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3 “帶你去世界……(1 / 1)

交換了聯係方式,一直到周五之前吳邪的手機都沒有收到任何陌生號碼的電話或者短信,他有時握著手機會發呆,心說早知道那天應該把吳笙的電話號碼要過來的,也不至於讓他等著那個女孩發消息給他。

但是周五那天晚上,吳邪關了鋪子走在回家的路上時,手機嗡嗡兩下,顯示他收到了一條短信——明天上午九點我們學校西門見呀。

吳邪停下腳步看著那條信息,然後又看了看短信發件人的號碼,將這個號碼存到自己手機電話簿上,才慢悠悠地回複——沒問題。

第二天上午吳笙在學校門口看見吳邪時挑了挑眉,這個青年本身看上去就很清秀溫和,第一次見時也總感覺他還是在念書的學生,也許是因為身上的書卷氣很明顯,大多數時候叫人分不清他的年紀來,而且今天他穿了一件淺色的T恤和一條牛仔褲,往吳笙學校門口一站,活脫脫像個美院的大學生。

而且這個年輕人自有一副好相貌,早上洗了頭,發絲蓬鬆柔軟,看著吳笙時的眼睛猶帶笑意,整個人看上去又清爽又溫和,時不時有路過的女學生向他偷偷地投去視線。

“等很久了嗎?”吳邪笑問道。

“沒有。”吳笙搖搖頭,“剛剛九點。”

吳笙今天穿了一件貼膚料子的吊帶長裙,米色的裙子上幾支墨色玉蘭花在她的裙擺和腰間徐徐展開,吳邪走到她身邊的時候才發現她那一頭雲霧似地烏發被一支畫筆挽了起來,畫筆的刷毛已經炸開,顯然這是一把作廢的畫筆。

吳邪想笑,但是最後還是忍住了,在他身邊帶路的吳笙疑惑道:“你在看什麼?”

吳邪乾咳了兩聲,看了看她柔軟耳垂上懸掛的一對綠色水滴狀鋯石耳環,鋯石的顏色極為好看,遠遠望去以為是兩滴春雨停留在她的耳畔,但是如果是祖母綠的翡翠可能會更好看,“耳環很好看。”

吳笙眨了眨眼睛,“我以為你會誇人?”

吳邪張了張口,一臉茫然,然後反應了一下結結巴巴道:“可..可能是因為,人好看..所所以襯的這副耳環好看。”

吳笙看了他一眼,收回了視線,好整以暇地介紹著自己學校:“我們校區是千禧年新改建的,設計師北京設計院的李承德,我們現在從入口大台階上來以後就是那塊寫著“國立藝術院”的石碑。”

吳邪跟著吳笙走,打量著她們校區,評價道:“你們校區有些緊湊,大部分都是通過連廊來連接建築啊,底部和局部還用水麵來營造環境氛圍,借用了江南建築特有的高牆、深院、窄巷的處理手法,化解了用地狹小、建築密度過高所易於導致的空間擁堵感。”

他侃侃而談的時候,發現吳笙一直用那種很認真的眼神盯著他,盯的他有些難得的害羞,摸了摸鼻子問道:“我是不是話太多了?”

“沒有。”吳笙繼續解釋道:“你在說這些你所了解的專業知識的時候,和你以往平常的樣子不一樣。”

“啊?”吳邪疑惑地眨了眨眼,“沒有吧?”

“你應該繼續念書的。”吳笙突然平靜地開起了玩笑,“我認識建築係的一個碩導老師,他肯定很喜歡你,你要不要試試去考研究生。”

“你們學校的建築專業嗎?”吳邪很配合地想了想,然後誠懇地回複道:“書我是念夠了,現在這樣也挺好的,我對現在的生活還挺滿意的。”

“不。”吳笙搖了搖頭,“你不像是能夠閒下來的人。”

吳邪故作不滿:“我這麼清閒的狀態是很多人都羨慕的,小同學,你是不是在嫉妒我?”

吳笙笑而不語,比了個手勢示意到地方了,就將吳邪往展館裡帶,展館一開始掛著很多國畫,吳邪一一的去看了,卻沒發現有吳笙的畫,於是揶揄道:“這一主題沒有收納你的國畫嗎?”

