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城的太陽像是一個開關，當它完全消失在地平線以下的時候，就打開了這座城市夜生活的開關，像是平靜海麵下的暗流。
陸濛挑了挑眉，對上林相宜澄澈見底的眼睛，他的語氣是那麼的理所應當，但讓人生不出一絲厭煩。
“你不喜歡”
“謝謝，但我不能收。”
他知道林相宜不是一個貪心的女人，這個人很單純，但是思想上又很成熟，分得清孰輕孰重，但總歸還是個學生，陸濛能看透她並不意外。
林相宜會想要什麼呢，金錢，地位，權利還是感情？如果她真的成熟，就應該明白這些東西裡，什麼是最好得到的，可她偏偏又不是個貪心的人。
陸濛突然想抽根煙，他也這麼做了。
陸濛明白了林相宜的意思，他們是什麼關係才會送這樣的禮物。他沒有立刻回複，隻是按下車窗，從一邊拿了根煙點燃，吸氣吐出，一係列動作，行雲流水。
這一串動作陸濛做的極為好看，林相宜盯著他，隔著些許煙霧繚繞，也能鎖定陸濛淺灰色的瞳仁，那裡什麼都沒有，像是他什麼也看不進去。
兩人之間不知道沉默了多久，太陽被黑色吃掉，天空歸於深色，在景城這種地方也看不到所謂的星星，數十年的發展已經讓這裡成為現代化的一線城市，星星有些太有幻想了，適合幻想的東西不適合景城。
直到林相宜看到了他點了點煙灰，將手放在方向盤上，態度依然是漫不經心的，像是突然興起，又像是自言自語。
“林相宜，你要不要跟我回華京。”
她不是傻子，她讀過書，上過班，接觸過社會，再不濟最起碼她也看過小說。這句話讓林相宜徹底明白了陸濛的意思，她被氣笑了，但是又極快的恢複了平常的表情。
“陸濛，謝謝你的一番好意，但是我敬謝不敏。什麼叫跟？女伴？女朋友？你們有錢人圈子裡都這麼叫？那沒有的是不是叫沒跟的東西？”
這樣的語氣算不上咄咄逼人，但是陸濛還從未見過她如此妙語連珠的模樣，他側臉看向林相宜，兩人對視。
“抱歉，我沒有陰陽怪氣的意思。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這樣，但是小好哥哥，我就是一個普通人，我也隻想和普通人交流接觸，如果你是真的有點喜歡我，還請你像個普通人一樣行動。”
“你覺得送了我這麼貴的香水，我會很興奮感覺遇到了什麼鑽石王老五，然後趕緊答應你。事實上購買這瓶香水對你而言，要花的時間可能還趕不上抬手看一次表。”
“對你而言輕描淡寫的東西，為什麼到了我這兒會變成恩賜呢？”
這樣的氣氛下，陸濛看著林相宜圓潤向下的眼形，她塗了點唇釉，亮晶晶的，像是糖葫蘆表麵的糖霜，嘗起來可能會有點甜，陸濛敏銳的察覺到她沒有生氣，隻是在單純的說著自己的想法。
林相宜說罷，將禮盒放回中間，自己鬆開安全帶下車，在開門之前，她又補充了一句：“或許你長大的地方就是這樣，但是我不是，換位思考才是尊重，再見，晚飯還是算了吧。”
聽著關門的聲音，陸濛隔著車窗看向林相宜的背影，手指傳來燎熱的痛，他低頭一看，原來是煙草燃儘，被燙到的地方瞬間紅腫起來，陸濛瞥了一眼默默又續了一根。
煙草的味道在車內彌漫，尼古丁帶來的感覺也漸漸消失，陸濛看向空空如也的副座，依稀記得林相宜走向他時，被風帶來的香氣，不像是香水或者香薰，是一種很乾淨的味道，可能是洗衣液吧。
煙草的味道讓大腦的運轉速度有些遲鈍，手機再次響了起來，他瞟了一眼，接通。
“二哥，你來景城這麼久怎麼也不聯係我？”霍琢的聲音隔著手機都能聽得出吊兒郎當的意味。
霍琢說話的那邊還有女人的嬌俏笑聲，陸濛蹙起眉頭，有些莫名的不悅。
“你在景城倒是樂得自在。”
“那可不，華京我媽管著，哪能像現在這麼瀟灑。”
華京裡誰不知道霍夫人上管天下管地，整個霍家都被她牢牢捏在手裡，後果就是女兒遠赴國外，兒子花天酒地。
許是因為久聽不到陸濛的聲音，霍琢又開口：“來不來啊二哥，我這可是有好酒招待。”
“地址。”
“爽快，我發你。”
電話掛斷，陸濛掐滅煙頭，橘紅的小紅點消弭在他指尖，他側頭看向林相宜家的小區門口，門口的保安正趴在桌子上睡覺，路口的燈一閃一閃的，正巧一隻小貓從那路過。
霍琢給的地址，是一個江邊的私人酒吧，被前台小姐領著進包間的時候，正巧看到一個女人銜著酒杯爬在霍琢身上給他喂酒，周圍的二世祖們鬨著起哄。旁邊的泳池裡也有不少人正在嬉戲，人多熱鬨但是並不吵。
燈光閃爍，也難為霍琢還注意的到他。
“二哥，來的蠻快的，喝一杯？”
霍琢拍了拍身上女人的腰，那女人會意下身，和其他人坐到了一邊。
陸濛解開一粒扣子，在包間的沙發上坐下，整個人落於黑暗中，抬手接過霍琢遞過來的酒杯，仰頭一飲而儘。
“呦，什麼事讓我們二哥這麼煩躁。”
看著陸濛這幅樣子，霍琢眯起眼睛感覺有些好笑，華京新貴陸二哥，平時對誰都是溫溫和和的，今天居然難得把煩躁擺在臉上，他繼續看熱鬨不嫌事大：“說出來聽聽。”
“不是什麼大事。”陸濛的眼神不輕不重的落在他身上。
霍琢立刻舉起雙手做投降無辜狀：“兄弟一場，我關心關心而已。”
隨後他話風一轉，好哥們一般和陸濛碰了碰杯，也將杯子裡的酒水一飲而儘。
“也不管是什麼，我們二哥都給得起——要錢也給得起錢，要地位也給得起地位，隻要二哥想給，是不是？”
這話霍琢也不過是說著玩玩，這幅樣子的陸濛還是頭一回見，無非就是生意上的事，他也不過想探探底，總不能是女人的事吧，都說陸濛是華京圈子裡出名的不愛玩，大部分時候都是看在生意，或者朋友的麵子上才屈尊露個麵。
他也是實在好奇。
陸濛聽了這話沒什麼反應，隻是指尖敲了敲酒杯發出清脆的響聲，霍琢也見怪不怪，正想問問他什麼時候回華京，這人卻開口了。
“嗯，你說的……對。”
這一刻霍琢恍然大悟的笑了，他拍了拍陸濛的肩膀。
原來是因為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