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橋在軍校過的是與世隔絕的日子,隻被白雙霖帶著玩過幾回遊戲。
對這些少有涉獵的夏橋在玩過第一次之後就驚為天人,從此無師自通了。
晚上十一點多,盛妤和夏爾麥已經回房休息,家裡燈光很暗。
夏橋剛洗完澡,和白雙霖約好時間,帶著滿身水汽推開家庭影院的門。
走廊的燈調得暗,夏橋也沒有第一時間去找開關。他雙手裹住毛巾,垂著腦袋掃了幾下,趿著拖鞋進入一片漆黑。
憑著記憶摸到遙控器,摁開熒幕,往沙發上一攤,把濕潤的毛巾順手甩在椅背上。
大屏短暫地亮了一下,瞬間又暗下去。
毛巾發出輕微的窸窣聲,但是……
夏橋仔細感受了一下,落點不太對。
LOGO結束,熒幕大亮,夏橋下載的遊戲啟動頁正在不斷變換頁麵,熒光將沙發照得清清楚楚。
沾著水汽的毛巾掛在某個人形架子上。
兜頭的那種。
人形架子伸手,一把扯下毛巾,並揭開了臉上的虛擬眼鏡儀。
眼鏡儀閃過一點紅光,很快暗下去。
夏橋愣在沙發上,看了江嶼好一會兒,不可思議:“人在為什麼不開燈?”
江嶼坐在沙發角,也很無語。
沐浴露的香氣絲絲縷縷蕩開,手心裡的雲絨棉濕軟溫熱。
空氣詭異地沉默。
夏橋眼皮垂下,看見江嶼一手扣著眼鏡儀,一手還抓著他的乾發巾。
夏橋:……
關於自己的東西被江嶼抓在手裡這件事。
夏橋盯了幾秒,實在受不了,伸手扯回自己的毛巾,同時極小聲嘟囔了一句。
江嶼本來要起身離開,耳朵捕捉到夏橋低低軟軟的聲音,連同不久前在廚房擦肩而過時的低語一起。
江嶼微頓,順勢換了個姿勢,開口時嗓音平靜但有力:“你說什麼?”
夏橋已經把毛巾卷回自己手裡,餘光瞥見旁邊的人有動作,理所當然認為江嶼要離開了,正自顧自擺弄遙控器。
他側過臉,烏黑潮濕的額發搭在眉前,襯得膚色更白,剛浸潤過水汽的眼睛明亮清澈。
見鬼。
夏橋眨眨眼,詫異於江嶼會主動發問,猶豫了一會兒,試探地:“你會遊戲麼?”
江嶼:……
十分鐘後。
大熒幕顯示遊戲結束,聊天框裡白雙霖正在瘋狂輸出。
夏橋握著手柄,攤在沙發上,未梳理的頭發翹起幾根,麵無表情中帶著幾分呆滯。
旁邊,江嶼默默放下手柄。
“等等,”夏橋雙眼放空,伸手扒拉了一下旁邊人的袖子:“你是歪打正著還是……”
“算出來的。”江嶼知道他想問什麼,答得極其流暢。
夏橋眼神逐漸聚焦,緩緩側過臉,盯著江嶼。
——好吧。
夏橋不是個善妒的人,但麵對江嶼時不時也會心生一些無力感。
一生要強不信邪的夏橋在這一晚上選擇1v1模式和江嶼戰了十數回合。
敗得很慘。
淩晨一點,江嶼側頭嗅了嗅自己衣領,覺得該回房洗澡了。
但是。
他視線微動。
另一頭,夏橋盤腿在地,上半身倒在沙發上。其實更像是把自己晾在沙發上。皺著眉毛,陷入沉思。
為防在自己得出答案前江嶼跑了,他還一隻手臂橫跨抱枕,攥住了江嶼衣擺。
少年穿著寬鬆薄軟的居家服,手臂修長,肌肉線條清晰,頭發已經自然乾,看上去蓬鬆柔軟。
江嶼很少見到這樣的夏橋。
像刺蝟翻開了肚皮,原來這麼軟乎。
並且,他終於聽清了這隻小刺蝟的嘀咕。
“江嶼真的很煩。”
江嶼仔細回想,暗自點頭。
剛剛嘟囔的應該就是這句。
說不出什麼感覺。總之不是生氣。
江嶼不自覺勾起嘴角,隨即壓下這抹笑,抻抻衣角,“有問題嗎?”