吳笙作出一個很無奈的表情:“太醜了他們不收。”

吳邪笑了起來,秉承著紳士風度道:“沒關係,你畫吧,畫了我收。”

吳笙撇了吳邪一眼,眼神裡包含的意思讓吳邪更想笑了,他又繼續道:“但是不會收你太多錢。”

吳笙:......

女孩不可置信道:“你還收我錢啊?”

吳邪逗她:“看情況,看情況...走走走,看油畫去,油畫總有你的畫了吧?”

吳笙被他推著往前走,在他前麵淡淡道:“有我的畫,但不算我的畫。”

吳邪:?

他走到吳笙的畫前才曉得吳笙說的話是什麼意思,展出的吳笙的畫是一幅雪景,冰凍的深色湖泊,掛滿霧凇的樹枝,黑色與白色交織的樹林,光是站在這幅畫前,就能感受到刺骨的冰冷之意。

而吳笙所說的“有我的畫,但不算我的畫”的意思是,這幅畫在千禧年的時候就被人買走了。這是美院的一個學生路過吳邪身邊跟吳邪說的,那人好像是吳笙的學弟,說完仿佛與有榮焉般帶著驕傲的微笑翩然離開。

吳邪覺得這個學弟有些好笑,但有感到了一股淡淡的牛逼之感,因為吳笙在他身邊淡淡道:“國畫畫的很醜,但是油畫我還是有點名氣的。”

“這幅畫賣了多少錢?”吳邪問道。

吳笙沉默了一下,然後還是很誠實地回道:“是拍賣,拍出了六十萬。”

我操。

吳邪整個人木了一下,老半天才找回來自己的靈魂,緩緩地問道:“你就拍了這一幅嗎?”

“有幾幅我不太滿意的畫拍出去了。”吳笙回首看著眼前的這幅雪景,“滿意的畫我自己就留下來了,而且拍賣的價格沒什麼可震驚的,富人洗錢的遊戲罷了,有的畫動輒拍到幾千萬甚至幾個億的也有,但那也隻是一張廢紙。”

吳邪問道:“你最喜歡那個畫家?”

吳笙毫不猶豫:“梵高。”

“假如你有兩億讓你去拍梵高的《星月夜》你乾不乾。”

吳邪清楚的看見眼前的女孩無聲地爆了一句粗口,然後不假思索道:“兩億太少了,我願意出四億直接□□。”

吳邪哈哈大笑,吳笙注視著他,眼睛裡帶著笑意看著他漸漸地止住了笑意,吳邪咧著嘴問她:“你喜歡梵高?”

“嗯。”吳笙輕聲應道。

“是因為他用痛苦和熱情來描繪世間的壯觀嗎?”

“痛苦是很容易描繪的。”吳笙溫聲說著,她在講起自己所喜愛的專業時,流露出的神采讓吳邪在那一刻突然明白了吳笙在校園裡評價他的那番話,而且侃侃而談的吳笙,要比平常更吸引眼球。

“但他的色彩像是會流動的盛宴,帶著對生命和世間一切的希望鋪天蓋地而來,那種美真的很肆意,非常的...真誠。”

“對生命的熱愛嗎...吳邪感歎道,“你肯定對生命也充滿了熱情,你那天在吳山居門口畫的西湖,就很美。”

吳笙笑了笑,示意吳邪繼續跟著她往前走,一邊走一邊換了一個話題,“你是學建築的,畫畫也不錯吧?”

“畫畫設計稿罷了,比不上您這種大畫家。”

“唔....我猜猜你最喜歡哪個建築家吧!”

吳邪饒有興趣地看著吳笙有些得意地挑了挑眉,然後一仰下巴,示意吳笙猜吧,女孩黑珍珠樣的眼睛閃過一絲狡黠,然後開口猜道:“西班牙巴塞羅那,直線屬於人類,曲線屬於上帝.....”

吳邪不等她開口就接道:“安東尼奧·高迪。”

他有些驚訝,“你還真猜對了。”

“你們搞建築的很難不喜歡高迪吧?就像我們畫畫的幾乎沒人不喜歡梵高一樣。”

“呃,我也喜歡梵高。”

“米拉公寓和聖家族大教堂光是看圖冊就很好看了,真想親眼去看看。”

“如果有機會的話,我也想親眼去看看。”

下一個展館是行為藝術展,吳笙和吳邪站在門口看著一個全身上下都是顏料的性彆不明的人在他們眼前哈哈大笑著跑過,兩個人同時陷入了詭異的沉默之中。

“呃..這是我們學校行為藝術展,進去看看?”

