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難消受美人恩 六皇子二次墜崖,瑤姑……(1 / 1)

“胡鬨!”蓮心向來端肅的神情也有些繃不住了。

她不知道是應該先怪阿揀自作主張還是應該為虛月山眾人著想先把那位自稱皇子的少年解決了,又想到尚未歸家的魚舟,她又止不住地咳。

阿揀好像才意識到錯誤,她從記事以來就已經在山上居住了,蓮心對她很是優待,更是沒想過離開虛月山,因此也從未不覺得俗世帝王有什麼了不得。

避世隱居多年,她們從不是軟弱可欺之輩,想到端陽那日滅口的二十餘人,蓮心的眼神忽而銳利。

阿揀不知怎麼解釋自己的心緒,她確實是將薛荔囚禁,也刻意控製他病愈的速度,維持他失明的病狀,但是聽到蓮心想讓他永眠,不知為何竟有些隱約的不舍。

薛荔還不知道自己勇敢的呼救即將招至殺生之禍,墜崖後祈求聖女救他時,他神智不算很清醒,再次醒來之後也沒將自己的糊話當回事。

在他看來,那日丟臉的事已然太多,而本能擺出身份希望對方卑躬屈膝對他推崇備至不過是其中太過尋常的一件事。

山下被圍追堵截的魚舟也正焦頭爛額著呢,他抱著大包小包本就不方便,還被好幾個壯漢圍攻,魚舟一邊跑一邊丟,想到那些好東西都被身後那群土匪撿了,不免有些肉疼,跑路的速度倒是愈發加快了。

瑤姑娘跑不過,喘著氣使著小圓扇:“哥哥們趕緊的呀。”手中桃粉色的紗巾在風中搖曳,回頭看見她風情姿態的魚舟恍然——這女子原是個粉頭。

不成,被纏上的話,少說得刮走三層皮,跑動中,胸前碎銀仿佛也在發熱,他苦苦掙紮著——難道真的要去官府告狀不成?一邊思索,一邊還得留意不能在這群狼子野心之徒麵前暴露上山的小徑,著實跑得很是艱難。

縣城就那麼點大,魚舟轉好幾圈,終於成功被捕快盯上。

沈樅南也在縣衙,剛好聽到衙役彙報。

他對著驛站送來的信件正深思不定,乾脆收好信件跟著去看看發生何事。

心情卻很是沉重,收到六皇子殞命噩耗的夏家在朝堂施壓,縱使夏衡已然江郎才儘,多年的經營也不是一朝散儘的,更何況,夏無垣還沒死呢,唯一的外孫驟然離世,誰能斷定夏家不會反撲?

不知許美人此刻是否會後怕?沈樅南自嘲地想,或者,許家正欣賞自己的戰果呢,而他押寶失敗,也不知會有怎樣的冷遇,於是原本英俊的臉龐又灰暗一分。

薛荔睜眼,眼前依舊是空洞的斑斕的黑。

“如何?”阿揀期待地問,她的呼吸噴灑在少年的臉上,讓他感覺毛茸茸的有些癢。

“和之前一樣。”薛荔悵然若失。

阿揀將他頭上的銀針一根根拔出,不能最後做個好人送他完整的歸途屬實有些可惜。

想到一個時辰前的對話,六皇子又有了些期待:“聖女說送我下山,是真是假?”

他應該詫異於虛月山竟然有另外一個聖女,但是被關了幾天後,他居然並不十分關心。

待在山上的時間太久,恐朝堂生變。

想到母妃憂愁的含怨的臉,縱然是喜怒不形於色的他也不免歎了口氣。

阿揀有三分不忍,她用黑色綢帶纏上他的雙眼,以細麻編出的繩索牽著不能視物的薛荔下山,身後不近不遠處是喬裝改扮的花晴和花霧。

薛荔這時知道裝模作樣了,溫聲細語感謝虛月山收留,阿揀不由覺得好笑,她打趣道:“覺得我刻意折磨你的時候可不是這麼說的。”

六皇子見好就收:“病弱之人情緒多變總是有的。”

感知不到花晴花霧憐憫的眼神,他又得寸進尺:“隻是不曾恰逢其會在虛月山就治好眼疾,不過,救命之恩來日必當結草銜環以報。”

阿揀不知道他說的是客套話,也不知道他正盤算著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不過,即使知道又如何呢,她終究是得同他分道揚鑣。

四人在山道上說說笑笑,到了某處山崖,阿揀忽然鬆開繩索。

“聖女?”薛荔有些疑惑。

因為虛月山大聖女令人如沐春風的承諾,哪怕是向來謹慎的他也不曾懷疑過一分一毫。

阿揀不說話,她默默退後,任由武藝高強的花家姐妹在風中不怒自威。

“彆戲耍我了,聖女。”

