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正常的地方?
吳笙衝杜城溫和地笑了笑,不再多說什麼而是開始翻看日記複印件,她看的速度很快,一邊看還一邊把幾張她認為比較有意思的複印件挑了出來。而杜城走進來,看了一眼背對著他吃飯的沈翊,又走到了吳笙的身邊,拿起吳笙翻出來的幾張複印件看了起來。
“看起來,這位任曉玄,是一個心思細膩而且很敏感的少女。”吳笙一邊看一邊挑起了話頭閒聊道:“她的父母關係怎麼樣?”
杜城心裡有些驚訝,但他麵上還是一臉嚴肅:“她的父母在她六歲那年離婚了,我們去過她家,她的媽媽前幾年再婚,生了個兒子。”
吳笙輕挑了一下眉毛,又挑出一張複印件遞給了杜城,她從杜城手裡以輕柔但不允拒絕的力道抽出杜城手裡那一遝紙,從這遝紙裡又抽了幾張遞給杜城:“這幾張,可以看出來她上高中以後經常被欺負,被霸淩。”
杜城為吳笙的舉動而感到鬱悶,他站在吳笙身側,輕輕地聞了聞吳笙身上帶著的香氣,然後低頭看著手裡的日記複印件,逐一翻過後,備受欺負霸淩的弱勢少女的形象就出現在他的腦海裡。然後緊接著吳笙的手出現在他的眼前——吳老師的手看上去和她的外表不太一樣,她的手指纖長有力,手掌偏薄而掌紋雜亂無序,看上去給人感覺很有力量一樣,但絕不是蠻力。可她的外表看起來像個清淡如蘭的南方女性,給人一種肩不能抬的弱氣感。
手上拿著的紙張在他的視線裡又晃了兩下,吳笙探頭關切地問道:“杜隊?你發現什麼問題了嗎?”
杜城回過神來乾咳了兩聲,他有些慌亂地接過吳笙遞過來的紙,忙不迭地看了起來:”這...這這張怎麼了?”
“嗯.....”吳笙沉思了一下措辭,然後謹慎地開口道:“我認為在日記裡寫的這篇,她可能遭到了猥褻。”
杜城驚訝地看了一眼吳笙,他開始認真地翻閱這篇日記,耳邊響起吳老師的分析:“這次猥褻是來自一個她不敢反抗的人......我想,可能要麻煩杜隊查一下關於任曉玄的老師們的相關信息。”
杜城心中暗想還真是,任曉玄厭惡這個猥褻她的人卻不敢反抗,那麼這個人勢必對於任曉玄來說是處於上位者,那麼學校裡的“上位者”角色無非就是老師咯。
杜城對此表示認可,吳笙笑了一下又繼續道:“其實在任曉玄的日記裡還有一個人,我想那應該是任曉玄暗戀的人,這個人在曉玄裡出現永遠是以救世主的姿態出現的。”
吳笙拿起其中一張複印件念了一下:“我們仿佛永遠分離,卻又終身相依。”
她頓了頓,“這聽起來,她是那麼愛這日記裡的那個人呀。”
“青春期心思敏感而細膩的少女認為這個人就是她的白馬王子......我想我們可以通過她日記裡的文字描寫,來試著畫出這個人的人像。”
吃完飯正乖乖地收拾飯盒的沈翊:?
他眯著眼睛笑了笑,問道:“師姐你來畫嗎?”
他師姐皮笑肉不笑道:“你來畫。”
沈翊:垮著個小貓匹臉。
杜城沉默了一下,雖然看到沈翊吃癟他也很開心,不過接下來要說出口的請求多少讓他有些猶豫為難。
杜城謹慎地開口道:“那麻煩吳老師跟我去一趟學校?”
吳笙看著他宛如吳家狗場裡那些狗狗祟祟做了壞事的小狗般謹慎的模樣,忍不住笑了一下,杜城注意到吳笙這一句輕笑後頓感後脊背發涼,還沒等他找借口打岔過去,就聽吳笙輕輕說道:“好呀。”
兩個人就這麼扔下沈翊驅車去了第七中學,吳笙坐在副駕駛座上稱讚著杜城的車:“你的車真帥,我發現你們刑偵隊長就是愛開這種吉普車嗎?”
杜城一邊開車一邊回道:“吳老師還認識哪個刑偵隊長也愛開吉普。”
“咦,其實這麼想來也沒有太多,除了你,還有津港的周巡也愛開吉普.....你認識他嗎?”
杜城回道:“略有耳聞,比起他我還知道吳老師曾經的老師——關宏峰關隊。上大學時曾經有幸聽過他的講座,令人難忘。”
吳笙笑了笑,她想起十幾年前的關宏峰嫩的像是白娘子傳說裡的許仙一樣,他那時候雖然很嫩,但已經是一位很了不起的警察了,他幾乎是為破案而升,每年市裡的破案率也屬他最高,然後他的職務也跟坐了火箭似的直接三級連升。他那時候和她一樣,看上去都是冷冰冰的,但他很樂意教學生,你拿問題去問他,他很耐心地去教,也很耐心地去講。他隻是看上去冷冰冰不近人情,但他卻是唯一一個會在警察們忙來忙去跑來跑去時,將大衣和圍巾披在哭泣的少女身上的人,他不會說什麼好聽的去安慰人,隻是會站在那個少女身旁淡淡地說“我會把他抓到的。”
“他講課....確實讓人學到很多。”
吳笙如此評價道。
杜城握著方向盤目視前方道:“我犧牲的師傅,曾經和他合作辦過案。”
果然。
吳笙暗歎一聲。
車被紅綠燈限製住了速度,吳笙淡淡道:“對於您師傅的事情,真是遺憾,請節哀。”
杜城看了一眼坐在副駕駛座上的吳笙,注視著她回道:“你以為我想要的是一句節哀嗎?”
