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死亡的門檻上被臨門一腳拽回來，紀珩和陸胡安無疑都還是懵著的，兩人神色複雜，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再相信段楚億。壓下胸膛的劇烈起伏，他們默契地後退兩步，在對方毫不關心甚至是無視的眼神中貼上窗子。
陸胡安直直地盯著暈死在段楚億懷裡不省人事的俞柏卿，那人顯然是不太舒服，秀眉還緊緊鎖著沒有舒展的意思，發絲也濕漉漉地耷拉在皮膚上，原本平滑流暢的衣表也明顯有了幾分褶皺。
心倒是挺大的，被段楚億抓到了還能心安理得睡過去，還沒跑的遠遠的而是乾脆倒懷裡了。
即使陸胡安沒能看見“段楚億”折騰俞柏卿的全過程，就從這滿屋子的狼藉也能看出昨晚到底過得有多艱難。
陸胡安：“你把他放下。”
他儘可能讓自己的語氣顯得平和，至少不要有太明顯的攻擊意圖。
誰知對方竟是嗤笑一聲，眉梢高高挑起，臉上流露出一絲讓人無法忽視的輕蔑，他來回掃了陸胡安兩眼，語帶嘲諷：
“憑你？還是憑你們兩個保護不了他的……人？”
“……”
打完嘴炮，段楚億抱著俞柏卿直接轉身就走，絲毫不給對方再開口的機會，大有一種不管彆人死活的乖張。
“喂！你站住！把俞卿留下來！”
身後傳來紀珩的怒喊聲，段楚億有些不悅地皺眉，手指一勾就把兩個人五花大綁起來。
這可不是喬杭那個盜版，不是他們這個層次能掙脫的，更何況，連那個劣質的仿製品他們都沒有還手之力。
彈幕從鏡頭裡出現另一個段楚億時起就已經被“？？？”刷屏，他們沒有段楚億的視角，也沒有俞柏卿的敏銳，此刻都還被蒙著。
“……”
“？？？”
“？？？”
“？？？”
“……”
“我是想問一下，東苑小區這個本是有兩個BOSS嗎？”
“卑微提問，有玩家能得到這麼好的待遇嗎？”
“樓上？你管這叫好？百葉都被折騰一整晚了吧？那段楚億說的話有多氣人沒聽見嗎？什麼叫‘你的朋友都死了’‘他殺了你’‘輕易相信彆人對你沒好處’‘你能乾什麼’‘一如既往地幼稚’……什麼玩意啊？百葉都要氣死了吧？”
“的確，我還以為他在前麵就懶得理那誰了呢，結果一晚上都沒睡。”
“這誰能睡得著啊？段楚億一直在邊上bbll，時不時還來潑個冷水，是人都受不了吧？”
“未必就是段楚億吧？會不會是假的？我看最後百葉看見他反而有點放鬆……”
“怎麼可能？要不然怎麼會沒認出來？”
“但百葉的確沒懷疑就砍上去了不是嗎？”
“我去，突然發現了盲點！”
“他後麵眼皮掀都懶得掀，低著頭我都能感受到溢出屏幕的殺氣……#心有餘悸jpg”
“等一下啊各位，我說，你們是不是都忘了流浪漢和爆炸？”
“我勒個豆，是哦，百葉現在都睡著了，看起來也很累啊一時半會醒不過來吧？那怎麼辦？”
“這不是還有兩個人呢嗎，急什麼？有時候我們也適當相信隊友。”
“確實，但那兩個剛剛在底下不是道具都用的差不多了嗎？”
“……”
畫麵中段楚億都不用特意感知俞柏卿的溫度就知道情況有多嚴重，他再不把人放下可能自己也要被燙死了，這麼想著，浴室的門被他輕輕踢開。
好在浴缸夠大放下俞柏卿不成問題。
俞柏卿半躺在浴缸裡，臉色自然是算不上好，衣服領口拉的死死，但不影響總體魅惑值。段楚億微微皺了皺眉，手指來回撥動開關，最終還是猶豫著開了冷水。