薛荔忽然意識到不對勁,好像這幾日他較往常更易動怒也更難固守本心。

從早上貿然出聲到約定之後立馬相信被試藥隻是小聖女一時興起的玩笑,虛月山定將全須全尾送他下山,一切都恍若一場夢。

阿揀隱約有猜測,這幾日她用喂同心蠱的法子來養他,雖然較之蠱蟲他難馴服得多,但是竟然也多了幾分對她的依賴來。

那一絲半點的轉瞬即逝的信賴也許不起眼,卻也同等珍貴。

隻是,我不能像感化山中失母幼狼一樣,朝夕相待俟其歸心了。

阿揀闔眸轉過頭去。

花晴性子活潑也魯莽,她向來是先下手的那一個,這次也率先使出淩厲的掌風。

薛荔感知到一陣不善的力道,急忙退後,但是依舊因她的攻勢而吐出一口血來。

原本因為這幾日的修養漸漸歸位的臟腑也重新旋轉。

花霧看少年已經幾近接近身後斷崖,不肯靠近,隻是抓住原本綁在他身上的細麻繩。

薛荔險些跌倒,他調動內力想斬斷繩索,但是真氣還沒在丹田凝聚就已然消散。

吐出口中血沫,他的神色重新清明,在山上的這幾日,他渾渾噩噩,每日淨是聽從聖女吩咐,剩下那點清醒的時間也不過是在鬥嘴,抑或是思量下山大計。

這不對,疼痛終於使他意識到自己的失控——我怎麼會淪落到如此境地。

“聖女!聖女救我。”他心中有些猜測,但是能呼救的也不過隻有她。

阿揀想到河邊重逢時,少年苦苦哀求叫著母親。

於是心生惻隱,換了種音色:“薜之吾兒,來世太平。”

婦人的聲音隨著秋風顫顫巍巍,讓人頓覺安穩。

該死,薛荔心想,她不會是在裝母妃吧。

儘管如此,也許本宮有被哄騙的價值。

思及此,他大聲喊著“娘”,然後朝阿揀的方向奔去。

花霧正等著他自動墜崖呢,一看這人方向不對,也懶得管輕易不動手的教規了,一腳將薛荔踹下懸崖。

阿揀擦了擦眼角不曾存在的淚水,恢複了女童的本音:“走吧,耽誤良久,也不知魚舟此刻如何了。”

花晴正想打趣耽誤這麼久不還是因為她總是打岔,瞧見女孩臉上那點不舍,又未曾開口了。

畢竟是個孩子,她想。

另一邊,同執意告他非禮的瑤姑娘拉扯不清的魚舟還在哀嚎:“大人救我啊!”

顧不上蓮心時常叮囑的對公門之人敬而遠之的教誨,他一把抱住了沈樅南的大腿。

瑤姑娘嫌棄地看著他,她就說怎麼會有男子不為她的美貌而心折,看這卑躬屈膝的速度,指不定還是個兔兒爺呢。

不知道自己已經被腹誹成斷袖的魚舟涕泗橫流、聲淚俱下:“大人為草民做主啊。”

捕快滿頭問號,怎麼不問他呢,是他不像大人嗎?

沈樅南也同樣好奇,衙役穿著官服,他可是一介白身。

魚舟沒好意思說自己一眼就看出身後兵丁不過爾爾,隻是委屈地說:“大人,這女人非要說我是薄幸郎。”

瑤姑娘看見沈樅南時原本眼前一亮,但是,她是求財又不是找死,慣常在風月場裡打轉的她不住思量著。

圍著魚舟的她的“哥哥們”也有些畏懼,隻是強裝鎮定:“官爺您怎麼來了?”

沈侍衛好笑道:“你們在衙門大門口鬨了半天,整條街的人都看熱鬨呢。”

瑤姑娘也無奈,她哪知道這人滑不溜丟像條泥鰍似的四處跑,好不容易追上了,居然寧願在官府門口打滾都不肯和她好生談談。

她也不曾畏懼,口口聲聲自己在路上好生行走,但是魚舟非要輕薄她:“不信就去城南問問,怕是過路的行商都瞧見小女子顏麵掃地了。”

捕快一問,剛好城南有個頭發花白的老太太閒著沒事在樹底下納鞋底,說是確實瞧見一男一女拉拉扯扯街上擁抱,那女子的哥哥們都追著他打呢。

捕快一邊感慨世風日下,一邊揶揄道:“那你要如何?”

他細細一想,假如是設局構陷,瞧見官府之人也該收手了,再說了,縱然是在民風開放的苗地,誣告男子輕薄自己也不是隨便的事情。

瑤姑娘大義凜然:“為證清白,小女子願受十大板。”

沈樅南不知道她唱的什麼戲,悄聲問捕快:“你們縣還有這習俗?”

捕快也立馬攔住她,再不攔著,縣衙的春凳都要被她搬出來了,也不知道這樣弱不禁風的女子怎生得這樣大的氣力。

平時沒什麼熱鬨看的陽縣縣衙門口堵得水泄不通,原本在屋內打盹的縣太爺也換好官服——得,既然一個要告,一個不肯認,那還是得好好審審。

沈樅南看著因為六皇子在陽縣墜崖而連夜操勞頗為滄桑的縣令,也不由為他掬一把辛酸淚。

人到不惑的縣太爺扶著肚子,摸摸驚堂木,眼圈不比那木頭淺:“怎麼回事?誰要討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