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2 遊湖借傘牽紅……(1 / 1)

四月底的時候西湖邊開始下雨,下春雨,綠植越下越翠綠,隻不過下午的時候下的更大了一些,像是白素貞和許仙在西湖畔初遇時那樣大。

吳邪看了一眼外麵越下越大的雨,踱步走回去坐在椅子上翻看著淘來的拓本,心想著雨下這麼大,估計也沒顧客,要不今天就早點關了鋪子回家睡覺去。

他正想著,就聽見門口傳來急促的噠噠的腳步聲,他和王盟一並抬頭望去,幾個年輕女孩正在門口合了雨傘向店裡走來。

得,估計又是閒逛的。

吳邪繼續低頭看拓本,一旁的王盟很有眼力勁地上前招呼這幾位年輕姑娘,然後他突然“啊”了一聲,隨後有些結結巴巴道:“是...是你啊。”

吳邪抬頭,上一周見過的那個女孩今天穿了一身白色長裙,裙角讓雨水打濕可憐兮兮地貼在她的腳踝邊,她的黑發如雲如霧般將她整個人都攏著,雪山水凝就的眸子像兩粒黑珍珠,此時正轉也不轉地看著吳邪。

她身旁靚麗的年輕女孩有好幾個,但她宛如一筆水墨畫,整個世界中仿佛隻見她黑白兩色,足以奪人眼球。

吳邪有些呆呆地道:“你好啊。”

吳笙身邊有一個年輕女孩噗嗤一笑,揶揄道:“上周你就是在這裡畫了三天嗎?”

“對啊。”吳笙輕聲對女伴回道,然後她又看著吳邪的眼睛回答了他的問好:“你好啊。”

吳笙身邊的幾個女伴笑做一團,有膽子大的女孩調笑道:“帥老板你好啊!”

“帥哥你好啊!”

“小哥哥我不好啊!”

美院的女學生是不是有點太膽大了?

吳邪在接連不斷的調笑聲裡微微臉紅,他摸了摸後腦勺,下意識地看著吳笙,吳笙站在那群姑奶奶中間,對他比著口型——好受歡迎啊,吳老板。

吳邪頭皮發麻,招呼著王盟跟這幾個姑奶奶介紹一下店裡的東西,而此時這幾位姑奶奶倒是很上道,心照不宣地將吳笙留給了吳邪,幾個人跟著王盟一並去看店裡另一側的物件去了。

吳邪就站在吳笙身旁,看她觀賞著店裡的一些物件。

“這是青花瓷?”吳笙指著博古架上擺著的一個瓷罐詢問道。

“元代的青花歲寒三友花鳥圖罐。”吳邪站在一旁介紹道,“這件以梅鬆竹歲寒三友為題,在同類題材中屬於較早期的作品。其後為明初的陶瓷器物廣泛應用,不過這件值得一提的是,其中鬆樹的樹乾以魚鱗繪成。”

吳邪仰了仰下巴,示意吳笙湊近了看,女孩很聽話的湊近去看那些花紋,在發現真的如同吳邪所說的那樣後,眼睛突然亮了一下,然後扭過頭看著吳邪有些驚訝道:“真的是用魚鱗繪製的樹乾。”

吳邪微微偏了一下頭,錯開了他同吳笙有些過於近的距離,顯然吳笙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微微往後撤了一步,然後又將視線投回博古架上的青花瓷罐,留給吳邪一個側臉,和藏在烏發裡微微發紅的耳尖。

吳邪乾咳了一聲,笑意從語氣裡流淌出來,“這個罐子上圖案中的喜鵲和鹿皆寓意吉祥,梅枝上的喜鵲暗指......”

“喜上眉梢。”吳笙的神色中透露一點小得意,她黑珍珠樣的眼睛亮晶晶地看著吳邪,似乎要等待著從他嘴裡說出肯定的回答。

“真聰明。”吳邪毫不吝嗇自己的稱讚,然後又繼續道:“那你知道鬆間徜徉的鹿是指什麼嗎?”

