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6 解密(1 / 1)

在階梯教室裡看到周巡的時候吳笙就猜到了沈翊和杜城他們肯定跑了一趟長春,跑唄,反正人也攔不住,他們跑一趟說不定會有什麼新發現呢,而且既然周巡都出現了,那就說明肯定案子有了新進展。

吳笙講完了課已經是中午了,她帶著周巡去食堂吃了頓飯,期間兩個人隻聊了一會兒家長,順便周巡跟她八卦了一下他們隊裡的幾個人,比如新招進來的小女警現在算是老關的學生,而且她還是副隊長和前妻的女兒;比如說我們對裡的高法醫你還記得吧,就是說話口氣特彆衝的那個女的(吳笙:人家好像隻對你說話衝吧,這你不得反思一下),懷孕了,我猜懷的是關宏宇的孩子,哎你說有沒有可能關宏宇和高亞楠還有聯係呢?

吳笙始終對八卦不感什麼興趣,十幾年前她和長豐支隊很熟,因為那時候她還被關宏峰帶著,這幾年熟悉的人都不在了以後,她更是不感興趣,也就是今年關宏峰辭職,她偶爾被周巡拉來當苦力才往他們隊裡跑,其他人一概不熟。

周巡顯然對吳笙這幅不感興趣這很無聊的模樣習以為常了,他還是一邊說著閒話一邊跟著吳笙往她畫室裡走,進了畫室嘴還不停,從畫室的裝修一路說到她的畫作,最後又數落她畫畫不注意形象,那個顏料都甩身上了。

吳笙隻覺得很聒噪。

她歎了一口氣,把畫室的門關上,坐到了周巡對麵,“你有什麼話直說吧,彆鋪墊那麼多了。”

周巡大大咧咧地坐在她的椅子上,看了一下她在畫布上打的草稿:“你這是要畫什麼?”

吳笙微笑:“你再不說的話,我就隻能請你出去了。”

周巡摸出一包煙來晃了晃,“讓我抽一根?”

吳笙走過去打開了窗戶,然後就站在窗邊示意他,周巡見狀打了火將這支煙點燃,然後在吳笙的注視下將這隻煙緩緩抽完,香煙的煙霧隨著窗外流動的微風消逝了,隻留下一絲絲煙味。

“理論上這件案子是不應該跟你說的,因為涉及到市局的保密措施,但是前幾天的時候這個案子已經結束了,現在正在進入收尾階段,我們在收尾階段的時候發現這樁案子和隔壁市正在查的人口拐賣案掛上了聯係,但是那邊給了幾個線索,裡麵被拐賣的人裡有你認識的人。”

吳笙麵無表情地看著周巡,背著光的她被陰影遮住了正麵,周巡拿不準吳笙此時的心情,隻聽見她毫無波瀾道:“我知道,沈翊打電話問過我,吳雙阮,我父親的妹妹。”

“我們查的是軍火走私案,但是發現這批軍火的去向和那個拐賣人口組織有聯係....吳雙阮。”周巡又摸出一根香煙點燃,“你和她不熟嗎?”

吳笙頓了頓回複道:“我在長春的時候看望過她幾次,但是她不認識我,那時她的精神分裂症已經很嚴重了。”

周巡歎氣,“那她是什麼時候被拐走的呢?”

“你在問我?”吳笙嗤笑了一聲,她從窗邊踱步走到周巡對麵,拖了一把椅子坐到了周巡,同他對視,“我也有個問題想問你。”

周巡比了一個手勢,示意她問吧。

吳笙探過頭看著他臉上的神色,緩緩道:“你和被殺的吳征一家五口是什麼關係?”

她在詢問這個問題時回憶不合時宜地闖入,她想起前段時間深夜坐在她們家客廳的周巡,他在提及這個案子時難得的真情流露了一下,泛紅的眼眶和哽咽的聲音,但他很聰明,很聰明地將這些痕跡都迅速地掩藏住了。

周巡狠狠地抽了一口煙,而後有些輕浮地將煙圈吐出,他注視著煙霧漸漸散去消失,苦笑了一下,“有些行動,出於保密的需要,市局經常會從各分院局抽調人手,參加行動外圍的保密工作,或者是聯絡工作,因為這行經常會開玩笑說,臥底就是披著狼皮的羊,所以我們這種人就是牧羊犬。你還記得林嘉茵嗎?你生孩子後就沒再見過她了吧?她前段時間犧牲了,趙馨誠,他就是林嘉茵的牧羊犬......彆忘了去給林嘉茵上柱香。”

周巡看著吳笙蒼白的麵孔笑了一下,繼續道:“吳征一家出事的那天早上我還和他通過電話,他說他有個不得了的發現,black sheep,你們知識分子知道吧?而且滲透到了級彆很高的位置。”

周巡慘然,“吳笙...我的羊死了,而且死了一窩,有大有小,我抓不到殺他們的人。”

“關老師認為不是關宏宇殺的。”吳笙輕聲說道,她的聲音很小,仿佛害怕驚動了那無辜的五個靈魂,空蕩蕩的畫室裡隻能聽見周巡不停地吸著煙。

“可是從現場證據上來看,就是關宏宇殺的。”周巡將煙碾滅,他恢複到了一開始鎮定的神態,仿佛剛才曇花一現的悲傷和脆弱不曾存在,因為他明白悲傷和脆弱是沒有用的,他的人生態度告訴他抓到凶手才是最好的告解方式。

“但是我最近總感覺,這事有古怪....”周巡看著吳笙,“吳雙阮是不是認識邢至森?”

