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曦提早半小時起床，輕手輕腳完成洗漱後離開宿舍，穿越宿舍旁一條種滿楓香樹的小路，走進校門外的商店街。那裡有一間早餐店，昨天路過的時候覺得看起來挺好吃，便走進去買了兩份早餐。
就在他提著兩個塑料袋踏出店門口時，正好遇上迎麵走來的顧堅。
“曦哥？你來買早餐啊？”
趙曦點點頭，給他看了看手上提著的塑料袋。
“你買了兩份？營隊的食堂不夠吃嗎？”
“沒，我買給彆人的。”趙曦擔心自己來不及在另一份早餐的主人出門前將早餐送到，便出聲向顧堅道彆。”我先走了，待會見。”
“待會見。”
趙曦回到宿舍，將早餐放在林北庭的書桌上後，便轉身前往教室，打算在教室享用自己的早餐。因為昨天的事情，趙曦認為是自己欠了林北庭一次，他打算在這次幫對方買早餐之後，兩人互相欠下的人情債可以就此一筆勾消。
趙曦用一隻手拿著早餐，另一隻手隨意翻閱著講義，無視於逐漸變得人聲鼎沸的教室，為待會兒的理論考試做準備。
趙曦原先以為林北庭會在宿舍吃完早餐後再出門，沒想到他也拎著那個塑料袋走進教室，就在昨天的那個位置上坐了下來。林北庭在坐下前盯著趙曦看了一會兒，但趙曦假裝沒有察覺到他的視線，認真看著自己麵前桌上攤開的學習數據。
顧堅手上捏著一張紙走了過來，正開口想問趙曦問題，卻在無意間瞥見趙曦和林北庭桌上都放著一樣的塑料袋，他低聲問：”曦哥，莫非你今天早上買的早餐，就是給那個一中的男生的？”
“對。”，趙曦挑了挑眉，用若無其事的語氣道，”怎麼了？有題不會？”
“對！我想問這題怎麼算。”
趙曦拿起筆，直接在顧堅遞上來的卷子上寫了幾個關鍵解題思路，講完題後，顧堅說想去上廁所，便拿著卷子走了。
上課鐘響，昨天那位老師，抱著一迭卷子走進教室：”今天這堂課是理論考試，範圍昨天已經公告在黑板上了。”
他拍了拍貼在黑板上的公告，說：”這一輪考試采團體計分，大家必須完成專屬於每個組彆的卷子，卷子的難度都是一樣的。成績積分以團體平均分計算排名獲得積分，組內分差最小的可以獲得額外加分。”
所有人正襟危坐，等待老師發下試卷，但當老師把試卷從袋子裡拿出來，卻愣了許久，才開始動作。而在試卷全部發完後，他將林北庭和另外兩個一中的學生叫了出去，這次一中入選省訓營的就是這三個人。
直到考試結束，這三個人都沒有回來。
回到宿舍後，趙曦隨口問了一句林北庭剛才發生的事，林北庭不以為意，輕描淡寫的表示老師發現一中那組的試卷被人提前寫了解題思路，但那筆跡他們都不認得，也對這件事沒有任何頭緒。趙曦不是喜歡八卦的人，知道這件事會由老師負責處理，便也沒再過問。
直到隔天被叫到辦公室，趙曦都還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趙曦，這是你的字跡對吧？”老師拿著一張卷子湊到趙曦麵前，他瞥了一眼上麵的字，確實是自己的，是顧堅昨天在賽前問的那道題，但當他看見那張卷子的標題，才恍然大悟。
那是一中昨天理論考試的卷子。
“為什……”趙曦說不出話來，隻能瞪大雙眼，不敢相信逐漸拚湊起來的”真相”。
老師把卷子擺在桌上：”虧你昨天還這麼義正嚴詞，說什麼競爭的意義，結果幫著一中作弊？”
“老師，我並不清楚這件事是怎麼發生的，這是我的字跡沒錯，但我是因為……”趙曦說到一半便沒了聲音，這是顧堅故意設下的陷阱，而他就這麼踩了進去。
現在如果要把顧堅做的事情抖出來，他手上並沒有證據，如果這麼躁進，顧堅甚至還可能會說是自己想嫁禍。
趙曦逐漸覺得吸不上氣，他出於善意給他認定是朋友的人講題，卻一腳踏進了作弊指控的陷阱。他義正嚴詞的說出不應該隨便對其他人設防的話，卻就在隔天重重打了自己的臉。
“目前還在開會討論怎麼處理這件事，很可能會退營處分，你先做好心理準備。”老師說完後便將他請出辦公室，沒再給趙曦說話的機會。
趙曦步伐僵硬的走在回宿舍的路上，他決定去向顧堅問清楚，說不定這之間存在什麼誤會。如果顧堅是無辜的，那或許……
可趙曦越想，卻越覺得自己的推測是多麼荒謬又可笑。