吳笙想了想,最後還是搖了搖頭:“不知道。”

吳邪笑道:“是鬆鹿同春,元代的陶器還是很少以鹿為題的。”

“好厲害呀。”吳笙輕聲誇讚道,她的稱讚讓吳邪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但是心裡翻湧起來的歡喜之情又讓他掩蓋不住眉梢眼底的笑意,他乾咳了一聲自謙道:“畢竟還是要靠這個吃飯的。”

“可是你是建築專業的呀。”吳笙很認真地稱讚著他,“你是大學畢業後才接觸古董的嗎?從頭開始學這些東西已經很了不起了。”

彆誇了彆誇了,再誇下去我都有點不好意思了。

“還好。”吳邪有點不好意思,“我家有親戚是做古董生意的,耳濡目染也會一點,稱不上大學畢業後從頭開始學這些東西。”

“家學淵源?”

吳邪心情有些複雜,乾笑了兩聲應和道確實是家學淵源,心裡卻想著要是告訴你我家是乾盜墓這活的不得嚇死你。

“元代的青花瓷器是不是很繁榮?”吳笙又微微歪頭問道——這種姿態特彆像小鳥兒站在樹枝上觀察著人類,也讓吳邪微微笑了起來。

“是的,元代是個善於開拓的朝代,隨著單色瓷器衰落,元代就轉向了燒紙彩繪瓷器,青花瓷就是在這種背景下興起。一直到元代至正年間,青花瓷臻於成熟,景德鎮由此脫穎而出,同時為了打開外銷市場,景德鎮的工匠也在不斷提高青花瓷的質量。”

吳邪又將吳笙帶到博古架的另一側介紹道:“你是學繪畫的,國畫也畫嗎?”

吳笙點點頭,“偶爾會畫。”

吳邪稱讚道:“那你肯定是很受老師歡迎的那類學生,油畫畫的很不錯就算了,國畫也會畫。”

吳笙好整以暇地問道:“你是在誇我嗎?”

“不是很明顯嗎?”吳邪笑了一聲。

吳笙眨眨眼:“很明顯,謝謝誇獎。”

吳邪比了個打住的手勢,又將話題拉回了元青花瓷:“你是學繪畫的,對筆法肯定有所知,元青花的筆法有實筆繪畫,線條勾勒和渲染、拓法、皴法。而元青花的青料有三種,顏色灰暗的粗料,顏色湛藍的細料,以及粗料細料並用。”

“這三種有什麼區彆呢?”

“粗料的青花呈青藍色或者褐色;大件的元青花常用細料,青花布局繁密。但是粗料和細料並用的青花很少見。”吳邪攤手,他做出這個姿勢來自有一派年輕人的灑脫不羈,“粗料和細料並用的元青花我都沒見過。”

吳笙探頭看了看剛才見過的那隻歲寒三友的青花罐,好奇地問道:“剛剛那個青花罐肯定很貴吧?”

吳邪頗有深意地笑了笑,“差不多的罐子,去年在倫敦佳士得拍出兩千萬的價格。”

吳笙的麵色一下子就變得凝重了起來,她喃喃道:“我沒碰它吧。”

吳邪本來憋著笑,但是聽見她這句喃喃後終於破功,他噗嗤一笑,招來店裡另一側那一群姑奶奶好奇的目光,王盟費力地喊道:“看這個看這個,看看這塊玉,這可是西漢時期的玉啊!”

吳邪捂著嘴笑著,還不忘交代王盟:“那塊玉可不賣!那是彆人送的,不能賣!”他說完以後又側過頭笑,直到吳笙好像在用一種罵人的眼神盯著他看時才勉強收起了笑意。

他臥蠶飽滿,眼帶笑意地盯著吳笙,然後解釋道:“沒有你想的那麼貴。”

誰會把那麼貴的玩意兒擺出來啊!這人來人往的萬一碰壞了怎麼辦。

他微微低頭在吳笙身旁低聲說道:“這是假的。”

吳笙錯愕,但她什麼也沒有說,隻是看了吳邪一眼,那一眼看的吳邪感覺自己應該是在她心裡被罵了,他仍然笑著:“你如果對青花瓷好奇的話,可以去景德鎮待上幾天,學學怎麼燒製瓷器,你畫畫很好,繪製出來的瓷器一定很好看。”

“那你收嗎?”