吳笙淡然的神情變了,她的臉上呈現出一種如夢初醒般的迷茫,但她不是真的迷茫,她知曉一切,隻是眼下的對話不在她的預設範圍內,亦或是她從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了,還會有人將這兩個名字並列提起。

“看來你都查的差不多了呀。”吳笙輕飄飄道。

“你家書房裡有一本全法語版的《追憶似水年華》,書裡夾著兩張照片,裡麵的那個女人和你長得很像。”

吳笙:.......

她有些惱火道:“你翻我東西?”

周巡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態度很誠懇地道歉了,“對不起,當時等你畫像時手欠翻了一下....你法語挺好啊,那書看著可夠老的。”

吳笙冷冰冰地看著他,也不說話,周巡隻能硬著頭皮繼續解釋道:“我當時以為那就是你家親戚的照片....後來前段時間你跟我講了邢至森的案子....邢至森的照片我也不是查不到,其中有一張照片就是吳雙阮和邢至森的合照,所以你姑姑認識邢至森對不對?”

吳笙看著他,以沉默回答了他的問題,周巡又問:“那另一張呢?另一張吳雙阮和另一個男人站在湖南大學的合影,那個男人又是誰?”

這次吳笙並沒有回答第二個問題,她將話題又轉回了邢至森身上:“你知道邢至森死於監獄裡的鬥毆,但是你知道他是怎麼進去的嗎?”

“犯罪集團的報複?”

吳笙笑了笑,她的眼睛裡突然陰天,她搖了搖頭,“不止這個,邢至森有個女兒叫邢娜......”

吳笙在周巡的注視下皺眉,她感到了一陣惡心反胃,那是她的軀體在警告她不要再回憶過往的事情,那會讓她傷心,那會讓她難以接受,但是她還是皺著眉緩緩說道:“我上大學的時候認識他,他像我的一個長輩,願意教我一些偵查破案的東西,有時候會帶我回家吃飯,他的愛人很會做東北菜,鍋包肉,排骨燉豆角,地三鮮,都很好吃。”

吳笙閉了閉眼,深吸了一口氣,“他女兒叫邢娜,和我同歲,是個很漂亮很善良的姑娘,2005年那年應該是夏末,我記的這麼清楚是因為,他們為了防止邢娜的屍體腐敗的過快,特意在家買了冰櫃,就放在邢娜的臥室裡,我上大學那會兒,有時候會和邢娜睡一屋。”

周巡錯愕:“什麼?邢娜的屍體?”

“我見到她時,冰櫃嗡嗡作響,房間沒了女孩的馨香,香燭味濃厚,她麵色青白地躺在冰櫃裡,她穿著衣服,但是四肢乾癟的詭異,楊阿姨告訴我,他們割去了她的四肢,削去了她的雙乳,將她的□□塞滿了亂七八糟的東西,然後將她裝在一個大紙箱裡,將她送到了她的父母麵前。”

周巡愣住了,反應過來後一股巨大的怒氣直衝腦門,他不可置信地站了起來連帶他的椅子砰然落地,他暴怒道:“操他媽的!操他媽的!我操他媽的!”

麵對周巡的暴怒,吳笙倒是平靜了下來,繼續說道:“老邢當時在查人口拐賣的案子,後來就被人陷害進監獄了,但是這個案子最後結案了,我以為這個案子已經結束了。”

“這個案子,至今沒有結束,對不對?它從隔壁市裡起了頭,現在又和我們手上的軍火走私有了牽扯。”周巡站在原地喘了兩口粗氣,然後雙手叉腰,用銳利的眼神看著吳笙,“那幫人...那幫人最後結局怎麼樣了?”

“那幫人...包括你所說的black sheep。”吳笙笑了一下,“他們都不應該活在世上。”

“那麼吳雙阮....就是邢至森的羊,對吧?”

吳笙沉思不語,周巡又緊接著問道:“他的羊也死了,對不對?”

吳笙怔住了好一會兒,才有些恍惚道:“你說是,那大概就是吧,反正吳雙阮和他們的故事,我從不知曉,在這世上,也無人知曉了。”

“不過,有一點你說錯了。”

周巡反問道:“什麼?”

“是牧羊犬先死了,我們還沒來得及救他,他就死在監獄裡了。”

“而失去牧羊犬保護的羊......會被咬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