怕丟臉了?”
“還有彆以為我沒看到你那花裡胡哨的頸圈,都說尊重omega是尊重,沒讓你扮的跟顯擺殺馬特個性一樣啊?!”
很反常的,之前陳主任批評他一個字,這小子能頂上五六句不止。
今天倒不吭聲乖乖挨訓。
一連訓了好幾句的陳主任意識到不對勁兒,隻見耿桉這臭小子眼神飄忽就是不往自己這邊看,半拉鏈的衛衣領被他扯的越拉越高。
陳主任這才想起自己身旁還有個人。
“算了,碰上你也正好,這是剛轉到你們班的晏毓翎……”
晏毓翎。
耿桉他何德何能到現在還能從身旁人口中聽到這個名字。
這人特麼不是該在國外嗎???!
陳主任自顧自說了一大堆沒人回應,一抬眼瞧人眼睛頻繁瞄巷子口對麵那條路。
他可太熟悉耿桉這眼神了,鐵定想跑。
這哪兒能真讓人跑掉,好不容易逮到這臭小子一次。
陳主任腦瓜子一轉,拍拍晏毓翎的肩,語重心長道:“小晏啊,今天剛開學我是真挺忙的,不介意的話讓這位同學領你過去吧,彆看他這樣,這小子就是麵上看著凶,其實特彆有責任心。”
耿桉立刻回神,驚得開口想反駁些什麼。
“嗯,好。”
在這一聲短暫回答裡,耿桉還是閉了嘴。
隔這麼多年,他還是沒出息得一聽到晏毓翎開口說話就耳根泛麻,哪怕這人的聲音早經過變聲期不似當初那樣。
就離譜……
看著禿子離去的背影,耿桉實在沒忍住翻了個大白眼。
“耿桉。”
耿桉收回白眼,不自覺站直些身子,依舊不敢直視對方。
晏毓翎笑笑,好奇問道:“是哪兩個字?”
耿桉定了定神,故作平靜地擦過他肩往校內走不理人。
晏毓翎看他不自然的走路姿勢,略感納悶,見人這態度也沒再多問什麼跟了上去。
耿桉原本打算今天直接曠一天不來,誰知單主的指定目標在今早剛好出現在這附近,還剛好被禿子給碰上,更剛好遇到……
耿桉往身旁瞟一眼,沒等人看過來就忙收回視線,帽子越拉越低。
晏毓翎是耿桉小時候的一玩伴,很親很親的玩伴。
後來因晏家生意原因,這人理所應當跟著家人出國生活去了,那幾年耿家也發生了些意外。
本以為兩人再無交際。
誰知道這人突然回國就算了,還碰上自己這副模樣。
他幻想中的重逢畫麵可不是這樣子啊!!!
真造孽……
一路過來耿桉沒跟人說一句話,等到禮堂門口就把人丟下不管,直接離開了。
晏毓翎看著他一瘸一拐離開的身影,再聯想剛才一路上彆人對他避之不及的態度。
瘸腿小啞巴外加凶狠校霸嗎?
晏毓翎挑下眉。
原本還覺得挺巧的,這小啞巴跟曾經一朋友同名來著。
耿桉根本不知道就那一會兒,自己在人心裡烙下啞巴校霸這一印象。
其實,彆看他在校外打的凶,在校內他還真算得上責任感強的。
除了跟排單時間碰上,每節課都按時按點乖乖上,絕對不在課上搗亂,就算碰上了排單時間也會乖乖補交作業。
在校內也絕不動手,甚至有人看不慣他找事,他也乖乖讓人隨便出氣。
反正有校規壓著,那些人屬實掀不起多大風浪,最多被掀下桌子被關下廁所。
至於校服……
哦,那是他不舍得花錢再訂一身。
耿桉在路邊收完賬歎口氣。
錢難掙屎難吃,怎麼就偏偏被晏毓翎給碰上。
想到這裡,耿桉掏出手機撥出一電話。
“桉桉?我剛要給你打呢,我剛聽說那誰要回來了,你知不知道……”
“晏毓翎,”耿桉掏出一根煙叼嘴裡,邊走邊說,“我已經見到他了。”
“對對對,就你那白月光小哥哥……”
時向熙聞言反應過來,不顧自己還上著課就站起身驚道:“什麼?!你倆見麵了!?”
因這大嗓門一句,耿桉差點沒栽路上。
“你今兒沒課啊,你哄那麼大聲?”
時向熙尷尬地咳幾聲坐下來,示意講台上那老教授繼續演繹蹩腳PPT,再衝電話另端小聲抱怨道:“你也知道我有課啊。”
時向熙,也是耿桉一兒時玩伴,比耿桉和晏毓翎大上兩歲。
還有他那姓唐的“未婚夫”。
那時候,耿桉、晏毓翎、時向熙還有唐望辭經常黏一塊兒玩。
隻不過黏著黏著,姓時的那小流氓和姓唐的那小冷淡協議訂婚,而自己經曆人生重大事件不說,還苦苦守望出國白月光。
同樣是AO,差彆怎麼如此之大……
“嗯,他轉到我學校了。”
耿桉點燃煙也不抽,靜靜看著煙霧在指間繚繞。
“你今天不是沒打算去學校嗎?咋碰上的啊?”
