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裡關於婚禮的雜誌多了起來。
這是林相宜有一天整理書籍的時候發現的。
花盆裡的迎春花露出圓圓的花苞,苦澀的中藥喝完最後一劑,林相宜的目光落到了茶幾底部的基本雜誌。
其實陸濛家裡有很多雜誌,不管是文學類還是金融類都有,安安靜靜的放在客廳的木櫃子裡。
文學類的林相宜偶爾會看,家裡的東西大部分她都了如指掌,多出幾本夾在深色雜誌裡的白色書籍,她不會不知道。
林相宜抽出那三本雜誌,看著封麵的文字和圖片,一眼就知道這是婚禮方麵雜誌,三本書分彆是婚紗婚禮還有地點推薦,包攬的完完全全。
翻開婚禮那一本雜誌,能看到清晰的閱讀痕跡,有幾頁甚至被折起來做了記號。
那幾頁幾乎都是草坪婚禮的介紹,林相宜翻來覆去的看了一會,確實挺漂亮的,應該是陸濛放在這裡的。
他這麼急嗎?
合上雜誌,林相宜瞥到中指上的戒指,心裡意外的平靜,沒有那麼抗拒……也沒有那麼期待。
林相宜歎了口氣,拿起還有中藥殘渣的杯子,走到水池邊上,聽著水流聲洗杯子時,沙發上的手機突兀的響了起來。
原始的鈴聲在安靜的客廳裡劃出一道裂口,嚇的林相宜一激靈,杯子應聲落地,摔得稀碎。
“……”
鈴聲吵的她心慌,林相宜繞過滿地狼藉,拿起繡藝抱枕上的手機接通。
“喂?”
“相宜,是我。”
是陸濛。
林相宜夾著手機,在沙發上坐下,抽了幾張紙將水擦乾淨。
“怎麼了?”
“不是什麼大事,有幾個朋友要給我們辦接風宴,要來玩玩嗎?”
那邊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嘈雜,應該是在會場了。
“算了吧,我時差還沒倒過來。”林相宜沒經過太多思考,直接就拒絕了。
“……”
陸濛沒再說話,林相宜等了片刻像是妥協般繼續道:“要不等會我來接你?”
“好,我把地址發你。”
電話掛斷,林相宜把手機放到一邊,歎了口氣,把戒指摘下來,放到茶幾上,隨後回到廚房收拾杯子的碎片。
瓷片邊很鋒利,林相宜小心翼翼的把它們撿起來放到報紙裡,然後全部包起來,用膠帶纏好。
明明感覺花費了很多時間,但是直起腰準備做彆的事時,才隻過去十幾分鐘,林相宜在沙發上坐下,惦記著應酬的陸濛,總有些坐立不安。
乾脆走過去好了。
林相宜默默回房間換了衣服,打開十三號的大門,寒涼刺骨的晚風立刻順著衣領灌了進來,林相宜縮起脖子,搓了搓手才想起沒帶手套。
隻好揣著兜,沿著大路往前走。
十三號不算遠,加上這地方也算是彆墅群,一路上都沒什麼人,林相宜看著地上結成一塊一塊的雪,小心翼翼的往前走,以免摔倒。
恍然間,一輛黑車在她身旁停下。
後排的窗戶緩緩落下。
露出一張精致冷淡的臉,薄唇挺鼻,像青翠山林間彌漫的霧氣,眼角那顆多情痣,衝淡了幾分不近人情。
陸斂掀起眼簾,輕飄飄的看向林相宜。
“弟妹,晚上好。”
灰蒙蒙的天看不出半點晚霞應有的氛圍,林相宜摸不準陸斂懷裡賣的什麼藥,隻是笑了笑,並不說話。
“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裡。”
陸斂漫不經心的把玩著手裡的佛珠,明明是疑問句,他卻說出了肯定句的語氣:“陸濛出去了。”
“嗯。”
林相宜不太想和,這個心機深沉的人有過多的接觸,簡單的嗯了一聲後,就準備離開。
“林相宜,我勸你一句。”
他像是不在意林相宜的態度,抬眸時眼裡有些輕蔑的笑意:“不想和我母親落的一個下場,就早點放手吧。”
勸我?林相宜挑眉。
非親非故的,這人和陸濛的關係甚至談不上一般,還故作好心?
“我記得那天,陸濛說的很清楚了。”林相宜側臉看向陸斂,露出一個得體的微笑,語氣溫和:“他不是他父親,我也不會是你母親。”
但是總歸是好意提醒,論跡不論心。
她的語氣緩和了不少:“還是謝謝你,你和陸濛的事情我不參與,如果真的走不下去了,我也會早點分手然後回景城的。”
“華京還是不適合我。”
“人人都有個身份,但是在華京,也不儘然。”
陸斂意味深長的話,讓林相宜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她收起笑容,目送汽車遠去。
她繼續朝著長安會所走去。
以前看《是,大臣》的時候,林相宜牢牢記住了一個片段。
哈克大臣用爵位收買了漢弗萊,然後說:“任何人都有個價碼。”
現在林相宜回憶這句話,又看向麵前長安會所氣派的建築,心裡不由得感歎那句半步英劇治天下還真有道理。
林相宜沒有進去,天色漸暗,她在旁邊的小公園裡,在花壇邊坐下,回頭就能看到長安會所的停車場。
拿出手機,林相宜搓了搓冰涼的手指,給陸濛發了條自己在門口的信息。
剛發完,抬頭看過去,見到兩個熟悉的身影從裡麵走了出來。
男人穿著合身氣派的灰色大衣,是陸濛,旁邊的女人披著一件皮草外套,清雅眉目間,是顏微。
這個搭配讓林相宜心裡泛起一絲漣漪,這是接風宴嗎?
那天她其實能看出來顏微的地位,應該過的挺不開心的,寄人籬下誰會高興呢,陸濛這樣……到底是……
林相宜忍著彆讓自己多想,隻是靜靜的看著。
陸濛臉上的表情懨懨的,看不出多餘的東西,他隨意說了些什麼,顏微回到了室內。
他大步走向這個小花園,林相宜也沒有去藏,兩人在一盞小小的路燈下,麵對麵站著。
林相宜能聞到陸濛身上淡淡的酒香,她抬手理了理,陸濛有些褶皺的酒紅色領帶。
“在景城,我是林相宜,在華京,我是什麼?”她輕巧的說著,像一片羽毛撓了下陸濛的心。
可下一句冰涼的有些徹底。
女人的指尖凍的有些紅,這樣的紅色和她的嘴唇一樣,紅唇輕啟。
“我什麼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