他沒有什麼照顧病號的經驗。
這個體溫……應該要先用冷水降下來吧……？
但是……這個……冰火兩重天的……不會給人弄感冒吧……？
他糾結了挺久，陰差陽錯的調了個差不多的水溫，稍微低一點，卻也不涼，簡稱溫水。
段楚億：“……”
可能是被自己蠢笑了，他有些無奈地扶了扶額，嘴角不自覺勾起。
——
“竟有一種歲月靜好的錯覺。”
“所以，昨晚的到底是不是段楚億？”
“我看了，陸胡安那裡勸下紀珩之後就做準備等待流浪漢了，至於爆炸…還得再看看……”
“嗯，我插個題外話，百葉衣服濕了的感覺有點…嗯…欲……？”
自此，彈幕的方向一發不可逆轉。
——約莫四個小時左右，俞柏卿麵容逐漸放鬆，體溫降下，呼吸平緩下來。
隻是這一放鬆就暴露了更多問題。
段楚億看見了他脖頸的勒痕，看見了刀片切入的傷口，看見了有些紅腫的臉頰，看見了寬鬆衣服下他的疲憊。
蹲在旁邊的人想了想，放棄了失禮的念頭，衣服下到底有沒有大大小小的淤青，有待探索。
等段楚億打算將人抱回床上，他又遲疑了，總不能讓俞柏卿穿著一身濕衣服睡覺吧？
段楚億：……
段楚億定定看向俞柏卿，似是下了某種決心，輕聲開口呼喚：“係統。”
無人理睬。
再開口，語氣中已經帶了些許咬牙切齒。
“彆裝死。”
【很久不見，ONE。】
他隨便嗯了一聲算是回應，手裡馬不停蹄地上下翻起重獲生機的儲物空間。
找到了。
一瓶噴劑出現在段楚億手裡，他將俞柏卿拽起來，來來回回噴，一塊布料都沒放過。
其實大可不必，噴一下就行了。
看著這瘋狂的一幕，係統沉默了，過了一會開口提醒：
【ONE，噴一下就可以了。】
段楚億沒理他，唯一聽見的表示就是手裡的動作停下了。
他嗤笑道：“這麼久了，你們排行榜還沒改朝換代？”
【習慣了，需要我為你重新測定排名嗎？】
“不用了，我還沒想好要不要出去。”
【可你呼喚了我，從現在起你也算是玩家的一員，副本結束便會自動…回家。】
“從他們聯合攻擊我開始，談不上家。”
【但是……】
“行了。”
他擺擺手，示意係統閉嘴。
勤勤懇懇打工人像平常那樣幫忙脫鞋脫外套開空調。
他自動忽視了露在外麵有些駭人的淤青，若無其事地為昏睡的人蓋上被子。
這人躺在這，一張臉賞心悅目，身型也是清瘦的那類，肌肉線條可以隱隱看出，但並沒凸出，乍一看還有點段楚億拐賣小孩的錯覺。
像是從無聲揚起的嘴角看出什麼，係統開口調侃了他兩句。
【你們也就彼此彼此吧，哦，你稍微高點。】
“噗，什麼叫高點，我比他高半頭好嗎？”
累了一晚上，他也該休息休息，嘴炮打得利索，一點疲憊樣都沒有，直到係統忍無可忍把他現在身體狀況數據擺到他麵前，他才紆尊降貴應一聲“哦。”
身體毫無反應。
【你知道劇情，下午來的也不是善茬，不如現在補充好狀態。】
“……”
這次倒是聽話趴床邊睡了。
——
“這係統……”
“段楚億……”
“玩家……”
“ONE……”
“回家？？？”
“那道具我知道，還挺貴的，一瓶三千，用來驅邪祛除無形態DEBUFF的，他這是拿這個給百葉衣服除水？”
“這…那是不是傷也可以一並好了？”
“我看那些還在啊？”
“淤青屬於有形態的DEBUFF？！”
“如那個聽著跟我們是同一個的係統所說，噴一下就好了，段楚億可真舍得，所以，還沒有狗仔把資料扒出來嗎？”
“樓上放尊重點，我這是一線情報收集員！扒是扒出來了，但是……有點離譜，這個段楚億好像真是一年前那個段神……就是那個…暴打排行榜前二十……穩坐第一寶座的那位……”