話音剛落的下一秒又有一個全身上下裹滿紗布的“木乃伊”在這一頭咕湧到了展廳的另一頭,然後在眾目睽睽之下舒展了身體,旁邊有個人突然叫好並且用力地鼓起了掌,引著圍觀的人一起鼓起了掌。

吳邪一臉迷茫地拍了拍手,有些猶豫地問著一旁一臉麻木的吳笙:“我應該鼓掌吧?”

吳笙乾咳一聲:“我覺得,裡麵應該是有一些更有意義的行為藝術。”

往裡走確實有幾個主題鮮明的行為藝術,但大多數在吳邪看來猶如百鬼日行,有嘶吼的,有咆哮的,有大笑的從他眼前掠過。

吳邪已然麻木了,他和吳笙一起站在由廢報紙堆成的不明裝置前默默地看著,身後是最開頭的那個木乃伊咕湧著,吳邪突然開口道:“你覺得這個裝置想要表達什麼?”

“你覺得今天的展怎麼樣?”吳笙麵不改色地將問題拋了回去。

“說真話嗎?”

“真話。”

吳邪毫不客氣地翻了個白眼,然後聳聳肩一攤手:“大部分都糟糕透了,挺裝的,而且如果藝術不能通過藝術作品本身傳達出它的含義,那這個藝術表現就挺失敗的。”

“好裝啊,吳老師。”吳笙悄聲揶揄道,她看著吳邪瞬間變紅的臉蛋,心情也好了很多,歪著頭輕聲道:“那我們走吧。”

吳邪沒聽清她在說什麼,於是俯身湊近了問你說什麼?

吳笙近距離看著這個男生對於男性來說偏長的眼睫毛,它微微顫抖著,如同停留在吳邪眼邊的蝴蝶蝶翼,蝶翼下的一雙眼睛讓她想起長春漫天大雪中,出現在她不遠處的一隻梅花鹿,他的眼睛同那隻幼鹿一樣的清澈純然。

吳笙聽到自己的心臟在跳動。

她露出了笑容,貼近了吳邪的耳畔,言語之間的呼吸帶紅了他那一塊皮膚,他的耳尖發紅,麵龐也升騰熱意,他的鼻尖縈繞著女孩身上與秀發之間的幽香,他能夠聽見這個女孩在他耳邊悄聲說道:“那我們走吧。”

吳邪也以同樣的聲量悄聲問道:“沒看完就走,是不是不太好?”

吳笙抬眸看著他,兩個人之間的距離是那麼近,好似鼻尖相對,吳笙笑吟吟的,她的笑容讓吳邪很容易的就想到了冰雪消融的春日,他看著她難得的笑靨,有些呆呆地聽她講:“沒關係,我們逃走就好了。”

吳邪:“啊?”

女孩溫涼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腕,他的腦子在這個時候宕機,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隻能機械地跟著身前握住自己手腕的女孩奔跑在百鬼日行群魔亂舞之中,有人為行為藝術喝彩鼓掌,做著行為藝術的藝術家嘶吼大笑,人潮洶湧,他隻能看見這個女孩瘦削的背影,和在她腰間徐徐綻開的墨色玉蘭花,她在人聲鼎沸中大聲說道:“我帶你去尋找一個如夢之地啊!”

吳邪沒有說話,他隻是跟著這個女孩穿梭在人群之中,然後緊緊地反握住了吳笙的手,在他們身後有群眾以為這也是行為藝術表演,於是剛剛進門領掌的那個觀眾也為他們叫了一聲好,鼓起了掌,在他身邊的觀眾們也帶著猶豫的神色鼓起了掌。

吳邪帶著暢快的笑意問道:“剛剛那個鼓掌的是誰啊?”

“請來領掌的群眾演員吧!”吳笙也哈哈大笑地回道。

“你要帶我去哪?”

他們跑過充斥著鬆節油香的展廳,跑過吳笙的那幅雪景,跑過隻有黑白兩色的水墨世界,吳笙帶著笑意溫聲回答道:“帶你去世界上最好的地方——”

......