吳邪一想到吳笙錯愕的神情就笑意盈盈,爽快道:“收,高價收。”

閒扯結束了,那群姑奶奶們還在纏著王盟問東問西,吳邪去櫃台後麵抽出兩瓶礦泉水,其中一瓶遞給了吳笙,吳笙接的毫不猶豫,兩個人靠著櫃台,一邊喝水一邊看著門外的春雨如酒柳如煙,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

“今天怎麼突然過來了?”吳邪好奇地問道,“不是要做作業和參加活動嗎?”

“作業畫完了,被同學拉來散心。”吳笙偏頭示意吳邪看另一邊的那群姑奶奶,她倒是沒看這群姑奶奶在乾什麼,吳邪順著方向看過去的時候這群姑奶奶和王盟都笑得一臉不懷好意地盯著他和吳笙在看。

吳邪瞬間就收回了視線,一臉淡定:“下雨天逛西湖?”

“下雨了沒帶傘,隻好蹭她們的,她們說去哪裡就去哪裡。”

“這樣啊。”

話題消失了,兩個人又回歸於沉默,隻是這樣的沉默讓吳邪不覺得尷尬,他順著吳笙視線的方向看著門外的細雨,對店裡另一側發出的不滿的嘖嘖聲充耳不聞,他偷偷看一眼身旁的吳笙,發現吳笙的眼神迷離,似乎陷入了過去的回憶中,整個人如雲如霧般朦朧,明明人就站在他旁邊,但他總感覺這個女孩隨時會消失不見。

什麼樣的回憶讓你陷入了進去呢?

吳邪看著這個女孩白皙姣好的側臉,破天荒的想要去探索這個女孩,他將視線收回,靜靜地聽著門外雨聲滴答滴答,他的心臟也隨之滴答滴答。

雨勢漸小,吳笙的女伴們招呼著吳笙離開,站在門口撐傘的時候,吳邪突然叫住了吳笙,他頂著好幾個年輕女孩以及王盟看好戲的眼神,從櫃台後拿出了一把雨傘,遞給了吳笙,吳笙有些呆呆地看著他,他對吳笙溫和地笑了笑,“傘給你,你想去哪裡就去哪裡。”

吳笙看著他的笑容,心裡好像被一股春風吹拂而過,她張張口想說我哪裡也不想去,最終脫口而出的卻是一句乾巴巴的“謝謝。”

吳邪卻不在意,他招招手,溫聲叮囑道,“小心彆著涼。”

吳笙身邊的姑奶奶們頗有深意地推搡了一把吳笙,學著吳邪的口氣怪聲怪氣道:“小心彆著涼~”

吳邪深感頭大,美院的女學生真是一群姑奶奶。

吳笙在調笑聲中輕聲回道:“好。”

然後她在杭州的細雨中撐開了吳邪給她的那把傘,她的長裙裙擺依舊可憐兮兮地貼在她的腳踝處,她和女伴們向煙雨之中走去,宛若一場朦朧的美夢。

王盟喃喃道:“老板,彆看了,走遠了。”

吳邪:“我沒看。”

怎麼有人嘴硬成這樣啊。

王盟隻敢在心裡這麼吐槽,他看著老板又回到櫃台前翻看著看了一半的拓片,但是不到兩分鐘,門口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他的老板放下書,站起來看著又跑回來的女孩,有些高興地輕聲問道:“你怎麼回來啦?”

撐著雨傘的女孩在細雨裡露出一個微笑,“下周周末,我們學校有藝術展覽,你來看嗎?”

他的老板也微微笑著,“看你的作品嗎?”

“不止我的。”

“你請我嗎?”

女孩回應的很爽快:“我在請你哦。”

“去。”他老板爽快地答應了,他的眼睛帶著笑意,王盟發現似乎每次見到這個女孩時,他的老板總是不自覺地就笑了起來,不是麵對顧客時那種疏離而客氣地微笑,那時發自內心的不由自主的微笑——就在這個女孩麵前。

吳笙眨眨眼,在雨幕裡伸出手,“手機號!”

吳邪報出了一串數字,笑道:“下周末彆忘了在你們學校門口接我。”

吳笙微微笑了起來,她又消失在細雨之中了,但是這次她向吳邪提出了約定:“下周我們學校門口見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