“彆提了,打架被禿子逮到了,身邊跟著晏毓翎,最後讓我領去的禮堂。”
他們年級主任全名陳圖邯,這“禿子”的外號還是隔壁學校的時向熙畢業前給取的。
時向熙忍了忍,還是沒忍住,嘲笑了好一會兒:“不是哈哈哈哈這麼巧啊哈哈哈哈你也有今天哈哈哈哈哈……”
耿桉差點沒把煙掐斷,正打算乾脆掛了的時候,對方總算是有點良心不笑了。
“誒我下午沒課,請假回K城找你玩吧……還有唐狗。”
時向熙高考的時候報了A城的F大。
說好聽點是為了追隨小時候幾麵之緣的一美人哥哥,說實話就是不想跟唐望辭呆在一個城市。
哪成想,唐望辭騙他說是留在K城,實則報了F大隔壁的D大,可把時向熙氣的不行。
寒假那時候他倆還處於不知道第幾波的冷戰期。
哦,時向熙的單方麵冷戰。
怎麼開學沒幾天就一塊兒結伴了。
耿桉把煙叼回嘴裡,聞言有些詫異:“辭哥也跟你一塊兒?又和好了?”
“什麼跟什麼,”時向熙揉下鼻子,聲音更小些,“其實是今晚有個宴會。”
耿桉猜到什麼,沒吭聲。
時向熙忐忑地繼續道:“我媽說讓我帶上……”
沒等時向熙說完,耿桉便掛掉通話。
看著屏幕沒多久就跳出時向熙的彈窗轟炸,他直接關了機。
耿桉在耿家出事後還能跟時向熙他們維持這麼近的來往,也不是沒有時家和唐家還拉著自己的原因。
就連時向熙的母親向玟那樣說一不二的女強人,都能對他比對自己親兒子還要慈上加慈。
原本不該再參加那等豪華宴會的他,可沒少被時向熙這損友忽悠過去。
雖說知道是來自長輩對自己的照顧,可他實在不擅長應付那種場麵。
尤其是……
耿桉垂手撫了下自己的左腿,滅掉沒幾口的煙朝一個方向悠悠走著。
那是一處被時間遺忘的舊城區,不完整的白牆皮上覆著爬山虎,路旁還有些坑窪的石子。
他先去修理鋪買了一些零件再回的住所。
耿桉考上二中後不久就租了這裡的小區,離學校很近,價格也親民,當時一樓也恰好有空房。
一室一廳對他來說剛剛好,屋裡沒人氣自然不在乎擁擠。
耿桉坐到書桌前就開始擺弄起一龜甲型機械硬殼。
有風透過關不嚴的窗隙吹動他手邊的一枚螺絲。
耿桉看向窗外。
準備入春的天黑的都還早,不知何時窗外的樓房已經裹上層霞紅。
自覺到了傍晚時向熙大概不會再折騰,他打開手機準備點些外賣填肚子。
然而耿桉還是低估了時向熙的能耐。
剛開機,時向熙的視頻通話就彈了出來。
往上一翻記錄,這人從下飛機到進了舊城區還在一直不停消息轟炸,外加一係列通話請求。
耿桉是真佩服這損貨的執著,也難怪不會不耐煩斷斷續續再斷斷地跟姓唐的搞“冷戰”。
他無奈,接通後把手機放在桌上繼續自己的機械。
對麵等這一接通等得人都快麻了,也不管是不是對著天花板,直接靠樓道裡把自己設想的台詞全吐出來。
“桉桉啊~我老母要挾我你不能見死不救啊~”
耿桉雞皮疙瘩起滿身,差點沒拿鑽頭對著手機。
時向熙繼續發揮演技。
“嚶嚶我知道弟大不中留,桉弟弟上了高中後就嫌熙哥哥老了沒法陪他玩了都不願意陪我了嚶嚶。”
“我老母也可憐,想見個乾兒子一直見不著麵嚶嚶……”
耿桉摘掉單邊鏡,舉起屏幕眯眼冷道:“你再說下去,我讓向姨和她親兒子都見不著麵。”
時向熙頓了頓,清清嗓子恢複正常語氣:“我知道那些個老家夥舉辦的宴會都無聊嘛,我也嫌沒趣,我就把你藏後院亭子那兒,等咱找個機會趁機一塊兒溜去上網不香嗎?我保證你這次連禮服都不用換,除了我之外誰也見不到你一麵。”
“哦,你那想見次乾兒子的老母呢?”
“這不是詐你的嗎?我媽哪次不尊重你意願了,不都是光見你一麵瞧你實在不想待就放你走了嗎,我這親兒子都沒這待遇!”
耿桉輕哼一聲繼續聽他胡扯。
是,見那一麵一下見到宴會結束。
時向熙直起身,認真道:“要不這樣,讓你穿上禮服我就給你五百,每見一張人臉我就給你六百。”
耿桉挑下眉,看在有賺錢機會的份上妥協了。
他一出小區,時向熙便攬著他肩往時家司機那兒走。
“不愧是我選的衣服,我們桉桉穿上是真酷。”
看著耿桉胸前那凶狠的骷髏,時向熙露出了讚賞的眼神。
他拍拍耿桉的肩膀,安撫性地笑了下,道:“放心吧,這次絕不會讓你有一點點參與感的。”
耿桉不置可否,係好安全帶回想以往被時向熙坑去宴會的經曆。
嗬,但願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