“一年前好像就是他搞出的動靜，整個係統和副本都暫停運營一個星期，排行榜前二十死了不少。”
“我好像知道？第四、第十一、第十六、第十七、第十八、第十九全死了。”
“你們記不記得第五次東苑小區開團？第三、第五、第九、第十五、第二十一也都死了。”
“我去，難怪！我說怎麼全死了，這是追殺結果被反殺？”
“這麼說前二十直接大換血？十一個死了加上這個ONE在副本裡…嗯…逍遙度假，十二個都換人了？”
“沒有啊，第一不一直都是段神嘛，應該是因為他隻是待在副本裡沒死所以沒換？”
“我很羨慕段神跟係統的相處方式，看著關係很不錯。”
“是啊，阿統還是拋棄了我們啊，誒。”
“隻有我想知道百葉出去之後看見段神會是什麼反應嗎？”
“誒呦彆說，真有點好奇。#期待jpg”
“額，彆高興太早吧，這副本還不一定過呢。”
“拜托，段神在誒，再不濟也能殺穿副本出來吧？”
“9494，怎麼可能出不來啊，又不是那幾個被反殺的傻子。”
“ok，彆這麼大惡意，我也隻是覺得還不好說。”
“行唄，那就往下看。”
“坐等打臉。”
“搬板凳。”
“+1”
“+1”
……
“先說，我睡了，跟著一晚沒睡有點困。”
“我也，那係統說下午那個不是善茬，我留點精力看看下午。”
“也是，那我也睡，記得把音量開大點啊！彆錯過好戲。”
“我還真要忘了，謝謝樓上提醒！”
——
13：30
一陣震耳欲聾的鬨鈴聲響起。
段楚億在床頭被震得一晃險些跌下去，好在反應快，腳尖一點地又將位置正了回來。猝不及防地被吵醒，他臉上還帶著一絲迷茫。
同樣受害的，還有本來安靜非凡的直播間。
一群放話把音量開到最大的觀眾被震醒一批又一批。吐槽也漸漸刷滿屏幕，而畫麵裡的罪魁禍首正無知地繼續睡，聽到震天響的聲音皺著眉不耐煩地把頭往被子裡埋埋，他微微側了身，露在外麵毛茸茸的腦袋正對著段楚億。
接著——
段楚億沒關鬨鐘，反而拿起俞柏卿的手機往被子裡一扔。
好心地買了個擴音器幫著循環播放。
這麼做當然是有原因的，首先他被吵醒了，這罪不能隻有他一個人受；其次俞柏卿既然定了這個鬨鐘，一定有他的道理，如果沒事大不了被打一頓放他繼續回去睡。
吵醒他總得付出點代價，再虛弱也不行。
被子裡的人逐漸在這種鑼鼓喧天的架勢裡蘇醒，他微微眯了眯眼緩解過度的疲勞，同時給時間給身體調節狀態，緩緩“起床”的衝擊力。
這種感受，就跟每天早六的高中生迫不得已起床一樣。
俞柏卿：……
過了大概十分鐘，被窩裡的人緩緩坐了起來，在段楚億似笑非笑的注視下，他感受到氛圍的一絲微妙，懶懶地抬眸看了回去。
無言良久，他頭頂上緩緩扣出一個問號。
俞柏卿：……？
看見還響著的鬨鐘，他心情十分不好地摁掉，然後吐出了今天的第一句話：
“你出去，我還沒想好怎麼跟你說。”
——
段楚億挑了挑眉，有些戲謔，一邊起身將俞柏卿的外套拿過來，一邊悠悠開口：
“沒事，你先說說這個鬨鐘，如果是為了防止爆炸，那動作可得快點了。”
說完，還意有所指地晃了晃手機。
亮屏的瞬間，俞柏卿看到了時間，眸光微動，迅速起身穿鞋，套上對方隨手遞來的外套後直接出了門。
到電梯門口他才拿手機發消息詢問陸胡安。
俞卿：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