燈光下,皺眉沉思的少年剛要開口,表情忽然一滯。
隨後,夏橋鬆手,慢慢直起背,側眸飛快掃了江嶼一眼,“沒有,我困了。”說完,三兩下消失在房間。
江嶼目光追隨那道修長背影,最終落在尚未合上的門。輕撫衣角,那裡被人不知輕重地捏出一團褶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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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再說一遍,剛沒聽清。”
夏橋鑽回自己屋裡,對著空氣問。
係統不緊不慢地【要走劇情了。明天上午江嶼會去小溪埕辦事,你得去打擾他。操作方法不限,加油!】
“小溪埕是什麼地方?”夏橋洗了毛巾晾好,奇道。
這是係統第一次在學校之外的地方發布任務。
【一個人才集市。主要是情報資源交易點,也有各色身懷絕技的人才在那邊駐店做生意,但凡你能想到的、外麵難辦的事情,那邊都能給你解決。這樣一個地方。】
夏橋刷完牙洗完臉,擦擦眉間的水珠,垂目點點頭,隨口道:“噢,黑市。”
【彆亂說!】係統正聲糾錯【是健康綠色的人才集市!】
夏橋掀起眼皮瞥一下鏡子,“最好是。”
係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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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江嶼的成長史,夏橋知道的不多。
以夏橋一年來的觀察,判斷自己的主要作用是減少主角的幸福感。
即:一個三不五時找茬生事的同窗。就算不可恨,也夠麻煩。
除了係統頒布的任務,以及江嶼的未來會一片光明之外,夏橋了解的不比原身多。
所以,關於江嶼明天要去小溪埕做什麼,夏橋不知道。
然而,係統可以一句話說完就隱身,夏橋卻不可能真的什麼都不了解就去行動。
最樸素的道理,人不能打無準備的仗。
於是夏橋躺在床上,對著天花板麵壁了半個晚上。
天色蒙昧之時,才被洶湧而來的睡意擊昏。
在某個恍惚的時刻,他睜眼看到滿室燦爛陽光。
忙碌了一晚上的夏大少爺兩眼空洞,將自己從床上平地拔起。撲到床頭去摸手機,屏幕上顯示一串數字,10:17。
夏橋猛從床上躍起,花了不到八分鐘完成洗漱更衣,歘一把打開房門,人在門前頓住。
二樓很靜,對麵江嶼的房間門是關著的。
夏橋把那扇門仔細看了幾遍,恢複了不緊不慢的姿態,合上房門,下樓去。
一樓客廳,夏爾麥坐在沙發上看報,透過落地窗,盛女士正在照顧她精心栽培的盆景。
江嶼從廚房出來,手裡拿著一碟洗好的草莓,去了院子。
邁幾級樓梯的時間,江嶼從院子裡進來,碟子裡新鮮飽滿的草莓還剩幾顆。
夏橋對草莓行注目禮。
冷不防,江嶼在樓梯前停下,與夏橋隔著兩級台階,將碟子往前遞了一點。
夏橋腳步刹住,一時沒反應過來,垂眼看了看草莓,再看看江嶼。
夏橋一不明白江嶼怎麼還不出門辦事;二不明白江嶼這個動作的含義。
江嶼看起來也有些疑惑,他站得挺拔,碟子舉了半天,不輕不重地問:“需要喂到嘴邊?”
啊,是這個意思。
夏橋反應過來了,馬上就陷入震驚。
江嶼,主動,給他,遞草莓。
他倆在這裡一上一下當雕塑的時間有些久了,夏爾麥翻報紙時往樓梯覷了一眼。
夏橋接過碟子,“謝謝……?”
“不客氣。”江嶼轉頭就走。
草莓是盛妤最愛的水果,常愛買,也常愛給夏橋喂。久而久之,夏橋也很愛吃草莓。
餐桌上放著一盅小瓷鍋,是盛妤給夏橋留的早飯。
生滾青菜豆腐粥,添了蝦米、肉糜和貝柱丁,清香溫暖。另擺了一盤油條和煎蛋。
夏橋一邊喝粥,一邊觀察。
盛妤歇了,躺在沙灘椅上曬太陽捏草莓吃;夏爾麥剛才上了樓,估計是去書房,江嶼……
江嶼換了身衣服,從樓上下來,然後去院子和盛妤簡短說了幾句話,玄關換鞋,出門了。
夏橋咬一口草莓,心裡默數。
一分鐘後,夏橋朝院子裡的盛妤打過招呼,迅速換鞋出門。
盛妤懶洋洋的聲音飄來:“記得回家吃飯。”
“知道了!”