宿舍樓和教學樓中間有一條小路串接著，兩側種滿了楓香樹，趙曦離開辦公室時已經天色昏暗，隻能借著路燈的照明看清宿舍的方向。他刻意挑了人煙稀少的那條路走，此時此刻的趙曦並不想遇見任何人，正是因為如此，他沒有發現有人正站在路燈照不到的陰暗處，直到那個人出聲喊了趙曦，趙曦才發現那裡有人。
“誰？”
“是我。”他走進燈光能照到的範圍內，是顧堅。
趙曦看清眼前這人的麵孔後，深吸了一口氣，用儘全身的力氣壓下翻湧在體內的怒氣：”你設計我，你到底想乾什麼？”
“乾什麼？我隻是順勢而為罷了。”
“勸你好好說話，我都要被退營了，不害怕在那之前先打上一架。”
“昨天你在老師麵前說那些團隊精神大話的時候，我忽然意識到自己可以趁著這個機會請你幫我一個忙。可以幫我解幾道題，反正你也不是很在乎省訓營不是嗎？你可是來玩的。”
“你……這簡直破綻百出，我憑什麼幫一中作弊，為什麼不是其他學校？”
“很簡單。”顧堅舉起手上拿著的相機，屏幕中顯示的是網吧旁的暗巷，林北庭正在幫趙曦貼創可貼，”你們很要好，而且早在省訓營之前就認識，但因為你們不同校，所以沒什麼人知道這件事。”
“你這麼做有什麼目的？”趙曦握緊拳頭。
“我沒有義務告訴你我的目的，我……”顧堅轉身準備離開，但趙曦沒有給他機會，他衝向顧堅給了對方一拳。顧堅被揍得後退了幾步，卻也很快穩住身子，反手就是一次反擊。
“我一直都把你當朋友，在網吧那晚也是看你被一中的找碴才出手幫助，你卻……！”
“你就是太天真了，才會在昨天說出那種話！我隻不過是為了生存而使用了一些方法罷了！”
“操你媽的方法！”趙曦正在氣頭上，逮住機會就是一頓猛揍。
兩人在夜色中扭打在一起，顧堅的實力本來就不如趙曦，再加上視線不佳，便逐漸敗下陣來，身上還挨了幾拳。趙曦的腦袋嗡嗡作響，有一個細小的聲音告訴自己要適可而止，但身體卻不聽使喚，想將積纂在內心的怒氣一股腦兒宣泄出去。
“趙曦？”不遠處有人出聲喊了趙曦的名字，但當事人卻沒有聽見，他隻感覺到自己突然被人從背後架開。
趙曦用儘全力想要掙脫身後那個人，卻沒有成功，隻好抬起手肘往身後的人一撞。當那人鬆開趙曦，他才發現眼前這個彎腰捂著口鼻的人是林北庭。
趙曦的腦袋瞬間清醒，所有嗡嗡作響的聲音逐漸消失，撞擊著胸腔的心臟也勉強平穩下來。他衝上前去：”你怎麼在這裡？”
林北庭抬頭看著趙曦：”你快把他打死了。”
“我……”趙曦忽然想起還有顧堅，轉身看往那個人原先在的方向，卻早已不見人影，應該是趁林北庭出現的空檔逃走了。
“你受傷了。”趙曦扶著林北庭的肩膀，湊近觀察了一下林北庭嘴角那個被自己撞出來的傷口，“我帶你去擦藥。”
“我不……”
“閉嘴。”
趙曦抓著林北庭的手腕，拉著他一路往前走，直到一家便利商店門口才停了下來，趙曦讓林北庭坐在一張椅子上，離開去買藥。
這段路上，兩人一句話都沒說。
趙曦帶著棉簽和藥水走回來，站在林北庭麵前拆開包裝，在棉簽上沾上藥水。
“在網吧那晚，為什麼要給我貼創可貼。”
“我……”
“說實話。”趙曦神情嚴肅。
林北庭抬頭看著趙曦，正要開口，卻吃痛得小聲吸了一口氣，才道：”因為我看到有人拿著相機。”
趙曦愣了愣，又覺得不意外，就是因為看到了，想說萬一照片流出去，至少可以避開兩人挑架互毆的嫌疑，才采取了那樣的行動。但沒想到的是，這卻坐實了完全相反的事實，成了顧堅指控趙曦的證據。
林北庭見趙曦低頭不語，問：”發生什麼事了？”
趙曦沒有說話，隻是抬手捏上林北庭的下巴，讓他仰起頭給自己上藥。
過了許久，才說：“那張卷子上的是我的筆跡，老師現在認為我幫著你們作弊，但其實是剛剛那個男的拿給我寫的卷子，而我沒有證據。”
林北庭沒有說話，銳利的目光看得趙曦有點不知所措，正好他也上完了藥，轉身收拾散落在桌上的垃圾，避開林北庭的目光。
“他原本是我的朋友，所以我一下子沒忍住。”
林北庭點了點頭，一句話也沒說，安靜得讓趙曦很不習慣。但剛才那些在他腦中嗡嗡作響令人煩躁的聲音，猛烈跳動著撞擊胸腔的心臟、急促的呼吸，全都平穩了下來。直至此時，趙曦才終於能夠平靜下來，麵對眼前的情況。
他走的路一向人聲鼎沸，要嘛吵吵鬨鬨，要嘛轟轟烈烈，他以為自己一直以來都屬於這種地方，從來沒有想過原來自己有一天也會喜歡平靜，喜歡有林北庭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