吳邪同左手的一個小豆丁無聲地對望,年僅七歲半的小豆丁看看他,又看看他懷裡的爆米花,和手裡的可口可樂,對著他投來了羨豔之情。

吳邪又轉過頭看著大熒幕上的海格開著飛天大摩托,會變成貓貓的女老師,有著長長白胡子的老頭將魔法界的救世主放到他姑媽家門口,然後片頭跳出了“哈利波特與魔法石”幾個大字。

他沉默地同吳笙對視,吳笙眨眨眼,一臉純然。

“這就是你說的世界上最好的地方?”他用氣聲悄悄問道。

“你是指充滿小孩子的電影院,還是指霍格沃茨魔法學院?”

“你認為哪個符合你嘴裡的世界上最好的地方?”

吳笙頗有深意地一笑,“電影院和霍格沃茨,都是世界上最好的地方。”

她想了想又補充道:“比很裝的藝術展好太多了。”

吳邪笑了笑,欣然接受了在一堆小朋友之間觀看另一個十一歲小鬼拯救巫師界的故事。

電影總長兩個半小時,在這兩個半小時裡吳邪發現吳笙還是很喜歡這類電影,因為她在看見小主角騎上飛天掃帚時會很小聲地驚歎一句,那很可愛,簡直和他們身邊的那群小朋友沒什麼兩樣。

電影結束後吳笙提議去吃麥當勞,自從1998年麥當勞進入杭州後,就接連開了好幾家,吳邪本來打算帶吳笙去吃點正常的飯菜,結果最後隻能坐在快餐店裡喝上第二杯可樂。

吳邪單手托腮看著吳笙吃炸薯條,淡淡地問道:“你好像很喜歡魔法故事。”

吳笙捏著一根薯條回到,“愛因斯坦曾經說過,如果你不相信任何魔法和神話的話,那你就和死人差不多了。”

吳邪顯然對此不甚讚同,“全世界的傳說都有異曲同工之妙,都是為了讓人們相信這一切都是神的旨意,有神的存在。”

“但是我願意相信魔法的存在,霍格沃茨的存在。”吳笙捏著炸薯條,看著被自己擠出來的番茄醬,“厄裡斯墨鏡,以及魔法石的存在。”

吳邪從她的話裡瞬間就聽出了一絲畫外音,有些猶豫道:“是因為,你想見到一些...失去的人嗎?”

在這句話後,吳笙垂下了眼眸,整個人像是被雨霧籠罩住了一樣,她的眉梢眼底藏著濕意,顯然這是一個不太能提及的話題,吳邪很有眼力勁地換了話題,故作輕快道:“你們本科的課程忙不忙?這次活動結束了後麵還有活動嗎?”

“我是研究生。”吳笙在吳邪錯愕的神情中淡淡補充道,“今年下半年就研二了。”

“我...我一直以為你是本科生的。”吳邪驚愕道。

“我比同齡人上學早一年,本科是在東北上的...那裡的人很熱情,就是嗓門有點大,有時候我以為他們是在吼我。”

“東北冷嗎?”

“特彆冷,在戶外灑水成冰的那種,之前我們班也有個四川的男生,東北的同學就騙他去舔外麵的鐵欄杆,是甜的。那個四川的男生信了,出去一舔,舌頭就被粘在鐵欄杆上了。”

吳邪聽了沒忍住笑意,捂著眼睛笑了好大一會兒才緩過來,吳笙坐在他對麵,看著他笑,“等有機會了,請你吃最好吃的鍋包肉。”

吳邪想了想,有點不懷好意道:“那我請你去樓外樓吃西湖醋魚吧。”

吳笙麵色凝重,非常利落地拒絕道:“來杭州的第一天就和同學們一起去吃了,再也不想吃了,請不要以怨報德。”

吳邪聽了又是笑,他還有些可惜地嘟囔著想請你吃飯都沒機會,引得吳笙連連擺手。

日落西山的時候,吳邪發揮了紳士風度,將吳笙送到了學校門口,看著吳笙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中才轉身往回走,走半路手機嗡嗡提示有短信,打開一看吳笙隻發來了一個“:-P”的符號,吳邪站在原地好半天才意識到這是一個吐舌的表情,隨回複之“怎麼了?”

——有禮物忘了拿給你,過兩天帶傘一起給你

——好,在吳山居等你:-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