“我覺得,抓到凶手才是你最想要的吧。紅燈馬上結束了。”
杜城隻得將注意力集中到路況上去,隻是他不說,吳笙卻要說:“抓到凶手才是最重要的,我們這些彆人也隻能說一句節哀而已。”
杜城嗤笑:“你不會不知道,害死我師傅的那張畫是沈翊畫的吧。”
“這就是你仇視沈翊的原因嗎?”
“我沒有仇視他。”杜城立刻反駁道。
“是我的用詞不當,你沒有仇視他,你隻是看他不順眼而已。因為你認為是沈翊的畫害死了你的師傅,可是你找不到凶手,所以隻能將這份仇恨轉移到沈翊身上。可是你要知道,沈翊在拿起畫筆時從沒有人告訴他他將要畫的是一幅害人的畫,你師傅去世了,沈翊也很自責,要不然他也不會現在到公安局當了畫像師,你以為畫像師每個月發的那點工資比得上他的畫作嗎?”
吳笙扭頭去看杜城,他明顯在生氣,卻礙於她女性的身份沒法衝她發火,他無意識地撅著嘴,像一個得不到自己想要的東西而生悶氣的小男孩。
吳笙心想,米粒這個年紀都明白不能生悶氣了(吳米粒主張在媽媽麵前乖巧如鵪鶉,在爸爸麵前撒嬌煩死他)真是理想而又孩子氣。
這一路上杜城都不再跟吳笙說些什麼,就這樣保持這這種現狀進了第七中學,吳笙跟在杜城的後麵去找學校的負責人員,隻是杜城人高腿長走得快,吳笙追了一下後就放棄了,她慢悠悠地穿過走廊,然後緊接著被一麵掛滿了課桌的牆所吸引了——這麵牆上並不是單單掛著課桌,這些課桌上大多有各種塗鴉,什麼誰喜歡誰我喜歡你討厭食堂一樓的飯,諸如此類的話。也有著幾張課桌上畫著當時流行的動漫角色和一些Q版角色,也有人在課桌上畫了自己心裡藏著的那個人。
不知道這一麵牆上那麼多的課桌板上繪製了哪位學生的青春,掩藏著哪位同學的秘密呢?這些都是他們的歲月,隻是以一種永恒的方式被留存了下來。
“上學的時候,您也會在課桌上塗鴉嗎?”
不知何時出現在她身旁的長發女老師溫聲問道。
吳笙站在一張繪有無臉少年的課桌前想了想,很乾脆地回答道:“我想畫什麼都隻在繪本上畫,課桌上沒法上色。”
女老師撲哧一笑,她帶著笑意的眼睛注視著吳笙:“我以為吳老師也會是那種有點小浪漫的人。”
“唔,高中我隻顧著畫畫了,沒有那些其他的心思。”吳笙也笑了笑,“你認識我?”
女老師點點頭,她自我介紹道:“我是瞿藍心,這所學校的美術老師。我之前看過您的畫展,很喜歡您的作品。”
吳笙點點頭:“這麵牆是你的想法嗎?很有創意。”
瞿藍心的視線也追隨著吳笙看向麵前這幅繪有無臉少年的課桌,她注視著這個課桌仿佛注視著自己的青春,“能夠將那些歲月留下來,是多麼美好的一件事啊。”
“那你念書時,也會在課桌上畫塗鴉嗎?”
瞿老師頓了頓,搖了搖頭:“我那個時候是老師眼裡的好學生,從來不乾這樣的事情。”
“這樣啊。”
遠處杜城在招手示意她過來,吳笙見狀要和她告辭,瞿老師也笑著跟她告辭,然後又說道:“不過您的畫展過幾天就在上海開展了,到時候我們還會見麵的。”
吳笙點點頭:“下次見。”
拿完資料回去的路上,杜城不禁抱怨道:“我一回頭就看不見你了,你怎麼亂跑呀。”
吳笙翻著任曉玄那一屆的美術老師的資料,她也不去看他,她的腦子裡總是會浮現出那張課桌上繪製的無臉少年,這提示她她肯定在哪裡見過,抑或是有類似的元素曾經出現在她周邊,導致她的大腦對其異常的敏銳。
可是杜城總打斷她。
她淡淡地反駁道:“對不起,麻煩下次杜隊長多回頭看看我有沒有跟上您兩米三的大長腿。”
杜城不再吱聲。
吳笙將資料合上後歎了一口氣:“我替沈翊向你道歉,可能你不需要,但我覺得還是有必要說的。如果你們兩個總將個人情緒摻和到工作中,這對於被你們保護的人民來說是一場災難。”
杜城弱弱道:“我沒......”
“你沒有最好。”吳笙笑了笑,“回頭我也會說沈翊的,我們要回警局嗎?”
“那不然呢?”
“任曉玄的美術老師在任曉玄轉學後就因猥褻學生而開除了,現在改名趙聽濤經營一家畫廊。”
吳笙對著杜城笑了笑:“我們不妨去畫廊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